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安,你是不是很怕你哥呵?”
当谦瑾见梁军等人都落在了后面,只有自己和海安走在了前面时。谦瑾感到一阵轻松。刚才她被梁军一番挖苦,她实在是狼狈的很。如果是别的同龄人这么损她的话,恐怕谦瑾马上就跳起来反击了。可是梁军曾经是她的老师,加上本就是谦瑾主动提的问题,相当于是她自己讨打。所以谦瑾无话可说。梁军刻薄的语言和强悍的作风,让谦瑾颇有避之不及的感觉。她猜想海安作为梁军的弟弟,每天和这么苛刻的大哥在一起,肯定不是什么开心事。想到自己经常和海安打嘴仗,于是谦瑾略带着幸灾乐祸的口气询问海安说。
“我怕他干嘛呀?”海安语气轻松地地说。
“我看你就是怕他。你看那,你哥梁老师他一这样——”谦瑾学着梁军的样子,朝海安扬了扬下巴,模仿着梁军的口气说:“‘海安,嗯!’你就屁颠颠地忙去了。哈——”她模仿的梁军的做派,颇有几分神似。海安有些不好意思地笑起来。
“怎么样,我说的不错吧?”谦瑾同时也心有余悸地说:“虽然他只当了我不到一年的老师,可是不知为什么,我见到他,就像是老鼠见到猫似的。也难怪你会怕他呢。”
“嗯,我可能表面上是有些怕他。但是实际上呢,我并不真的怕我哥。”海安洋洋得意地说。
“你就吹罢,反正你哥也听不见。”
海安眉飞色舞地说道:“我真的不是吹牛。我这么跟你说吧。我们家里呢,我哥和我姐都怕我爸,我爸呢,怕我妈,那你知道我妈怕谁吗?我妈就怕我。所以你看,我怎么怎么可能怕我哥呢?”
谦瑾听了大笑起来,说:“这不算不算。你妈那是宠你呗。那不是怕。你不要混淆概念。我看你家的情况和红楼梦有点像。红楼梦里那个贾宝玉呢怕他爹,他爹怕老夫人贾母,贾母老夫人却怕贾宝玉。但实际上呢是贾母宠贾宝玉,而不是怕贾宝玉。而且,贾宝玉他爹也压根不怕贾宝玉,对吧?所以,你这个说法不能成立。你骗不了我。”
海安嘿嘿地笑着,狡黠地说:“我那么说是逗逗你呢。想不到被你识穿了。好吧,我就把我为什么不怕我哥的真正原因告诉你吧。”
“快说,我看你还有什么狡辩的。”
“我们家的情况你也知道。我哥和我爸是一伙的,我姐我妈是一伙的。”说到这里,海安故意地听顿下来。
谦瑾果然被他这话吸引住了,她十分好奇地追问道:“那你呢?让我想想,你肯定是和你妈一伙的吧?难道你是和你哥一伙的?这和你怕不怕他有什么关系呢?”
“你听我跟你分析啊。这如果从军事的角度来分析我们家的局面的话,可以这样说:我爸这一方和我妈这一方,他们双方的实力和地位都基本相当。他们都有钱,有地位。虽然我妈和我姐的实力稍微弱一些,是因为我妈没我爸官大。但是,男主外女主内,在家里面,我爸我妈的地位基本是旗鼓相当,实力相当。至于我呢,我和他们都不一样。我吗,没钱,也没地位。那么,我靠什么来获得在家中的地位和威力呢?”
海安说到这里,又卖起了关子,停了下来。
“靠你爸妈宠你呗。”
“非也非也。你也太小看本人了。”
“行了,你别卖关子了。赶紧说吧。”
“我靠的是我的智慧呵!我吧,既不属于我爸那一方,也不投靠我妈这一方。我就是一个独立的力量。和平时期吧,我是他们双方友好相处的纽带。如果他们双方发生争执,处于不和甚至交战状况的时候,我呢,就是促成他们和解的唯一力量。这就是我不怕我哥的真正原因。因为我不依附他们任何人,我虽然没钱没地位,但我是确保我们家和平的平衡力量。”海安手舞足蹈,不无得意地侃侃而谈。
“你的意思你就是个骑墙派呗。”谦瑾嘲笑道。
“大错特错。骑墙派的意思是摇摆不定。而我不同。比方说,战场上打起来时,双方实力不分上下。如果想停火的话,就需要一个中间力量来调节。而我嘛,就是大家都需要的平衡力量。”
海安说的头头是道,谦瑾内心十分佩服。但她口里却不肯服输。她说:“海安,你把打仗的那一套搬到家里去了,什么军事呀实力呀的。好像一家人成天都生活在硝烟战火里似的。难道你家那么可怕吗?”
“我这不是一个比喻嘛。不然你怎么能清楚地了解和相信我所说的,我不怕我哥的意思呢?”
“你算了吧,这根本就不是我不懂,而是你的思维方式和表达方式,都已经军事化了。所以你什么样的话题都可以扯到军事上去。”
“嘿嘿,本来我们就是军人家庭嘛。”
谦瑾一时被海安堵得无话可说,她很不服气,脑子一转又想出来一个新问题,说:“你说你是你家的什么平衡力量,你凭什么去平衡?比如说,如果你爸和你妈吵架了,你姐支持你妈,你哥支持你爸,你呢?你怎么去平衡?”
不知道是天气热的原因还是海安被谦瑾给问住了。他冒出了一头的汗。他弯下腰,掬了捧溪水抹了把脸。
谦瑾见海安没回答,她不禁有些得意。追问说:“你说呀?”
“我当然有办法啦。”一瞬间的功夫,海安已经有了主意。他说:“你知道和平共处五项原则吧?”
“和平共处五项原则?这是我们的外交政策呗。这谁不知道?和你的平衡术有什么关系?”
“当然有关系。虽然是外交政策。但是它所包含的原则,对于处理家庭矛盾也是很有帮助的。像你举的那个例子,爸妈吵架,我呢,既不维护我爸,也不偏袒我妈。而是根据这个和平共处的原则,告诉他们:根据外交部的和平共处五项原则其中的一条,互不干涉内政。你们彼此不要干涉对方的内政。什么意思呢?意思就是,我爸的内政是我哥,我妈的内政是我姐。他们各自想怎么照顾都没问题。只要大家互不干涉,就可以和平共处啦!你看,这就是我所说的平衡力量了。”海安口水花喷喷地说道。
谦瑾被海安逗得笑弯了腰。她说:“又是军事又是外交。海安我看你可以去从政啦!”
两个人说话说得热火朝天,不知不觉地在溪水里走了很远。海安这时猛然想起来,自己居然忘记察看溪水边小路的入口了。
“糟糕!我光顾着和你说话,把找路的事给忘了。”海安停住了脚步,说。
“那我们是走过了吗?”谦瑾也有些慌张起来。
海安抓了抓头。他拿出那张手绘的地图,认真地看了看,说:“我们可能已经走过头了。我们赶紧往回走吧。”说着,他不由自主地抓抓头,吁了口气说:“肯定要挨我哥骂了。”
“哎呀,梁老师损起人来可是不留情面的。”谦瑾想起之前被梁军贬损,仍然心有余悸。她见海安一副紧张的样子,同情地安慰他说:“你是他弟,他总得给你些面子吧。再说你不是还有什么平衡力量,和平共处原则什么的吗?”
“你不知道,我哥真发起火来,杀伤力可惊人了。他把我姐的男朋友都给骂跑了呢。”海安说。
听了这话,谦瑾脸色大变,她急切地问道:“你姐的男朋友?是那个周书华吗?”
“是呵。就是他。”海安说。
谦瑾震惊极了。她内心里有如沸水般激荡,同时也涌起了无数的联想。她迫切地想知道在书华和海平之间发生了什么,为什么梁军会骂书华,他骂了书华什么?不仅如此,谦瑾的心里还瞬间感觉到一阵心疼。她为书华感到心疼。因为她知道梁军言词的犀利和无情。挨梁军的骂,书华肯定是很受伤的。一时间,她有很多的疑问需要海安解答。
此时海安的大脑,和谦瑾完全不在一个频道上。
当海安发现自己走过头了时,心里真的十分懊悔。他不是因为害怕梁军会发火骂他而懊悔。而是他对自己居然犯了这么一个低级的错误而感到汗颜。虽然这只是一次同学朋友间的秋游活动,但对海安这种在军队家庭里长大,一向以严谨守时为原则的人来说,这并不是一件可以轻易谅解的小事。今天的先锋职责,海安是以很认真的态度去执行的。
海安在家里,正像谦瑾所说的,一直是受到父母宠爱的最小的孩子。正因为如此,在大哥梁军的眼里,海安不过还是个“嘴上无毛,办事不牢”的人。海安一直在努力地修正大哥的这一印象。可是,今天这么简单的一件事他却没办好,岂不是印证了自己在大哥心里的印象?这才是令海安深感懊悔的事情。
海安在沉思着,如何挽救自己在梁军心里的印象。脚下不由自主地加快了步伐。
谦瑾则沉浸在自己的心事里。她迫切地想知道梁军骂书华的细节,于是她也加快了脚步,紧随着海安沿着小溪往回走。谦瑾边走边尝试着张了几回口,可是,一见到海安沉思不语的样子时,她又把到了嘴边的问话咽了回去。谦瑾知道海安是为了错过了小路入口的事情烦恼。这样一来,她当然不好在这个时候追问海安。
谦瑾也想着安慰海安几句。毕竟在她的记忆里,还真很少见海安有什么烦心和紧张的时候。他虽然大言不惭地对谦瑾夸口,说他不怕大哥梁军,实际上他还是害怕梁军的斥骂的。不然也不至于紧张到这般模样。
此时谦瑾的心里像是有两个小人在打架。一个小人代表着的是谦瑾的好奇心。她想知道书华被骂的细节。而另一个小人则是谦瑾的理智,她的理智告诉她,无需着急,应该将所有的问题留待以后再说。两个小人打得不分输赢,反而把谦瑾自己给搅得心神不宁。她忍不住口里埋怨道:“看把你急得,不就是没看见路口嘛?这么小的事情……”
她的话音还没落,脚下却是一滑。谦瑾一声惊叫,还没反应过来,她人已是“咚”地一声,摔倒在溪水里。一时间,水花四溅。
刚才他们一直走的上坡,虽然水滑,但还算顺利。可是此时他们是往回走,一来是下坡,比上坡要困难;二来谦瑾满怀心事。导致她无暇他顾,走得毫无章法,这才造成自己小水沟里翻船,在水里摔了个屁股墩。
虽然谦瑾还没等海安来帮,她已经迅速地站了起来,可是她的下半身已经被溪水全弄湿了。
正在沉思中的海安,被谦瑾这突如其来的一跤,吓得脸都青了。他连忙扶住刚站起来的谦瑾,看着湿透水的裤子,手足无措地连声问道:“你没事吧?你摔着了吗?疼吗?”
“这是我今天的第二次摔跤了。我怎么那么倒霉呢。”谦瑾站起来后,忙着清理身上和手上的泥污。
海安并不知道之前发生的事情,听了这话,有些摸不着头脑:“你怎么会摔了两次呢?刚才爬坡的时候不算吧?”
谦瑾嘟着嘴抱怨道:“还不是怪你哥梁军。之前他害我从树上摔下来!现在又害我摔水里!以后不叫他梁老师,叫他害人精。害人精害人精!”
海安还没回答呢,就听见一个声音说道:“敢在背后说我坏话啊?别以为我听不见。”原来是梁军踩着水走了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