退回地堡！
可是，在激烈的战斗中间即便他大呼出声，恐怕也没人会听到。
埃尔文的剑没有冰晶之光，但它就像一条闪光的蛟龙，在三个铁甲武士的包夹之下左右翻腾。博罗每和对面的武士拼一次就喊一声，铁杵和锤头崩出火花。爆炸之后的箱子散射出蓝色的火焰，沾火的士兵在地上打滚。
三叉戟蜂拥而出的时候，骊珠终于看到了铁木，老剑手一瘸一拐地在树林的边缘和两三个执戟的士兵交手，那把宽剑刺进一个喉咙，匕首勒进另一个喉咙，接着宽剑回旋，砍下另一个脑袋。
四周都是执戟者。
骊珠看好了空档，像坐着螺旋滑梯一样溜下来。他要冲回地堡，他的心里只有这个计划，即使筋疲力尽，即使粉身碎骨，他也要回到地堡，那里的人，这里的人，所有人的生机都在地堡，不在这儿。
躲过鼠夹岭的士兵应该比躲过铁锤和三叉戟容易，他选的是一条鼠夹岭人扎堆儿的迂回路线。但当他真的下到战场里来，才发现根本不是那回事。没有对阵，没有规则，只是厮杀，活着的胜利。
他从地上捡起一把剑，剑柄上还握着一只手。所有人都在远离蓝色的火焰，于是他像一只兔子在火光的间隙里跳跃，他的靴子还是着了火。在到抵达马厩之前，他没有任何一个瞬间是在思考，只是在闪躲、跳跃、奔跑。一支带响的箭从他头顶飞过去，是距离他最近的武器。当他气喘吁吁地蹲在马厩的黑影里重新想起自己，他才能够给自己的选择画上一个笑脸的记号。他选的是一棵距离马厩不远的树，他通过的场地是蓝火肆虐的空档，他甚至不用捡起一把剑，没人把他当做战士，他把焦臭的破靴子踢掉，才刚刚感觉到脚趾在刺痛，而且他没猜错，蘸火就要把马厩的薄木板踢穿口子了。他嘘了一声，从口子钻了进去。玛摩特的黄马同样焦躁，是因为火和豹子的气味儿，那头花豹就在附近，他感觉得到。他在心里喊：艾瑞诺尔，跟我回去！
蘸火踢开架在尸体上的矛，长毛黄马跃过破碎的盾牌，撞倒一个拦在路上的执戟战士，那具头盔底下结了辨发的额头上全是血，另外几匹马和他的马一起发了疯一样地往地堡方向的树林那边冲。他一边挥舞着那把刚刚被他掰开手指的剑，一边在马背上大喊，“退回去！回地堡去！”他不是第一个这么想、这么喊叫的人，另一个是西蒙斯。修士的硬皮胸甲上插着一支箭，背靠着一棵树，狂乱地挥舞着长矛，守在回地堡的坡顶大喊大叫。
“快上马！西蒙斯，是我，骊珠！”
“否，还有铁没，还有他没！”修士的腮上一道长长的口子，皮向外翻着。蘸火等不及他说服修士，对话的刹那它绕过修士，向左前方蹿出一丈远，骊珠却被横出的一根树枝拦腰截下马背。蘸火没回来找他，扑啦啦地冲下山坡，五座城堡像静观的看客，城头上的火把和矛杆之间挤满人头。骊珠翻了个身，不得不举起剑挡住修士挥舞的矛，“西蒙斯，是我！”
修士的眼神迷茫而炽热，看着他就像看着遥远的星幔，修士从矛杆上腾出手来用去了几乎让骊珠无法忍耐的时间，是一把牛角号。“飞，飞响这个，我不行。”他的腮漏了一道一指宽的缝。
骊珠憋足了一口气，吹响了低沉悠长的撤退号角。
他硬拉着修士往回跑，回头的时候他知道为什么蘸火跑得那么慌张了，朝这边奔过来速度最快的是“破缶”，另一个世界的花豹。它在他们俩刚刚站过的地方停下来，头沉肩耸，确认着它的目标。
骊珠向后推修士，却被一把拽到后面，修士挺起了长矛，他们要面对的第一拨奔过来的不是玉门或伐木场人，不是埃尔文带队的绿色袖标，是花豹和两柄三叉戟。
骊珠沉着地双手持剑，朝一边迈出几步，他的目标是那头豹子，他觉得自己能对付得了。位置很不利，三叉戟递到眼前的时候带着风，两个呼喝声里压过来的黑影也带着风，西蒙斯不作声地一个侧滚翻，左腿蹬地，屈右膝，枪杆别在小腿上，冲向他的执戟士兵被绊得翻了个跟头。铁矛追上去从肩胛的位置透背而入。好一个修士！骊珠倒抓着剑柄，像投枪一样掷出他的剑，对面一声怪叫，躲过了剑，三叉戟也偏离了目标。骊珠错步扑了上去，死死地环抱住对方的上臂，两个人滚成一团，三叉戟的铁杆夹在两人的胸腹之间。成年士兵的脸就在眼前，一头撞过来，头盔滑落在一旁，骊珠的额头裂开，对方把矛杆倏地向上一捅，正中骊珠的下巴。他的手臂松了，那人挣脱后一拳把他打翻到一边，大喝一声抄起长矛，还没把矛尖提起来，呜呜声扑了过来，黑狗艾瑞诺尔一口咬在他的脸上，呼喝声变成了惨叫。
黑狗跃到一边，呜呜地等着花豹，豹子耸着肩一晃一晃地下来，黑狗不知道怎么应付，像当时对付蘸火那样转着圈子。西蒙斯踢开三叉戟，给那个捧着脸惨叫的嘴巴里补了一记。骊珠挣扎着想站起来，胳膊刚刚撑起上身，花豹突然启动，撇开黑狗，闪电一般扑了过来，骊珠的右脚抬起来，正好送进它的嘴，黑狗扑到花豹的背上，西蒙斯的矛举了起来，花豹和黑狗翻滚到一边，骊珠被带得打了几个滚。
骊小腿发麻，他踮着一只脚站起来，西蒙斯护在他面前，黑狗被甩了个跟头，花豹和矛头只有几尺距离，似乎没把冰冷的铁当回事，它躲开一记，西蒙斯再扎下去，花豹扑上来把他扭倒在地。
坡顶上冲下来新的人影，大声呼喝着，袖标闪烁。
花豹撇开他们，朝一侧冲出。
号角声里，地堡的大门打开，一队手持盾牌和长矛的甲兵戍卫呈楔形队列冲到离大门不远的地方停下脚步，保持阵容规整，冲下来的人从他们两侧涌入大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