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假很快就结束了。书华又回到大学里的学生宿舍,继续他的学生生活。
一个多月过去,他和海平的关系,一直处于一种悬空的状态。他没有主动联系海平,海平也没有来找过他。
刚开始这种暂停的状态时,书华非常地失落和痛苦。有时候,他在心情低落的泥潭里挣扎,甚至一整天都处于一种失魂落魄的状态。他考虑过放弃所谓的自我尊严,去找海平。因为他不能忍受没有海平的生活。可是当他走在去海平家的路上时,走着走着他又犹豫起来。他的脑子里始终有一个声音在告诉他:挺住挺住!你必须坚持!最终他还是在半路上折了回来。
这么多天以来,书华曾期待过海平来找他,哪怕她生气地来质问他也好。可是海平一直都没有出现。第一次收到谦瑾写来的信时,书华还以为是海平寄来的,他几乎快乐得手都发起抖来。可是当拆开来后,发现是谦瑾写给他的信时,期望落空后的感觉是巨大的失望。那是一种仿佛心被掏空了的感觉。书华很长一段时间都处于失落的状态,身体失去了日常的动力,现实里的一切都变得苍白和茫然。
他之所以同意与谦瑾成为笔友,其中一个原因,是因为在那段时间里,谦瑾的来信,就像是书华在茫茫大海上漂浮时遇到的一根稻草。这根稻草不能救他,但给他带来的是某种希望。阅读谦瑾的来信和给她写回信,有助于书华从与海平的恋爱矛盾中暂时地脱离开来。有道是,恋爱中的女性是盲目的。其实,恋爱中的男性何尝不是盲目的呢。书华必须是强力地把自我从恋爱的盲区里拔脱出来,然后才能以一种相对冷静平和的心态来思考他和海平的恋爱关系。
经过一段时间的平静但是痛苦思考后,书华决定终止和海平的恋爱。他觉得他和海平的恋爱关系是不对等的。海平对他们之间的恋爱交往不像书华那样尽心尽力。书华认为,自己只不过是海平众多追求者中的一个。海平从来都不会主动来联系他,这就说明了在两人的关系里,只有书华一方在努力地追求,海平却毫不在乎。虽然书华很愿意去追求,因为海平是他唯一想追求的女性。可是,如果追求的代价是尊严,书华则宁愿放弃这种追求。
对于谦瑾,书华感觉到她对自己的倾慕。他不愿意伤害她的感情。但他也很小心地从不去给与谦瑾任何这方面的想象空间。他认为只要自己把握好这条界线,就可以阻止谦瑾的念头。他很愿意和谦瑾交流某些内心的想法,因为谦瑾可以理解他。在他的生活中,能像谦瑾那样理解他的内心想法的人,几乎不存在。这就更显得谦瑾的独一无二。可是他从来不认为自己会爱谦瑾。和海平相比,谦瑾只是一个聪明敏锐的小女孩,海平的优雅美丽,无人可以代替。
这天,书华正在宿舍里看书。同寝室的同学莫德强走来对他说,她妹妹来了,在宿舍楼外面。
“书华,原来你有个那么漂亮的妹妹呀?你一定要介绍我认识认识。她好像把我当坏人了,我问她叫什么名字,她却不肯告诉我。”莫德强和书华年龄相仿,是个敦实健壮的北方小伙子。他说话做事都爽快直率。和书华内敛含蓄的个性很不一样。
书华很吃惊地应说:“我妹妹?你不是开玩笑吧?”
莫德强摊了摊手,学着广东人说普通话的口音戏谐地说道:“我母鸡哦。她说是你妹妹。如果不是的话,难道是你女朋友冒充的?你自己赶紧去楼下看看吧。”
书华听了有些着急。如果真的是诗韵来找他,那一定是家里出什么事了。他顾不上想太多,匆匆地出了寝室,下楼来看个究竟。
出得宿舍大楼,却没有看见任何人影。书华四下里张望着,心里正焦急呢。突然从他身旁的一颗树后面,跳出了一个身影,同时带出了一串笑声,说:“嗨,我在这呢。”
原来来人是谦瑾。
书华见是谦瑾,之前的担心总算是放下了。他略带些责备地说:“我还以为我家里出什么事了呢。你怎么说是我妹妹呢?”
谦瑾连忙笑着赔罪说:“哎呀对不起。刚才那个人看着怪怪的,问我叫什么名字,又问我找你干什么。我要是说少了说不清楚,说多了他乱怀疑。我就说是你妹妹。免得给你添什么麻烦。”
书华想想谦瑾说的也有道理。刚才莫德强也开玩笑地提到说谦瑾是不是他女朋友。这种事情一向都是男生宿舍里的热门话题,他可不想去招惹这种议论。他于是没有追究,而是转而问到:“你怎么会到我们学校来了呢?”
“我代表我们学校来参加省高校的辩论大赛的呀。”谦瑾颇为自豪地说。“我们赢了。可以参加决赛呢。不错吧?刚赛完。我就想,刚好,可以来看看你。对了,我上次不是在信里告诉你了吗?”
谦瑾没有坦白的一点是,她当初报名参加比赛,很主要的一个动机就是因为比赛是在中大进行,她可以借参加比赛的机会来探望书华。当然她本也是个争强好胜的人,平日就喜欢辩论。如今她不但可以发挥这个特长,也因此可以见到书华。这样一举两得的事情,谦瑾自然是不会放过,而且是全力以赴的。
谦瑾提到她寄给书华的信时,书华不免有些窘意。因为忙于学业,他还没顾得上看谦瑾上次写来的信呢。于是说:“哦?你的信是寄到我家的吗?我好久没回家了,最近学习比较忙。所以没看到你的信。”
谦瑾略有些困惑地说:“我记得是寄来学校的呀。难道我记错了?”
书华很不习惯说谎,他觉得脸有些发热。为了掩饰,他急忙转移了话题,说道:“嗯,也许是我记错了吧。你最近怎么样?又在看什么好书呢?”
听了这话,谦瑾略为迟疑了一下。她来见书华之前,曾经设想了好多的话题,想和书华讨论。比如说,她这次参加的高校辩论大赛,他们辩论的题目,辩论赛期间发生的趣事、、、等等。没想到书华似乎并不关心她参加的辩论大赛,而是问她看了什么好书。
“唔,想看的书实在太多了。要是能够不用上课就好了。那我就可以一天到晚看书自学就够了。”毕竟读书是谦瑾的爱好,一聊起读书来,她就兴致勃勃:“我刚看完那本《约翰?克利斯朵夫》,这本书好长呵。不过特别好看。”
“是呵,这书听名字就够长的。”书华有些心不在焉地说。
谦瑾察觉到书华的漫不经心。她有些抱歉地问道:“对不起,我是不是打搅你了呢?你学习一定挺忙的吧?不像我,尽想着看小说了。”
书华被谦瑾看出了自己的恍惚,觉得有些不好意思。他连忙遮掩地说道:“学习是有点忙。不过也不至于忙得没时间看书。还是你的专业好呵,看小说也是一种学习。不像我们,要看很多枯燥的历史书。”
“那你说说,你在看些什么历史书?”谦瑾感兴趣地问道。
“唔,中国历史嘛我们在学断代史,我正在看的是辽史。世界史那里,我们在学欧洲哲学史。”书华简短地回答说。
“你们还学哲学史呵?这门课一定很难吧?我曾经借了黑格尔的书来看,看了不到五分之一,就实在看不下去了。因为看不懂。”谦瑾说着,吐了吐舌头。
谦瑾坦率的话,令书华听了哑然失笑。他倒没有任何嘲笑谦瑾的意思。相反,他很佩服她与众不同的爱好。他看了看谦瑾,眼光里透着赞许。说:“黑格尔的确不好懂。我第一次看黑格尔的书时,也同样看不懂。到现在,黑格尔的书我也不完全看得懂。所以你看不懂是正常的。怎么,你也对哲学有兴趣吗?”
谦瑾脸上顿时飞红。她看黑格尔的书,完全是因为书华之前提起过黑格尔的名字。她想借着了解黑格尔,来增加和书华聊天的话题,以及和书华聊天的深度。但她不好意思坦白这一点,只好含糊地回答说:“嗯,是的呀。”
“你要是真想看些哲学方面的书,黑格尔的书太难了。你最好先从浅显一些的入门书看起,然后再去看难一点的。不然就是浪费时间。”书华很认真地建议说。
“好呵!谢谢指教。那我以后就可以可以写信和你讨论哲学问题啦!你一定要多多指教噢!”谦瑾跃跃欲试地样子,很兴奋地继续说道:“我昨天刚刚借了一本柏拉图的对话录,还没开始看呢。等我看了之后有什么问题和感想,一定写信向你请教。”
“这我可不敢。我自己都没看过这本书呢。我们互相学习吧。嗯,谦瑾,我觉得你的阅读面很广,这是你的优点。不过你也要注意不要太分散了你的注意力。最好是有一个阅读计划,这样你才能系统地把你的学习和广泛的阅读联系起来。当然我的意见仅供你参考。”书华谨慎地说。
若是别人对谦瑾这么说,她很可能就马上反驳了。可是这话是书华说的,谦瑾却心悦诚服。她连连点着头应道:“是呀是呀!我也觉得自己像熊瞎子掰玉米似的,见一本看一本,看完就丢了,又去看下一本。你说得太对了。我今天就给自己列一个阅读计划。”
不知不觉地,两人谈得太入神,连书华的同学莫德强走到他们身边都没注意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