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一个绿褐相间的岛屿露出一角,汽艇的速度也逐渐慢了下来。
再靠近一点,一座中世纪城堡矗立在山腰,城堡的边缘微微闪光,城堡旁的灌木尽数枯死,显得梦幻,却又怪异,好比丧尸穿着粉红色的洋裙子。
渔夫指着那里,点头,示意就是那个地方。
等两人下汽艇,渔夫没有片刻停留折回去。
Don伸出手,将她稳稳扶住,“小心。”
她紧紧抓住他,关节有点泛白,船身因她的脚步而摆荡更大,让人随时感觉翻侧下去,“嗯。”
渔夫倒没有看他们,只是目不转睛地望着对面。
这里的海风很大,太阳很猛,万里无云,还有吟唱一样的海鸥盘旋飞过,当然还有白乎乎的鸟屎、危险的礁石。
脚底下的土壤干涸又贫瘠,仔细一看连裂痕都有。
Anne看着那闪光刺眼的城堡,那强烈怪异感使她顿步,总觉得城堡不同于一般建筑构造。
“怎么了?”Don察觉她的异样,停下他寻路的脚步,回头看她。
她在海风吹拂下,发丝与云朵相触,白裙轻扬。
“没什么。”她摇头,支起笑容,重新抬起腿,游览着并不引人入胜的景色。
“你说这里会有蛇吗。”
Don瞥她一眼,迈开步伐。
刚刚笑得跟吃了鼻涕虫没什么两样,难看死了。
常理说,那些年轻人应该从各地奔赴而来才是。为何如此人迹罕至,荒凉至此?
那些寻常小路的草都是挺直的,没有被踩折的迹象。他们来早了?抑或说,他们太蠢了?他排除了第二个猜测。
Don悄然扁嘴,望着路边混着泥土的碎石,有点郁闷,“这里很多碎石,你看紧点。”
Anne在他身后,并没有看见他这般有趣的小表情。
“看起来还没有人来过的样子。”
她也发现了,还附带了几种较为日常的猜想。
“明明踩点来的。”她拍了拍白裙,抓起路边的一根绿草放在手心,追上他的脚步,“等等。”
“你看起来更像度假的。”
幸好把行李放在民俗了,道路磕碰,像是尖锐的足底按摩。
她对他的找茬习以为常。
“抓着我,风大,还有毒蛇,还有。”他止住话,伸出右手给她。
她扯着他的衣袖,躲开他看起来柔软的手,眯起亮澄澄的眼睛,被风与阳光引得发笑,“还有什么?”
“没有。”骗她编的鬼话罢了,压根没有伏笔。
她鼻子哼了声,嘴角继续微微上扬,看起来像是热恋的男女在进行一场荒凉无人知晓的冒险游戏。
这里她的心情慢慢亢奋,带着点忐忑。
大致是因为环境的原因吧。
“你说这里真的会有一个国际聚会吗,我觉得是圈套。”她开始嗅到不对劲,反复看着手里的请柬,却研究不出任何新的端倪。
“即便如此,我们没了渔夫,也回不去了。”
她咬唇,有点懊恼自己的大意,踢了踢路上的小石子,又丢掉失去某种情趣的青草。
Don没有放过这个小细节,望着滚到杂草堆里的小石子,为它们打抱不平,“你以为悟能这名字是乱起的?”
话都还没说完就吃了两记眼刀,但是扯衣袖的小手始终没有松开。
好不容易兜兜转转磕磕碰碰,终于摸索找到了城堡的大门。
黄了柑橘,绿了橄榄。
城堡一边垂着几个油亮的柑橘,在阳光下果皮竟有几分炫彩。附近的荒凉更显得城堡的神秘,靠近了城堡,发现它高的吓人,就像人在张牙得大白鲨那样,产生了被吞噬感,门口没有灯泡灯芯的灯罩蒙了厚厚一层黑色颗粒感的灰尘,给人极度抗拒不安的感觉,让来访者足以畏首畏尾。
Don试探性推开门,不忘张望着里面的景色。
她松开他的微微起皱的衣袖,默默站到他身后。
他低头隐去一个显眼的笑。
木质的门咯吱一声摇曳响着,在Don施加的力上缓缓后退。里面的景象摆设一览无遗。
中世纪的风格,滴答挂钟的滴答声在大厅沉重回荡,鎏金青铜的摆设杂乱地摆放着,角落处还有一架三角钢琴,木雕花桌椅流溢贵族的气息,色调深沉温和,有历史尘封的韵味。
即便这样,丝毫没有人味。
Anne不动声色打量这里,这是邀请他们来的地方?着实荒唐。
哪有什么天才聚会该有的模样。
Don走近橱柜,摸了摸柜上的灰尘,还挺厚的,光线也不充足,是因为没有窗户的关系吗。地上有个活板门,看来应该是个地下室或者地窖啥的,构造简单,却不像是人住的,更像一个豪华版的仓库。
诡异的感觉迅速拽住Anne的脚踝,往无知的深渊里拉。
刚刚掉队的Anne主动跑到Don身旁。
“怕了?”Don冷清如月,垂立在她一侧,翻找着这里可能提供的线索。既然请柬的信息殆尽,只好从城堡这里入手了。
她不理他,死不认输,是她倔强的一种方式。
Don拍了拍手指的灰尘,“应该还有的。”
还有秘密。
Don突然将大厅的抽屉一个个打开,似乎在找什么,还偶尔转个身侧着头,被怨灵附身一样。
“你不会想不开,然后偷东西吧?”Anne打趣,找出一张黑胶唱片。
抓着黑胶片环视一周,这里并没有唱片机。
奇怪呢,无论是城堡外抑或是城堡内,甚至是岛屿、渔夫与请柬。
应该不是单纯的聚会。
“我就应该偷个脑子送给你。”
嘁。说得好像有大脑备份一样。
Don在橱柜找到一个不符合这里风格的手电筒,发出的是白光,很刺眼。
“这里镜子有很多,而且摆设很奇怪,你用手电筒试试看。”Anne敏锐察觉这里的诡异来自何处,并准确地猜想。
他将它打开,对准一面镜子。
镜子反射手电筒的光到墙壁上,其实大厅许多制作精良的小镜子,看似雅致的摆设,却显得多余与怪异。
他慢慢调整角度,将被放射的光束挪到另一面镜子,进行反复折射。
“你怎么猜到的。”是对准角度产生折射。
“用脑。”
这记仇的。
直到,没有镜子可以反射了,光束落在一个嵌在墙壁的油画,用金框精致地装裱着,在这里并不显眼,却叫人难忘。
是一个豆蔻少女抱着一束向日葵,在一处不知名的后花园,裂开嘴露出天真烂漫的笑容的暖色调油画。左下角是一串英文,应该是名字,还有日期。
2000.0305
Don关掉手电筒,踱步过去,随后的Anne看到油画稍微出神,浮上一层隐秘的恐惧之色又消逝。
准确说明的话应该是压抑了恐惧。
鸿门宴?
Don敲了敲油画与墙壁,仔细辨别声音,然后用力地摁下去。油画在压力下向后退,给予回应的,是嵌油画的墙壁开始挪到另一边,轰轰隆隆,煞似山摇地动。
Don腾出一只手,悬在半空环着Anne的腰肢,以免她失去重心倒地。
Anne堪堪稳住下盘,地面一个颤动,细尖的高跟叛逃,让她情急之下拽住Don悬空的手,而不再是衣袖。
很宽很温凉,感觉可以牵很久。
“小心。”他淡淡提醒,眼睛看着油画往左移,悬空的手紧紧贴住她的细腰,毫无距离可言。
画中少女很面善。
曼妙轻盈的音乐如山中涧泉涌出山口,折射灯光的酒杯,摇摆席地的裙摆,迷人又危险。
墙的身后,藏着一场少男少女的盛宴。
Don向盯着他侧脸的Anne莞尔一笑,“我们到了。”
他勾唇,姿色不输被武则天贬斥的洛阳牡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