竹筏上,少年轻抚着脚边的乌龟,岸边一个小姑娘匆匆跑了过来。
“还是小妹对我好,小妹啊,等大哥在外面发达了,就接你去享福喔!”
布衣少年挥挥手,算是在于小姑娘告别。
“哼,丑哥哥,走了就不要再回来!”
……
少年其实不算丑,只是帅得不出众,他从怀中摸出了一根小妹的红丝发带,就这般将一头蓬松的头发束了起来,照在江水中的人儿,那也是个翩翩少年。
“咦?”
少年怪异的叫了一声,他见到江河之中居然有女人的身影,乖乖,穿得好清凉,藕臂红唇,还有勾魂的小眼神,在这几个女子的玉背上却是颜色不一的蚌壳。
“原来是水中修行的蚌女。”
少年在部落之中不受待见,但读过的兽皮书却不少,对这蛮荒世界也有几分了解,他虽然修为不高,但是眼界在部族也算拔尖,故此一眼看出了她们的根脚。
少年静静的坐在竹筏上,就这般顺流而下,一边看着蚌女嬉戏,一边计划着自己的行程。
然而,事情的从来都是骤变的。
还没等少年想出个一二三来,一只不知道从何而来的金羽大雕俯冲下来,一爪将少年抓飞到了天上。
看着飞上天正嗷嗷叫的少年,乌龟忽然口吐人言。
“护你千年岁月,便能换得天尊归来……”
乌龟凝视着天空,却已经不是在看少年,而是看向了宇宙星空,那里有无穷的规则枷锁,有无尽的斗战仙光,那是一片战域,陨落了一位至强圣皇。
就这般,一个龟甲出现在了虚空之中,它遍布裂痕,却又如同宇宙般无垠宽阔,这个龟甲在九天十地显化,将太古最后一位皇者所桎梏的诸天大道枷锁打开了许多。
就这么一瞬,宇宙中不知多少仙光如同天柱般显现,尽皆是准帝级的人道强者,他们修行了多年,却被一道天堑拦住了成帝路,而如今帝路贯通,他们不敢迟疑,若慢半分,却又会生出太多变故来。
大道在前,朝闻道,夕死可矣。
乌龟笑了笑,如果乌龟会笑的话。
在宇宙中那些仙光天柱出现后,它悠悠开口:“龟爷爷的空子怎能乱钻,你们也太小瞧斗战圣皇了吧。”
说着,它将龟甲一收,那将要打开的枷锁重新闭合,无穷斗战圣道化作了无数战仙虚影,那是斗战圣皇曾经留在天心中的印记,而这些后来者想问道巅峰,自然都要去掌控天心,如此受到了仙影针对,犹如直面斗战圣皇。
即便是一道虚影,那也是昔日无敌九天十地,横击仙路,险些真的要化成战仙的斗战圣皇。
这些出世者的结局可想而知。
“算了,冥尊的话又岂能当真,他向来与天尊不对付,只是你真的是我家的天尊吗?”
也许是惊鸿一瞥,又或是莅临幻境,这一幕幕场景犹如就在眼前。
龟甲上朦胧的苍茫气息将所有人都拉入了虚幻之中。
姬承念年看着潇洒离去的少年,胡六爷则看着竹筏上趴着的乌龟,两人都是若有所思。
少年被大雕抓走,因为他长了一条青幽幽的蛇尾,许是大雕没看清楚,以为逮到了一条小蛇,却没想到是刚刚离开部族,想要征服星辰大海的少年。
虽然被大雕擒住了,但少年没有惊慌,他之所以大呼小叫,是因为飞翔在了天空中,他张开双手,享受着向往的自由。
乌龟趴在竹筏上,江河中有无数鱼龙鼋鳌跟随,只听见它‘哞’了一声,发出了沉重的叫声,将跟随的小家伙们遣散了。
“我早已不是你们的龙祖,昔日种种都烟消云散了,你们归去吧。”
飞了许久,大雕终于发现自己抓的‘小蛇’有些不寻常,只见少年蛇尾晃动,双臂挣脱了大雕的爪子,而后翻身就这么骑在了大雕身上。
“叫你小金好了,带我去看看这万里江山可好?”少年如此问道。
作为这一片的空中霸主,少年的话,自然是不好。
大雕在空中来了个720度转体,而后又有俯冲和拉升的高难度动作,但是少年死抱住大雕的颈部,慢慢的俯下身子趴在了大雕身上。
“世界那么大,我想去看看……”
少年还显稚嫩,但也英气不凡,这番动静颇大,连在江河中起舞歌唱的蚌女也都纷纷抬头看去。
天空中的少年,似是寻常人族,又仿佛是九天上的神明,他就在那里,乘雕而去。
此去经年,应是良辰好景才是。
然而外面的世界与少年想象的差了太远。
这一路上,他见到了太多流血的景象,外面的大地早已被鲜血染成了红褐色,战火、灾难、祸乱,一切尽数出现在世界上。
妖在狂,神在笑,无数的古族高高在上,而人族呢,卑微如草,是世间所有族群所圈养的血食。
“怎会如此?”
少年不解,他头发干枯散乱,那小妹的红丝带早就不知落在了哪里,他身处一片沙漠,这是一位圣灵的领地,它先天圣灵,生而为神,众生皆敬畏,即便是那些古族也不敢小觑。
沙漠中生活着许多种族,有古族,有妖族,也有人族,他们在此唯一的身份便是奴仆,所有的生灵,皆为奴隶。
“因为它强大,强大到无人敢约束它,敢审判它,敢惩戒它,在这里,它是唯一的神,而神可主宰一切。”
乌龟趴在少年的肩头口吐人言,这所有的生灵,皆是这位‘神’的奴隶。
“强者就能奴役众生吗,基本是斗战圣皇在世时也不曾如此,即便是太古时候人族也没有这么悲惨凄凉!”
少年的声音有些发颤,他的身体也在颤抖,他不明白为什么世间会有这样的存在,如此冷血,如此残暴,也不知道为什么他们人族就该这么卑微下去。
“因为他是圣皇,所以你们过得很好,可惜,后来他死掉了。”
乌龟悠悠道,这片天地间还残留着斗战圣皇的气息,他的战意曾席卷了九天十地,更引下了无穷灾祸,这位斗战皇者,逆天而上,硬生生的打出了一条通往成仙的路来。
太古时有好几次成仙路现世,而离这时最近的一次,就是这位斗战圣皇亲手开启的。
“可惜你还是棋差一招,从神话时代到现在,这世间究竟出了多少位极道强者,又有多少人隐藏了起来,你欲要开仙路,以为胜天便能成仙,可惜你遇到的不是天劫而是人劫,回应你的是那把斩世的刀。”乌龟在心底喟然长叹。
乌龟看了下远方高大的火焰金字塔,在那上面有一位火焰神灵,它吞噬了天地火源,化身为至强圣灵,如今如同火焰君主,主宰众生万物。
“要我将他们救出来吗?”
乌龟问了问少年,它看出了少年心中的不忍,对于少年的要求,它一向都不会拒绝。
少年看着远方盘踞在巨大金字塔上的火焰大蛇,又看了看身上布满裂痕的老龟,最后又环视了山崖下已经如同行尸走肉的那些生灵,最终还是默默转身了。
“臭小子,你瞧不起龟爷?”乌龟骂道。
少年没有驻足,更未曾停步,他快步的走着,想要离开这里。
“你还真以为龟爷在吹牛皮,想这样的家伙,当年龟爷一屁股能坐死一大片!”
“喂,臭小子,你给龟爷站住。”
乌龟从少年肩头跳了下来。
“龟爷现在就去烤了这条泥鳅!”
少年顿步,默然转身,低声道:“龟兄,你又何必如此呢,你还没能找到你家走失的天尊,不必再耗费神力战斗了。”
“他们在我眼中早已死去,留在此处的只是空壳而已,我走,只是因为我倦了,我想回黄河畔的家了。”
“我只是一个普通人,虽然长了一条蛇尾巴,似乎流有些许伏羲神人的血脉,但这并没有让我得到什么力量,我所有的本领都是龟兄您教的,你觉得这样的我,会是你等的人吗?”
“你给了我多少造化,我也只走到这一步,和那些大部族的天骄们一比,简直就像烂泥般不堪。”
“我甚至没有一丁点的成道的想法,即便是修行我也只是为了能活得久一点而已。”
“我累了,不想再游山玩水,我想回家,回去那片生养我的土地,做一个普通人。”
……
少年生在人的部族中,从小听着太阴太阳两位圣皇的故事长大,他曾经想要成为圣皇那样的人,后来在江河畔遇到了这只古老的乌龟,据它自己说,曾经的那两位圣皇都曾向它问道,如今它再出世,正是看中了少年的成道之姿。
少年很单纯,他跟随乌龟修行了太阴真经和太阳真经,乌龟虽然活得久远,但话语间却没有将少年当成晚辈,而是当作朋友。
少年最缺的就是朋友。
少年又一次转身了,他默默的走在前头,乌龟留在那里,有点不知所措。
“相似的人,真的是天尊转世吗?”
乌龟它也很迷惑,在它与少年相遇那天起,这句话就在它心中闪过了无数遍,天尊曾预言过自己将要转世成人,他遵从天尊的旨意,寻找天尊转世身去教导,希冀天尊能重新登临极道,俯瞰这古老神秘的九天十地。
他犹记得当年与少年相识在江水畔,在它脱离黄河初上陆地时,那龟背上镌刻的太阴太阳图让少年瞬间就着迷了。
一夜之后,左手太阴,右手太阳,扶桑金乌,月宫桂树,这般异象出现在眼前,这是昔日两位太古人族圣皇才有的资质。
乌龟不是没见过阴阳同修的人,但哪怕是那两位圣皇最终也只得择一成道,无数的太古强者早已走过这条路,即便初期修成,但最终难闻大道。
从神话时代到如今,唯有一人以此成极道。
那一人,生死为一,阴阳伴体,神魔同行,天地在心,无声五象无形,身陷无量劫中。
曾经帝尊得到,欲要再立天庭,这一人杀入天庭之中,只是悠悠一言。
“天庭从未破败,何来再立之说。”
话罢,他一掌将帝尊的天庭碑给拍碎了,作为神话天尊,他不认可所谓的‘神话天庭’。
因为强大,无人敢阻拦他离去,即便是那时成道不就的帝尊也不行。
只是这一去无踪影,乌龟徘徊在九天十地中无数年,行走了太多的地方,都不曾寻到天尊,后来相遇冥尊,才听他说道:“那家伙不入我冥府,便该在世上当孤魂野鬼,许是在哪里夺舍重生了也说不定,但他要是落在本尊手中,定叫他永世不得翻身!”
想起天尊和冥尊的恩怨,乌龟只觉得一阵头大,但冥尊开口,天尊不曾入地府,那自然还在人世间,只是,在哪呢?
“你以龙形横天下,执掌阴阳,通悟生死,规定乾坤,你是伏羲,也是天尊!”
乌龟笑了笑,如果它会笑的话。
它对伏羲悠悠开口:“这是我最好一次叫你天尊了,今后你是谁都与我无关,我也不能再陪护在你身边,是天尊,是人皇,还是蝼蚁草芥,都看你自己咯。”
话罢,乌龟显化真身,铺天盖地而来,将北斗古星都压得将要裂开,无数皇道法阵复苏,彼此交叉串联,化作昔日皇者法身,将北斗古星给护住。
“好家伙,是神话时代那只龙龟,它在发什么疯,是想将这里掀了吗?”
天地至尊升华只需一瞬,其势归来,天地换色,斗战圣皇的极道束缚刹那崩碎,这世上长眠的禁忌几人能安心。
那些自神话时代存在的长生者纷纷色变,都认出了这只老龟的身份,这是昔年天尊宫中的强者,甚至硬抗过帝尊和渡劫天尊的合力一击。
龙龟法相震天地,哞叫一声,便有极道法则将那位火道蛇形圣灵困住。
它生而神圣,是大道化身,如此化身本命神火,整个北斗古星的温度骤升,整片沙漠都被炙烤成了熔岩。
龙龟登临星空,俯瞰北斗古星,这片五色大陆是昔日天尊的杰作,他曾追随天尊至此,不忍将古星毁去,如此便口吐出一个紫金葫芦,将那火道圣灵吸入了无垠虚空。
“伏羲!这天地间,只有强者才有选择的权利,是奴役天地,还是保护众生,你都要强大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