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说这边是公交站台，10路可以直接做到学校门口，我们要不要先把书放回学校？”
“那就按你说的来吧，我没意见。”
沈琛把书放在公交站台上的长椅上，弯身在书侧坐了下来，“芒初，你怎么了？怎么这么不对劲？”
“没事没事，我刚刚被风吹了点沙到眼睛里了。正好车来了，我们走吧。”
10路从首站到末站要途径市中心和两个学校，人流通常总是极多的，何况明天开学，趁着半天出来好好潇洒的学生们更是多于平素，宋芒初好不容易挤了上去，还没站稳就被一个乱窜的小孩撞了一下，不偏不倚地倒在了地上一堆行李上，积在行李箱上的各种袋子立刻哗然而落，坐在行李旁的一位看上去刚从外地回来的年过半甲的中老年妇女当场就炸了。
“小姑娘长不长眼睛会不会看路啊？一上来就把我的这么多东西撞得七仰八翻的算什么啊？”
“对不起对不起，她刚刚被别人撞了，一时间没站稳。”宋芒初艰难地抓住公交车上的吊环，正为难地低头看了看坐在座位上纹丝不动的花衣裳大妈，身旁一道清朗的声音已经先帮她解释了，旋即她感觉身形一动，偏头望见沈琛把她往里推了推，又伸出一只胳膊给她圈出一个不大却安静的小空间。
“知道站不稳还不一上来就抓住扶手？车上人这么多我行李被撞成这样你说我现在怎么办？”大妈鄙夷地瞥了一眼沈琛和宋芒初，最后视线落在一个从袋子里掉出来还在灰蒙蒙的地面滚了几下的橘子上，“橘子到地上都裹了一层灰了还怎么吃？”
“......”宋芒初感觉轻轻放在自己腰侧的手缩了回去，她回头看见沈琛把橘子捡了起来，又慢慢把散落的行李摆好，随着沈琛的脱身，本来被故意而圈起固定住的小范围里很快又挤了个人过来。
“您看这样可以吗？我给您行李都重新放好了，您也别这样不依不饶了吧。”沈琛勉强在拥挤中稳住身，然后从包里拿出一张纸巾不急不慌地把橘子擦干净，“现在这个橘子皮干净了，您看看能不能吃？”
“把行李堆这么多堵在过道上现在还对着两个高中生倚老卖老，真是不害臊。”站在过道上有人发出了小声议论。
“你说谁呢？”大妈涨红了脸从椅子上站了起来，指尖指向了议论的那个人。
“好了好了，大娘您也别这样了，咱们都好好的，本来大家就是这么十几分钟萍水相逢的人，别互相伤了和气。”终于有人出来开始劝和，随着议论的愈来愈多，气势汹汹的大妈冷哼了一声便闭嘴不语了。
宋芒初的身边于是又被沈琛默不作声地圈起了一小块隔绝嘈噪的地方，这样意料之外的的亲近让她甚至闻到了沈琛身上洗衣粉的清爽干洌味道。
回学校的一路，沈琛几次欲开口说些什么，却见身旁的宋芒初似乎精神都有些恍惚，联想起城市客厅那儿拍结婚照围观人口中隐隐约约的“青梅竹马”，便也心下了然了什么，继续保持着来时的一路少言了。
等他们把书都搬到地中海的办公室，地中海还在那里忙忙碌碌不晓得在顺些什么，整个人都埋在了乱糟糟的书页里，大概是心有所想，在宋芒初飞快地打完招呼准备溜之大吉的时候，地中海从茫茫书海里挣扎着抬起了头，“诶？你们这么快就买好书了？”
“是的，我们现在要回家吃饭了，真是饿死了。”宋芒初一看地中海喜出望外的脸色就心里大喊不妙了，她结结巴巴地说完这句话，立马推着沈琛的胳膊要往外走，还没出办公室，地中海就慈祥地笑着拦住了她。
“芒初，我知道你是个尽心尽职的课代表......”
“不不不，要说课代表我肯定没有柳柠尽职，她每次都能按照您的要求把英语作业收拾的整整齐齐的......”
见话没说完便被这个不知好歹的宋小崽子打断，地中海的面色沉了下来，摆出了教师的威严来，“别瞎扯话题，宋芒初，我让你把高一一整年班上每次考试的英语成绩做成总表晚上九点之前发给我没问题吧。”
宋芒初向来也只敢在老虎心情愉悦的时候在老虎头上摸一摸，等不小心把一根虎毛拔下来了，听到耳边老虎发出震耳欲聋的吼声了也就怂了。于是宋芒初权衡利弊以后，讪讪地笑着接上了地中海的话，“好的老板，保证按时完成任务，您一会把需要整合的资料发到我邮箱就行，我回去吃完饭就帮您弄。”
教学楼到校门口之间有一个小花园，果真是个“小花园”，不大的地方但是宋芒初一年四季就没发现那儿有一天是没有花的，这个品种的花儿败了那个品种的花儿又开了，花丛繁多但是看对面篮球场的角度却是极好的，很多女生经常站在那儿看篮球场上的叱咤。
宋芒初和沈琛走到小花园的时候，那儿正围了一圈人对着篮球场兴奋地窃窃私语着。
“我感觉已经好久没看过苏子禾陆泊双一起打球了！今天好不容易才看到他俩同框！”
“我跟你们说，我今天放学从小花园走的，然后你们猜怎么着？我看见陆学长蹲在这抽烟，我差点就要大喊陆泊双在这了，谁晓得陆学长轻轻捂住我的嘴让我不要声张不然教导主任巡逻会被引过来，说他抽完这支烟就去打球，我感觉我当时的心里的小鹿都要撞死了......”
宋芒初闻声眯了眯眼，忽而想起陆泊双身上时常笼罩着的烟草味。
烟草味底下带着的是那种与沈琛身上截然不符的、游走于少年人和成年人之间的、被拔高一节了的成熟。虽然她从来没有看过陆泊双抽烟的样子。
她弯腰摘下一株狗尾巴草，把细长的茎一圈圈绕在指尖，踟蹰地在小花园边徘徊了一会，“沈琛，你要么先回去吧，我等会陆泊双。我还打算把老班交代的任务丢给他呢。”
到底是借口丢任务还是想为午时的争纷再度迂回呢？
沈琛没有开口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