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宗小宝在赵竑背后戳了四下后,赵竑知道可以动手了。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边上那四桌水贼吃喝的气氛也到达了顶点,有的划拳行酒令,有的吹牛讲段子,还有一桌最神奇,居然一起站在桌上拉开裤裆一较长短。
赵竑这桌和旁边被钱贵属下占据的那桌,稍显平静一点点,却也闹腾得凶。甚至,有水贼头子竟拿红衣会的杨妙妙打趣起来,杨妙妙概不理会。
钱贵也来了兴致,指着杨妙妙道:“那谁,你们红衣会什么时候换人了?我记得以前当家的,是姓吴的老太婆。”
杨妙妙道:“现在也是吴姨当家,我只是替吴姨走一遭罢了。”
“你可会跳舞?看你身段不错,给大伙儿来一段!”
“红衣会,只会杀人不会跳舞。”
“嚯哟哟!好凶。哈,不知你在红衣会排老几?我看你不错,回头跟吴老太婆商量商量,把你借过来。”
说罢,钱贵一边盯着杨妙妙,一边又在柳氏身上找那并不存在的第三颗枣。
杨妙妙面色蕴怒,冷笑道:“我不是太湖红衣会的,是总舵下来的人,钱龙王虽然威震太湖,但恐怕还借不起我。”
钱贵手狠狠一拧,柳氏痛呼一声退下。
面色有些难堪的钱贵,拿起酒碗道:“我怎么没听说过红衣会还有总舵?”
杨妙妙慢声道:“不怪龙王没听过,红衣会的称呼只是为避耳目,红衣会真正的名字叫做——红袄军。”
哐当!
钱贵的酒碗掉在了地上,他拿碗的手也微颤着,脸上是惊怖之色。
方才还肆无忌惮调笑杨妙妙的水贼头子们,更是个个骇然,诺诺不敢言。
不怪水贼们胆小,就是胜券在握的赵竑都是愣住了,竟然是抗金义军红袄军?
这名头可不小,算起来,潘家兄弟求助的忠义军还是红袄军分化而来,红袄军遍及淮北多达数万,忠义军四万人虎巨淮阴。更何况,那红袄军的首领杨妙真跟李全有夫妻之名,两军互为依存,太湖众水贼于他们来说宛若蝼蚁。
杨妙妙?
在座诸人脸色越发古怪,这红衣女子,难不成就是叱咤淮北的“四娘子”杨妙真?可是,她怎么可能南下太湖?
赵竑按下心中疑惑,手指在桌面上时快时慢地敲击着——发暗号。
暂缓发动,调整序列,不可误伤杨妙妙和她的人!
酒桌上的气氛一时间有些冷,除了震惊之外,最主要的是钱龙王丢了面子。他不可能敢在杨妙妙身上找场子,万一这女人真是杨妙真怎么办?于是,他把矛头指向了赵竑。
钱贵道:“皇帝,听说你们掳走了湖州行首?今日群雄相会,怎么也不请出来给大伙助兴?”
赵竑不禁莞尔,说出来你可能不信,安行首除了吃啥都不会,琴棋书画样样不通,做个广播体操都同手同脚,你让她跳舞?
而且,钱贵你这么嚣张,这是要上天啊?
赵竑手指继续敲击着约定好的密码,幽幽道:“怎么?莫非龙王也想把安行首借了去?”
钱贵横着三角眼,笑:“哈!皇帝倒是小气,连个东西都借不得么?大不了,我拿柳夫人给你换,可好?做人,要懂得分享。”
赵竑手指停了下来:“安如玉是一个人,不是物品。”
钱贵:“啥?你的意思是不换?”
水贼们都拿看傻子的眼神看向赵竑,之前还懂得服软,现在这小白脸怎么发疯了?就为了一个女人?
杨妙妙也看向了赵竑,脸色稍微好看了一点。
宗小宝再一次戳了赵竑四下。
赵竑微微一笑,在众人的注视下缓缓站起身,好整以暇地整理了一下身上华贵精美的衣服,看向钱贵,一字一句道:“钱贵,跟我谈条件,你算个什么东西?”
钱贵以为自己听错了,噌地站在了椅子上,平视赵竑:“你说甚?你再说一……”
轰隆!
随着一声巨响,地动山摇,桌上的碗碟都跳了起来。
钱贵震得一屁墩跌倒在地上。
只见,旁边钱贵护卫占据的那一桌,突然炸裂开来,半张桌子炸成了碎片,酒肉飞在空中。而围坐在桌旁的七八个大汉也被炸得飞起来,飞翔的过程中,有的还解体了,手啊脚啊什么的,各奔东西。
所有的水贼们都懵了,脑袋里一片空白,耳朵里全是嗡隆隆的轰鸣。
赵竑飞快地摸出两团棉花,塞进赵竑耳朵里,看着吓瘫的钱贵,心里乐呵:你要上天,我就送你去跟太阳肩并肩!
距离上一次爆炸的时间不过一秒钟,第二声爆炸响起,接着是第三声、第四声……
轰隆、轰隆、轰隆隆——
整个营地硝烟滚滚、火光四溅,木棚都在咯吱作响,仿佛下一刻就要被震踏。就连不远处岸边,半搁浅状态的“行宫”画舫都震得动摇西晃。
片刻前,安如玉正在砂锅里熬着醒酒汤,时不时抬头朝营地望去。陛下早前告诉她让她等着看烟花,可是,她不喜欢看烟花,只想时不时看一眼确认陛下平安。
可是,营地里突然炸了起来,安如玉从未见过这般恐怖的场景,自然不知道那是什么,只觉得仿佛如天雷降世一般,不可阻挡。
安如玉被震倒在地,吓得心胆俱裂,整个人都是晕的,喘不过气来。可是脑海里有个强烈的念头牵着她,让她疯了一般爬起来,飞快蹿下画舫,跑掉了一只鞋也顾不上,朝正在不断爆炸的营地奔去。
石子磨破了安如玉的脚心,枯草绊倒了她,她手脚并用继续往前,终于跑进营地。
营地里的爆炸声停下了,但开宴的地方被笼罩在一片邪恶恐怖的烟雾之中,里面传来让人牙酸的惨叫声。烟雾边缘的地面上,无数残肢和流淌的血液,还有断了手脚破了肚子的人,从里面爬出来,像极了地狱里的恶鬼。
安如玉哇的一声哭了,不顾几个士兵的阻拦,直接钻进了烟雾之中。
下一刻,她就看到了浓雾里,翘着二郎腿坐在椅子上的赵竑,宴席中心这一桌没有炸,烟雾也很淡。
赵竑瞥到冲进来的安如玉,下意识递出猪蹄:“来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