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这样,虚空大帝离开了不死山,留下了一众面色难看的禁忌存在,他们被削了脸面,一打就是五千年,如今打脸的人走了,临走前还狠狠的嘲讽了他们一番。
“这感觉真憋屈,他气血衰败,早已不是巅峰时期,怎敢这般辱我们!”
“虽然气血将枯,但虚空一道被他打磨的越发凌厉,已经到了空之极境的层次,若是再给他一世重修,世间必定会多一位天帝来!”
“活出第二世?做梦!玄武不死药主动追随他,他也只是取了药液精华,心中已有自知之明,接连帝级大战早就葬送了他第二世的可能!”
“现在天地间的规则越发残破,大道隐隐有消亡的迹象,今后成道会更难,想达到天尊这个层次,比我们那时困难百倍。”
“若想重回巅峰,执掌长生,唯有成仙这一条路矣。”
……
天下的人皆知虚空大帝,但是近年来大帝从未在世间露面,以至于许多后辈只知其事迹而不知其人,甚至于姬家也是如此。
坐镇不死山五千年,即便是姬家,虚空大帝也从未回去过。
站在姬家诸多神山浮岛上极不起眼的一座上,虚空大帝一步步从山脚走向山顶,这座神山不算大,但几乎埋葬了虚空大帝的所有故人。
这是姬家陵山,白幡静默的立于坟前,虚空大帝眼中多了些许寂寥落寞。
这一路走来,虚空大帝在每个坟冢前都微微驻足,默默看着墓志铭记录着的亡者的一生。
“连凌霄这孩子也已经逝去多年了吗?”
虚空大帝有些叹息,姬凌霄是他一个天赋极佳的后辈,是姬寰宇小时的玩伴,一同长大,一同历练,在帝子负气离家出走时,姬凌霄已经达到了仙台斩道境,是虚空大帝想要留待后世的成道种子之一。
可是,他竟然已经陨落两千年,在两千年前已经是圣人王的姬凌霄,被四位太古族的圣王伏杀在中州,尸骨无存。
姬家的圣王接连出手,将凶手擒杀,但隐隐见到了禁忌传人的身影。
虚空大帝面露寒色,洞悉一切,这是在报复他!
姬凌霄逝去时是圣人王,坟冢在这座素白沉寂的陵山上已经很接近山顶。
虚空大帝站在这里,胸口莫名的沉闷,他今年已经一万一千岁,活过来凡人百世的年岁,可是悲恸依旧萦绕心头,那感觉比至尊一脚踹在胸口还难受。
他想仰天长啸,他想痛哭流涕,他想再去掀一个生命禁区发泄,他想要做的事还有太多太多!
“我已经没时间了,灵殊,我好想来陪你,但是我不能埋在这里。”
虚空大帝看着山顶孤零零的坟冢,里面埋葬了一个女子,一个他这辈子最心爱的人。
这是他的妻子,与他相识在一万年一千年前,那时的虚空大帝才刚刚迈上修道之路不久,也是一个初出茅庐的毛头小子。
两人在东荒初识,他是卑微人族的少年,她却是古老而高贵的神体血脉传人。
他愚笨的资质被大成圣体调侃过,而她却是注定会成为圣者的人。
初见只是惊鸿一瞥,不过轮海境界的姬虚空看着亭子里的神女,那倾城的笑容,那一眼的回眸都被虚空大帝永远铭记。
再见时已是在北域,已经修成道宫的姬虚空在这里相逢了游历世间的大成圣体,也在北域那座不落神城再此见了他心中的神女。
神女风华,傲然绝世。
同样的年纪,他连道宫神明都没尽数修炼出来,而她已经化龙在天,神禁开启甚至不弱于仙台境的大能。
质朴单纯的姬虚空第一次生出了自惭形秽的感觉,不由想起了大成圣体的话。
“你这样资质的傻小子若是能修成圣人,那普天之下早已人人成圣。”
姬虚空来北域是为了获得源石来修行,那时的姬家不像现在,族人不过寥寥几十人,在姬水畔面对妖兽的袭扰勉强求活。
家族给了他不算平静的幼年时光,长大成人后他便独自在外修行,风餐露宿与自然为伴。
他想修到圣人来保护家族,在那个年代,一个没有圣人坐镇的势力就只是个空架子,随便来个太古族的王者都能轻易灭掉。
所以他来到了混乱动荡的北域,这里盛产源石,但杀戮和掠夺也在每天发生。
很不巧,姬虚空就被人抢劫了,那是大成圣体垂钓江河蛟龙用的钓竿,钓竿那头还绑着一块宝源。
强人取了宝源却丢了钓竿,等人走后,姬虚空从地上起身拍了拍身子,默默捡起了钓竿正要离开。
“他是道宫修为,你也是道宫修为,你虽然没有练出道宫神灵,但体内神力纯净浑厚,他道宫神灵虚幻不实,你面对他并非没有一战之力。”
“可你,为什么不还手?”
这声音很清冷,带着疑惑的语气,很是不解的在问姬虚空。
“第一次见你,是南域姬水发源地,南昌城外。”
“第二次见你,是北域不落神城的瑶池仙坊中。”
“这是第三次见到你,被人打倒在地灰头土脸。”
姬虚空面对她,心变的很乱起来,他默默不语,捡起钓竿后就想逃走。
“你站住!我问你话呢!”
姬虚空的抬起的脚停在了那,身体不受操控的倒飞到了她跟前。
“转过来,好好回答我。”她的声音充满威严和不容抗拒。
姬虚空转过身子,看着身近在咫尺的女子,那梦寐以求的身影,就这样站在他身前,姬虚空不好意思的笑道:“神女,原来你还记得我呀。”
感受到对方的杀气和不耐,姬虚空连忙回答起她先前的问话。
“其实那宝源是假的,只是空壳,丢了也没关系。”姬虚空尴尬的笑道。
她皱眉道:“我是问你为何不与他一战,你们实力相差不大,被人抢掠,被人踩在地上,你身为修士的尊严呢?”
“我,我只是不喜欢和人打架。”姬虚空默默说道:“我只懂修炼,从来没人教我斗战法门。”
“你倒真是脑子单纯,真不知道你是怎么活到现在的。“她没好气的说道。
“我与人为善,人与我为善,这就是道理。”姬虚空为自己的行为在辩驳。
“那人与你为恶,要打你杀你,你又如何?”她冷声道。
“我,我当然会避开他们,不能被平白害了性命。”姬虚空小声道:“我从域门中领悟了一门法术,可以让我穿梭几百米的距离,所以想追杀我的人肯定是追不上我的。”
她看着声音越来越小的姬虚空,皱眉问道:“你修道便是为了逃避吗?别人杀你你能跑掉,那你的亲人呢?”
“我原以为你能从南域来到北域,应该也是个心志坚定的人,却没想到这般不堪。”
话罢,她已经转身,正欲离去。
姬虚空急道:“不是这样的,我修道是为了成圣,我想修成圣人保护族人不受迫害!”
“就凭你,也敢说这样的话。”她有些不屑:“我平生最厌恶在我面前说大话的人,尤其是你这样自欺欺人的。”
“连我夜灵殊也不敢说一定成圣,你一个连斗法都不敢的小小道宫修士有何资格去说,我初修行时在外行走,遇到有轮海境界的妖兽肆虐凡俗,我出手击杀,也在我胸口上留下了致命伤。”
“如今我达到化龙九重天,神体无垢,那伤早就可以康复,但伤痕却仍被我所保留,正是因为它的激励才让我明白,只有自己强大起来,才能保护族人。”
“你若只有轮海修为,便要参与轮海修士的战斗,你到了道宫境界,就要面对道宫修士的截杀,若是修到化龙九重天,你就要比敌人的仙台大能更强。”
“你没有修道之心,不是我的道友。”
……
姬虚空被她的话刺激到了,他曾相遇过一人,也曾嘲笑他不自量力,但他觉得自己所做无错,正是他心中所想,他不修战法,只修大道,为的是快点成圣,这是为了家人,是他的道心所在,有错吗?
今日,他感到有些灰心。
“我真的只是在自欺欺人吗?”
姬虚空有些迷惘,他看着手中枯黄的竹竿,看着钓竿丝线上的空空荡荡,他的心也变得空荡起来。
“小子,今儿我没空,就由你替我来垂钓了,钓竿给你,可别给我弄丢了。”姬虚空想起了青山绿水畔相遇的那个男人,他将钓竿交给了自己,可现在自己却把钓竿上的宝源弄丢了。
宝源丢了,竹竿还在,姬虚空想到这里就觉得羞愧得无地自容。
刹那间,他以自身磅礴雄厚的神力在胸前凝练了一百零八道紫黑色的道纹,那道纹古朴而大气,化作一道微小域门,姬虚空猛吸一口气,调整好方位,便一头猛冲进了微小域门中。
“将我宝源还来!”
姬虚空的身影转眼出现两三里外,那抢夺他宝源的道宫修士被他阻拦。
“小子,本大爷今天不想动杀心,你还非得跑来送死!”
北域人生性残暴,民风彪悍,即便是修士也大多数是火爆性子。
姬虚空连忙运转神力迎上对手,那道宫修士将道宫神明激发,以强大神力压迫向姬虚空。
姬虚空真的不懂战斗,他只会凡俗的普通拳脚,面对那道宫修士的各种道宫秘术,他只能被动挨打,好在他体魄强健,神力比那人更加纯粹。
扛了对手的两三百次进攻后,姬虚空终于找到机会一拳砸在了那人脸上。
有了第一下,就有了第二下,那道宫修士气息一滞,神力运转都不流畅,反观姬虚空神力霞光氤氲,气息绵长,生生不息。
“是小的不开眼,愿归还宝源,小的家里上有老下有小,都等着小的去供养,这才做了这样的事,还请大人高抬贵手,绕小的一命。”
道宫修士跪地求饶。
说着,那从包囊取出了宝源,递送给了姬虚空。
姬虚空伸手去接,却是被那人拉扯住手臂,只见那修士狞笑一声,便要将一把匕首便刺向姬虚空的心房。
电光火石之间,一道从空中射下来的璀璨神光洞穿了这修士的眉心,匕首失去神力加持,没能划破姬虚空肌肤。
姬虚空抬头看去,却是那位已经离他远去的神女站在天空中遥遥一指。
这一指,便救了他的性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