第二天早自习,我刚进教室,就听见同学们沸沸扬扬地不知道在讨论着什么,只时断时续地听见同学说的:
“多脏啊。”
“一点都不卫生。”
“太恶心了吧。”
…
不由得放慢了脚步,我是听得糊里糊涂的,吴卓灏看见我,朝我打了下招呼。
我坐回位置上,按捺不住好奇,问吴卓灏,“他们都在讲什么呢?”
吴卓灏僵了下身体,支支吾吾地说“就是…男寝201,我们班的孟想不太讲卫生,今天寝室进行例查的时候,一开201的门就一股味道,查寝老师都给半路熏…熏出来了。”
真想不到,这才开学一个星期就有这种情况出现。
我在脑子里绘声绘色地还原了那个场景,不自觉皱紧了眉头,“想不到,孟想平常都蛮注重这方面的,好几次上完体育课他都是抢着第一个洗手的。”
吴卓灏说:“对啊,值日老师带了口罩又进去了一次,查到他的床位整个被单都变了颜色,场面简直不堪入目。”
我刚想说什么,吴卓灏突然一把捂住我的嘴巴,我被吓了一跳,睁大眼睛看着他。
大家都突然安静了下来,个个噤了声。
吴卓灏松了手,朝门口使了使眼色,我顺着他的目光看去。
刚刚大家都聊得太投入,不知道什么时候孟想已经站在班级门口。
他个子小小的,红着一张脸,想必是听到了些闲言碎语。
孟想在一片静默中回到了位子上,自顾自地看起了书。大家也意识到有些过于明目张胆,便不再讨论,开始各自的学习。
这种情况持续了好些天,最后传到了办公室,闹得人尽皆知。偶尔下课的时候我去倒水时路过办公室,总能听到里面讨论孟想的声音。
而严老师现在看见孟想会下意识避开不说,连最温柔的白老师都开始躲避和孟想的接触。
比如孟想去办公室问白老师语文上的问题,白老师尽管很耐心很温柔的为他解答,可每每到最后一刻便有些僵持不住了,三两句话就把孟想打发走了。最过分的是有一次,孟想去办公室帮忙搬个作业本,严老师死活不同意,孟想自尊心怕是真的给伤到了,从那以后就有事没事在班级里大吼大叫,发泄自己的不满和憋屈。
这样一来,同学才渐渐开始收敛,尽量不在他的面前讨论,可孟想人一走,后脚又开始说个不停。
吴卓灏这时总会和我默契地摇摇头,长叹一口气后继续刷着题。
周三中午,楚粥和我一起吃午饭,突然跟我说起了孟想的事情,“你们班那个孟想,是真的还是假的?”
我差点一口饭噎住,“你又知道了呀?”
楚粥轻着拍我的肩,一副不以为然的样子,“你慢点吃嘿。有什么奇怪的,你们那的风声我们这可是清清楚楚明明白白的。”
我被楚粥这混搭的成语逗笑了,好不容易把饭咽了下去,“别说了,孟想也是挺可怜的,因为这个事被全班排挤呢。”
楚粥瘪瘪嘴,“要我说呀,就是他自己的问题,要是他早点改改,也不会落得这么个下场。”
虽说是他自身的原因,但总是有些同情孟想,这种孤身一人被千夫所指的滋味,一定也不会好受到哪去。
我不想再继续讨论这个,便问楚粥:“你跟吴卓灏怎么样了?”
楚粥忽然羞涩地捂住了脸,笑眯眯地说:“哪有怎么样啦,也就无聊的时候陪我打发打发时间罢了。不过我很奇怪,他最近老是跟我讲什么英语单词的,你也知道美女我是靠脸吃饭的,怎么会懂这些东西,更不要说什么背书了。”
越讲到后面,楚粥的声音越小,甚至还有些委屈。
我见不得楚粥这个样子,便夹了块肉强塞到她嘴里,“那是他有眼不识泰山,你别放在心上。”
楚粥这才有点开心了起来,“还是你最好了,木头。”
我咯咯地笑了,“不是木头最好,木头只对你这么好。”
楚粥“嘻嘻”地笑了起来,忽然又想到了什么,欢畅地说:“明天放学后有篮球友谊赛,我们班跟六班打,你要来一起看吗?”
想到陈曜的班级也参加,那是必定少不了陈曜的。我几乎脱口而出“好呀”,却硬生生憋了回来。我一方面觉着新奇很想去,一方面却不知道班里会不会有别的事情。
楚粥见我咬着筷子犹豫不决,便神秘地笑着说:“陈曜也在哦。”
听到这个名字,条件反射般心头一震,我下意识地要去守护心里的这个秘密。
“那有什么。”
楚粥笑得越发狡诘起来,“真的没什么?”
我心虚地低下头,感觉到脸正在慢慢发烫,“真的…”
楚粥轻轻弹了一下我的脑袋,“你这个木头啊木头,想去的话就一定要去,知道吗?”
我突然心里一暖,抬头看到一脸真诚的楚粥,蓦地有些释怀。
“好。”
这个字,我不知道是在对楚粥说,还是在对自己下定决心。
下午到了教室,因为午休睡觉有些睡过头了,我是最后一个回的班级。同学也都不知道怎么了,异常可怕的平静。
就连吴卓灏都没有跟我打招呼了,平常这个时候他都会先跟我打声招呼。
真是好奇怪。
我碰碰吴卓灏的手肘,小声地问他,“什么情况?”
吴卓灏超孟想的位置扬了扬下巴,他坐在我们组的前排位置。我刚好在交叉位置,可以看到他。
我看过去,孟想趴在桌子上,肩膀微微在颤抖,像是在…哭?
吴卓灏偏过头来,低声说:“你没来的时候,孟想莫名其妙骂骂咧咧的,折腾了好久见没人搭理他,他就回了位置,直接趴那开始哭了。”
我摇摇头,“怕是要好一段时间了。”
吴卓灏表示赞同地点点头,低叹了一口气,便继续背单词了。
上课铃响了,包老师是我们班的英语老师,她一进门就发现孟想在哭,却没有过多理睬他。
直到孟想时不时发出的呜咽声严重影响到了其他同学,包老师这才勉强给严老师打了个电话,之后又继续上着课。
没多久,严老师就过来了,她把孟想带走的时候,脸上嫌弃的表情简直不要太明显。
吴卓灏长舒了一口气。
我不明白吴卓灏为什么要这样,便问他,“你有什么好庆幸的?”
吴卓灏愣了一下,显然是不知道我会这么问,好一会儿才说:“今天我……他走过去的时候我没注意……差点绊倒他。”
我说:“那你道歉了吗?”
吴卓灏支支吾吾的,“还…还没有。”
我突然觉得很是压抑,也不想再和吴卓灏继续说下去,便回过头一股脑地看着书,心里却很清楚的是,事实上根本什么都没有看进去。
接下来的课上,吴卓灏好几次向我问问题,我都没怎么搭理他。
下午放了学,老师布置完作业也没有额外的任务,我收拾了下桌子上的书,便打算去找楚粥约好一起看比赛。
走着走着,好几次觉得有人在后面跟着我,可转过去又没什么人,便理所当然的以为是上次的长头发留下的阴影。
但这是在学校,心里倒也不以为然。
却不想在一次回头的时候,我发现了吴卓灏,他刚想躲到柱子后面,却被我抓了个正着。
我停下来,转过去面对着他。
吴卓灏见他藏不住了,便向我走过来,他的脸居然红的跟柿子一样!
我给吓了一跳,连忙问:“你是不是生病了呀?”
吴卓灏摇摇头,似乎是有苦难言的样子,最后还是开口说道:“叶木,对不起,我会找个机会向他道歉的。”
看吴卓灏道歉时的低声下气,我不禁有些自责,吴卓灏也没有做错什么事,更何况仅仅是一个不熟的同学。
我自嘲地笑笑,“吴卓灏,你并没有做错什么。”
吴卓灏看着我,目光是那样灼烈,“可我觉得你生气了,好像对我也失望了。”
我不明所以,“是你把我想的太高尚了,我没那么多想法。”
吴卓灏还是有些难以释怀,“叶木,我真的错了。”
我无奈,只好先安抚着他:“吴卓灏,我真的没有生气,这是属于你自己的权利。我也说不清楚我为什么会那样,那感觉说不清道不明的,但是我跟你保证,绝对不是因为你。”
吴卓灏这才有了一丝笑意,“那…那我们还是朋友吗?”
我点点头,“当然。”
我去楚粥教室找她的时候,她人却不在,我便在她的班门口等了好久,等到快上课的时候才见她欢乐地往这边走。
她今天似乎格外的开心,一见到我就明白了我的意思,然后秘密地塞给我一封信,并且要我亲手交给吴卓灏。
晚自习的时候,吴卓灏还碍于之前的事情,都不太主动找我搭话。而我也找不到什么理由主动去叫他,索性趁他下课出去的时候直接放到他的桌子里。
晚上回到寝室,我拿着手机,漫无目的地打开,又关上,又打开。
好吧,最后实在熬不住,我拨通了那个电话。
电话铃声重复了一次,对面的人才接起来,我一时欣喜地说不出话。
他似乎还在睡梦中,过了好一会儿,懒洋洋的声音传过来,“你说话啊。”
我忽然意识到我打给他却没说话,怕他挂电话,连忙说:“是我,我是叶木。”
我虽然很开心,一听到他的声音,就开心得不得了。可我也怨我自己吵到他休息了,这么闹腾的人难得有一次这么早休息,却被我硬生生打断了。
我的思绪集中不到一起,也不知道该讲些什么,便随口问:“你明天也有参加比赛对吗?”
陈曜过了一会儿,才说:“嗯,我有。”
我满意地笑了,“那晚安。”
他忽然轻笑了一声。
“那好,晚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