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之晋把整部《通德经》读了一遍,感觉疲惫的心神都清明了一些。这经文给他的感觉,就如同一块发凉的宝玉,让人十分喜爱。
读了《通德经》,陈之晋看向陶祝手里的《通德二经》,有一种想全揽高山的冲动。
明显的,《通德经》是在讲述一个人所修的道。而且按其所说,他并未由此道成仙,所以这些经文意义还是很大的。
但首先陈之晋不知道这经文是何时写下,此后有没有其他人以此道成仙。所以真的去修此道,是极其冒险的。
再有,经文最后一段开始讲述修道的一些细节,如那段文字就说了选择所修的道的方向,应当以红尘之道成仙,此法最为稳妥。
而如若经文还有续篇,那必然是继续讲述修行之事。而陈之晋现在最想知道的,就是所谓的仙根入道的引气口诀。
所以陶祝手里拿着的《通德二经》,陈之晋现在很在意,很想拿在手里全文翻看几遍。
陶祝注意到陈之晋紧紧盯着自己手里的书,自然清楚这小道童的想法。但他却毫不在意,翻翻眼皮继续小声念经。
陈之晋见此,也只得继续读手里的《通德经》。读来读去,他突然发现经中有一段注言很特别。
正常经文,一般字数控制在千字以内。然后会在经文后加入作者、后来的读者的一些注语。
而《通德经》经文从“后者常诵吾经,当明大道;常持吾经,当知道德。……”开始,后面很显然都是作者的注语。而后来读者的注语则没有看见,或许在《通德二经》里有也未可知。
吸引陈之晋注意的注语,即下文:天地万物先有其名,后具其用。用名则退,无用则生。如水火无形,天生自克。
经文意思大略是,天下的万物都是依据它的名字,拥有了它本身的用处。依照这个名字去用这个事物,这个事物必然会有所消耗;而不依照名字去用这个事物,这个事物会越来越多。
这段话之所以吸引着陈之晋,是因为院里那十坛水很符合这经文形容的情况。
那十坛水,闻着就有甜味,不像河水微辣,海水微咸,湖水微苦。只有泉水,因为是降雨通过山林过滤,所以含有一种独特的甜味。
泉水,用处一般只有四个。其一是为生灵饮用。其二是在地下流动,疏通土壤。其三是借由土壤,为草木吸收,增生草木。其四是调节山林的气候。
当然,陈之晋并不知道这么多。他只是清楚,泉水不会被人用来浇地,而会被人取来喝掉。
他是没有按照“泉水”这个名字来使用泉水,所以那十坛水处于“无用则生”状态,即一取出来就马上又补满了。
悟到这一点,陈之晋心里笑开了花,立马向陶祝求证:“先生,那十坛水是不是都是山泉水?”
陶祝没理他,自顾自念经。念完最后一段经,陶祝才呵斥道:“扰人行经,是大忌,知道了吗?”
“至于那十坛水……”说到此处,陶祝似笑非笑看了陈之晋一眼,“究竟是不是泉水,你自去试试就知道了,何须多问。”
“那么,弟子去了。”陈之晋闻言行礼走了。
走到院子里,陈之晋绕着一个瓷坛看来看去,最后伸手进去舀了一些水出来,爽快地喝完了。
再过去观察,水坛里并没有补水的动静,只是一圈圈水纹在荡开。陈之晋不敢轻易判断,因为方才喝下的水量不多。
于是他跑进屋里,取了个大碗,舀了一满碗的清水。陈之晋吸口气,仰头就喝干了一碗水,喝完后又立马再舀水,然后又喝干。
如此五六碗水进肚后,陈之晋清楚地看见面前的水坛里水的水高位,低了约一厘米。这下,他十分肯定,自己找到对的方法了。
道堂里,陶祝眼见这一切,不禁感叹自己还是低估了这个小子。他又略有好奇:这小子灵根极佳,不知仙根又是如何?
灵根,其实就是指智慧。此处的智慧,并非是可以通过学习而增长的才能,而是对天地大道的接受能力。灵根越佳,当其人悟道时,进速越快。
若说仙根是人们引灵气入体的根本。那么灵根就是人们感知大道的原因。所以很多人,其实一出生,其一生就已被决定了。没有仙根,可以练凡武入道。但没有灵根,一辈子都修不出朝神,永远都最多只能抱守着名丹境界,直到老死。
既然已经发现了如何倒空那十坛水,陈之晋便彻底放松下来了。但他坐了会儿又想到,要先确定每坛水都可以靠喝来弄干,毕竟不一定每坛水都是泉水。
于是,往后两天,陈之晋都是晚上站在陶祝门外。早晨又去道堂念经一小时,之后就去轮着喝那十坛水。由此,他确定了每坛水都是可以借由喝来弄干。
而扫地擦桌之类的事,陈之晋已经不再做了。因为他已经发现,每次扫干净落叶,那老树肯定会风起叶下。至于桌子之类,陈之晋则发现就算他没擦洗,过了一夜也会自己变干净。
对于陈之晋的偷懒,陶祝并未说什么,只是任由其改变。所以后来陈之晋在道宫里,除了念经,喝水,站门这些外,就是找空睡觉、吃饭了。
其间,蛇女每次送饭,都是打个招呼就走,对陈之晋越发冷淡了。以至于陈之晋始终都还没有找到机会跟她解释“名字”的问题。也不晓得蛇女是否用了“若红”这个名字。
但是渐渐地,陈之晋习惯了道宫里沉默不变的生活。他也忘了要跟蛇女好好交流的想法。蛇女在他看来,慢慢就只是一个送饭的熟人了。少年心中曾有的好奇,因时间的过渡,慢慢消逝了。
蛇女在他心中的印象,定格在了每天送饭时的礼貌行礼。而蛇女当初的活泼,陈之晋逐渐不记得了。
就这样,陈之晋性格也有了变化。重复的生活一开始让他感觉烦躁。但忍耐过去后,他学会了如何静处,如何独处。
这位寻求仙道的少年,第一次在性格上接近了道。
他不再如以往那样好动急躁,他现在可以认认真真的下九轮大棋。他不再是当年那个被自己爷爷连着催好几天,才断断续续地下完九盘棋的少年了。
就这样,在这道宫里,陈之晋渡过了他人生中第十七个春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