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规定,城门附近约三条街都不准有集市和客栈。这是为了避免有外城的人偷偷开城门放敌军进来。
陈之晋往城东南走,那里是寿方四大市中最热闹的集市。除了春元时分,皇宫附近的通远易市组织春晚表演时会拥有全城的人流外,平时寿方东南的由民间发起的自由交易坊,每时每刻都有一两万的人流。
在路边陈之晋朝一间客栈瞅了一眼,门口的小厮立马看过来,热情洋溢道:“呦!这位客官,是吃食还是住店啊?”
陈之晋不理,快步走过。这可是寿方城里有名的客栈,他身上的钱还不够在里面吃一顿饭呢。
走离那客栈有十多米,陈之晋才又回头去看,暗暗笑自己。却刚好有个锦服男子朝那客栈走,正要入门便似觉有人在盯着自己,猛一转头朝陈之晋看过来。
陈之晋见那男子身后有四个汉子跟着,知道是一个贵公子,微微朝那人笑笑,就准备走了。
而客栈门口,那男子突觉福至心来,跑下台阶向陈之晋大喊:“俊客!留步,孤有言要说!”俊客是指年轻侠客。
陈之晋疑惑望着飞奔到自己面前的贵公子,行礼道:“公子请讲。”
那男子闻言,张口却无言,面色微红,便道:“孤,心里一急,大抵是忘了。”
“额……”陈之晋站远一步,上下审视贵公子,默默不语。
陈之晋的行为是没有礼貌的,但贵公子此时也没在意,他还在苦苦思索自己是为了说些什么才急忙忙跑过来的。
久思无果,他展颜而笑,道:“孤一时实在记不得方才想说的话了。但俊客神情、打扮、气度皆让孤心神向往,不如你我进去同食同饮,可能一会儿孤会记起来呢?”
陈之晋眼睛转了转,道:“我可没钱。”
“诶……哈哈,说的哪里话,自然是孤请俊客。”贵公子一时愣住,然后哈哈大笑,“俊客往乎?”
“去就去吧,我看公子也极合我心意,正好饭间深交。”陈之晋开心道。
于是两人手挽着手,说说笑笑进了客栈二楼一个有看窗的包间。两人路上互通了名姓。贵公子姓楚名放。
陈之晋当时一听,心里就一惊。楚山国只有两个楚氏族群,一个山前姓楚氏,一个姬姓楚氏。
贵族一般有氏有姓。姓是根源,氏是祖先。如陈之晋,是姬姓陈氏。姬姓陈氏,与姬姓楚氏同是姬姓赵氏以前的旁支。姬姓赵氏是赵国国主,当年陈之晋祖先在赵国被封陈侯,所以后辈以祖先封地为姓,即姬姓陈氏。
当年姬姓陈氏与姬姓楚氏一同迁往楚山国,以免于姬姓赵氏的清杀。两族交好,陈之晋很肯定楚放不是姬姓楚氏族人,那必定就是山前姓楚氏。
即意味着楚放不是王室子弟就是公室子弟。王室是楚王一脉,其余族支都是公室。
如现今楚王楚离有八子。若他传位于大子,则大子一脉仍为王室,其余王子的家属都变为公室子弟,但没成为王的王子们还是王室,是记名在族册的。
陈之晋不敢太过张扬无礼了,万一得罪的是未来的楚王,那他一族都会进入困境。
楚放见陈之晋坐下后,坐姿挺拔,跪坐头微仰,是贵族之礼,心底诧异。他还以为陈之晋是平民侠客呢。
楚放身为三王子,生有十八岁,却从未离开寿方。他喜欢自由,所以他也很喜欢侠客打扮的陈之晋。
他本来有些担忧陈之晋在饭席上表现粗鄙,影响自己进食欲望。但如今发现陈之晋疑似是贵族子弟,楚放微微心安。
包房里只有陈之晋,楚放及其两个下属,另两个汉子则在门外守着。陈之晋不说话,楚放一时间也不知道谈点什么,是以包间里很安静。
尴尬的气氛越来越浓,楚放忍不住了,问道:“陈侠客年纪轻轻就出门闯荡,不知都到过哪里?”
陈之晋闻言一愣:“嗯……我刚从家里跑出来一个多月,最近钱快用完了,正准备回家。”
一问一答,尴尬的气氛顿时达到极致。楚放张张嘴,最后只好呵呵假笑两声。
陈之晋意识到气氛有些不对了,便开始找话题:“公子是喜欢读书还是喜欢兵武?”
贵族教学不教民间武术,且平民不能读书。贵族子弟包括王室子弟都必须学习诗文表赋,也必须懂得兵法阵势,同时再习武强身。
“孤不喜欢兵武,孤喜欢读诗。你呢?”楚放熟练地把话题展开。
“我啊,就是懒得背那些诗文才跑出来的。我最喜欢耍剑,舞起来身子轻飘飘的,像成仙了一样。”陈之晋开心道,还拍了拍放在一旁的剑。
话题聊到这,楚放不知道该接什么话了,他身子弱,被父王特例不学兵武,他哪里知道舞剑是什么感觉。
不过,很快他又找到话题了:“俊客是哪族子弟?”
“相亭陈氏子弟。”陈之晋不需思考,张口便答。
“姬姓陈氏,也可说是我楚国新贵了。不想俊客居然是姬帝之后。幸见幸见。”传说姬姓始祖是仙人,自称姬帝,其后人便以姬为姓。
“姬帝不过是民间传言,哪里能当真,我今日能遇见贤兄才真的是幸见。”陈之晋马上摆手道。族里大人从小就跟他们说姬帝做了这个,又做了那个,比说起他们祖先陈侯时还要兴奋得多。
“诶,就算不说姬帝,陈氏也是一个兴族。今年有个陈云来到寿方为官,才学就大放异彩。今日又见俊客,可见姬姓陈氏人皆聪颖。”楚放感叹道。
“陈云?”陈之晋感到意外。族里嫡系取单字名,旁系取双字名。嫡系人就那二三十个子弟,没听说有陈云啊。
“俊客认识乎?”楚放问道。
“应该认识吧,只是一时记不起来了。贤兄能否帮我引荐一下?”陈之晋没多想,只觉得如果运作得当,或许族里会同意自己留在寿方。
楚放自然欣然答应。陈云与自己大兄关系好,也就间接的与他有关系。帮陈之晋引荐应该问题不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