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互诉
等待是一种煎熬，特别是这种没有原因的等待。时间，就在这种没有原因的等待中慢慢流过，来到了炎热的夏天。
刘译泽的不辞而别无疑又一次伤害了墨竹，在她的心里，她又被抛下了。每到午夜梦回时，墨竹总是被噩梦缠绕，每一次从梦里醒来，她总是要问自己：为什么，她总是被抛下的那一个？接下来，她又将被谁给抛下不管。要到什么时候她才可以摆脱被抛弃的命运？真不知道，她还可以相信谁？
墨竹已经在这期间又一次搬家了。在何征舒多次的催促和威胁下，还有小偷和酸腐醉汉的多次打扰之下，她不得不搬。新搬的地方是何征舒给她找的，在知道她与朱朱闹不合的情况下，在另一个小区给她找了间单身公寓，虽不比不上他的住处，却也足够的清洁，安全。
何征舒还是会来找她的麻烦，还是会在她上班的时候故意踩脏她拖过的地，喊着她过去，命令她重新来过。会在她下班了之后，把书函送到她的住处，然后光明正大的登堂入室，坐在小小的客厅里陪书函看电视，打电游，或者做公司没有做完的事，然后吃着她做的晚餐，晚上直到墨竹关进自己的卧室里去睡觉了，他才抱着书函回去。不知道的人还真以为，他们是一家人。
对于他的刁难，墨竹已经没有力气每一次每一次都与他论辩，争个高低出来了。他踩一次她拖过的地，她再拖一次，他踩两次，她拖两次。直到他失去了耐心，气冲冲的离开。然后，晚上，他又没事人似的牵着书函来找她。
这样的日子久了，她也习惯了。被人抛弃就抛弃吧！以后，她不再相信人了就是。
这样的日子久了，何征舒也看出了她的不对头。他知道，是因为刘译泽。刘译泽没有出现的一段日子，他的内心有一丝雀跃，至于为什么？他没有过多的去想。可现在，看到女人无比消极，无比忧郁的样子，他心里不是滋味。
“喂，怎么好久没有见到你那位来找你了？”又是一天的晚餐，看着了无生气的墨竹食不知味的搅拌着碗里的饭，他问道。
“我不知道他去了哪里。”墨竹是不想理他的，可她怕再憋下去自己会忧郁，会疯掉。她现在太想找一个人说说了。不管现在听她诉说的人是不是她的朋友。
她不管有没有人在听，继续自顾自的说道：“我找过他，可是我找不到他。我真不明白，为什么他们每一个人都要抛下我不管。我到底是做错了什么？我的亲生母亲那样不顾我死活的抛下我，我的朋友不再相信我，现在，连曾经说爱我，疼我，要陪我一辈子的人都离我而去。我真的不知道，这个世界还有几个人可以值得相信？还有几个人，能让我真心相对？”
“我真的好累，好累。有时候我真的想死了算了，一了百了。不用在这虚假的人世间作戏，戏耍别人，也戏耍自己。”墨竹闭上眼，忍下心中隐隐的痛。
看到她这个样子，他很难过，她在为别的男人而关上自己的心门，他也很气愤。
望着对面眼中蓄满泪水的女人，心中有丝柔软再次被碰撞。这是第一次，她在他面前流露出她的脆弱。一直，在他面前她都是像个火爆的公鸡，随时竖起自己的毛准备着战斗。现在看来，她更像是一只蚌，她把自己软软的弱藏在了自认为很坚硬的壳里。
“我想，他可能有什么事？”说这话的时候，他心虚了。就在他送手机给她的晚上，他从她家里出来，遇到了躲在门口的刘译泽，他看到了他手中拿着的手机盒，是与他买的同一款，颜色是粉红色的。当时他是一愣，刘译泽当时的表情有几分冷漠，他想，他是误会了些什么。当然，他没有解释。甚至，他更希望他能误会，一直误会下去。
刘译泽没有把手机送给她，也没有进去，徘徊没多久他就走了。他看着他离开的。只是，能离开这么久，离开这么彻底，还真是让他意想不到。
“你很想他？很爱他？”他问。
墨竹摇摇头，“我不是很想他，也不是很爱他。我伤心，并不是因为他，他如果不爱我，想要离开我，他可以事先告诉我，跟我说清楚讲明白，我绝对不会不放手，绝不会死死纠缠，他这样不声不响的离开，让我情何以堪？他明明知道我最恨这样不声不响的抛弃，明明知道，我不喜欢被留下一个人等待，为什么还要对我这样？”说到这，眼角不自觉的溢出了些泪水，顺着脸颊直流而下，两条笔直的泪痕印在她有些苍白的脸上。
何征舒沉默，刚才还觉得美味可口的饭菜却食不知味了。他，知道她是孤儿，可平时看到的她，不是嘻嘻哈哈就是张牙舞爪，一副什么都可以不在意，什么都不上心的样子。现在，突然之间这个样子，他不知所措。
站起身离开他的位置，从背后轻轻的把她拥入怀中，拍着她的背用从未有过的温柔轻哄道：“没事的，没事的，以后会好起来的。”
他的轻柔，换来了她更汹涌的泪水。窝进他的怀里，再也抑不住内心的悲伤，大哭出声。
边哭边口齿不清的说着自己的委屈。“小时候，妈妈抛下我，就再也没有回来。我一个人，在人来人往的车流中等着，找着。可就算我望穿秋水，也找不见那抹身影，我站在路中间，不停的哭，不停的喊，可任我喊破了喉咙，也没有人应我一声。那些车子的不断的向我按喇叭，让我让开些。我让过一辆又一辆，后来，有一位陌生的叔叔把我抱到了路边上，并叮嘱我，不要跑到路中间去，不然会很危险。我现在在想，如果当时我被车子撞死了，会不会换来那个女人的一声哭泣。她怎么，怎么能那么狠心呢？嗯嗯…”墨竹有些呼吸不畅，哽住了。刚刚哭得太用力了，是她成为孤儿后哭得最用力，最放肆，最为痛快的一次。
“好了，都过去了，都过去了。”她那带着悲伤的泪水浸湿了他胸前的一大块，凉凉的，透过他的皮肤侵入他的心脏。
“我也想就那么过去了，可是过不去。我也想忘记，可是好难。”她的声音因刚刚哭得太过用力而有些哑了。
“不去想了就好，不哭了，乖。”何征舒像哄孩子一样哄着她。“再哭下去，书函以后会笑话你的。”
“他敢。”威胁着随他的话看向一旁的书函，又是那双大而深幽的眼睛，见她看向他，他迈着小步走向她，默默的伸出小手，擦过还挂着眼泪的脸颊。他的举动确实让墨竹止住了哭泣，忘记了些许悲伤，这小家伙懂得心疼人了。双眼带些许杀气，口气凶恶的道：“小屁孩儿，以后如果敢笑话我，我现在就让你好看。”
“好了，真是的。他不敢了。”何征舒嘴角轻扬，止住了她的眼泪，总算是松了口气，又拿她的孩子气没办法。
在何征舒的安抚下，墨竹的心情总算是在一场惊天动地的大哭之后平复了。在一切都收拾好后，何征舒像往常一样要带着书函回去了。在门口的时候，被犹豫很久的墨竹拉住，“何征舒，我想，今晚能不能留下来？”声音很轻，可她看向他的眼里写满了挽留。
“怎么啦？一个人害怕？”他不解，今天的她特别的粘人。前几天他故意赖在这里不走，却总能被她无情的赶出门外，今天？
墨竹不语，只是倔强的拉住他的衣袖不肯松手。
时间也许在他们眼里是静止的，一个不肯放手，一个不敢推开，一个是永远的静默的看着眼前的一切。
“好，我留下来。”一手抱着书函，另一手拥她入怀，她的柔软依在他的胸口，她温热的呼吸就埋在他的脖颈间。轻轻推开她，柔声道：“我送书函回去，再来陪你。”
“不。”她摇头。
何征舒为难的问道：“那你说怎么办？”
她不语，在僵持了一段时间后，手亦是慢慢的松开了。甩手进了卧室，门摔得震天响。何征舒无奈的抱着书函出门，他知道，今天的她特别的脆弱，特别的敏感。可是，看了一眼抱在怀中的书函，有些无奈的苦笑。
听到关门声响，墨竹心中自是有一些失落，可想想，她是要他怎么做才行？不把书函送回去吗？真是可笑。他们连朋友都算不上，前段时间还是敌对的人，现在，她竟想他能留下来。自己真的是可怜。
何征舒没有失言，把书函交给保姆后就往回赶。他越来越明白，他终是舍不得看着她失望，她的眼泪，她的每一分伤痛，他都会心痛。
今天，她趴在他胸口的每一声哭泣，每一滴泪水，都已经溶入到了他的灵魂，他的骨髓，他的血液，当时止住的只是她的眼泪，她内心的伤，还在撕裂，还在溃烂。此刻的他，只有一个念头，就是好好的抱紧她，不要让她那么伤心。
他出来的时候拿走了她放在茶几上的钥匙，也许，这个女人并没有发现。
回来时，屋中还是原来的样子，灯没有关，电视还开着，推开卧室，她娇小的身体蜷缩成一团，像是很冷，很害怕。他记得有人说：当一个人很悲伤很恐惧的时候，她就会回到母体里的样子。此时的她，就是这个样子。呆在妈妈的肚子里的一个胚胎。
他迈着轻慢的脚步从背后拥住她，俯在她耳边轻声道：“我来了。不用害怕了。”他感觉贴在心口处她的背微微一僵，他的心一阵心疼。她没有动，没有说话，他却能感觉得到她的颤抖。也许，她以为他不会来了吧！
“何征舒，你为什么还要过来？天色已经很晚了。”她的姿势依旧没有改变，头依旧埋在枕头中，声音听上去闷闷的。
“我舍不得你。”何征舒自己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成了一个擅长讲情话的男人。双手搂进她的腰间，将她翻转过来，在没有开灯的房间，将她的脸向着自己。“别再伤心了，为了过去的那些事一直伤心下去不值得的，你只需要活得好好的，活得开开心心的，就是对他们那些抛下你的人最好的宣告。活在当下就好。”
轻拍着她的背，看着天花板上那了无天日的黑色夜晚中，从别人家里透射过来的一点点光亮，在她耳边轻叹道：“其实，我真的很羡慕你，想做什么就可以做什么，自己一个人自由自在的，如果你是我，一定不想有一个那样的妈妈。什么事都得遵守她的想法去做，不管你自己多么的不愿意，多么的难受，她都只要她要看到的结果。大哥如此，现在的我又是如此。有时候我真怀疑，她是不是我们的母亲，给了糖给我们，却不是我们喜欢的味道。给了玩具，却不会是我们想要的。大哥会默默的把他们都是藏起来就好，而我，会直接扔掉，或者甩在她面前。也许就因为这样，她才喜欢大哥的。可是，我真的想自己做一回主。”
“你的婚姻？”
“是，我的婚姻，我生命中的每一件事。你知道的，我不喜欢李梦然，从小就不喜欢。她总是把一件惹眼的玩具从别人手里抢过来之后，弃之一旁，或者重重的踩几脚，让它毁灭。所以，她要嫁给我，也只是像抢一件她喜欢的玩具，或者说看上眼的玩具。”
“你妈妈为什么又非要你娶了她呢？如果要家族联姻，不是非她不可的。”
“可是我的妈妈，就看中了她。当然，最主要的是：李世伯是政治上的人物，我妈妈一直以来的愿望，就是想做一个官太太。可惜，我的父亲除了生意却无意于官场，而我和大哥，更不想。本来妈妈是想梦然嫁给大哥的，可当时梦然却说要嫁给我。所以，大哥逃脱了一劫。”
“呵呵。”墨竹被他的说法逗乐的，心情也好了起来，打趣着说：“人家要财有财，要容貌有容貌，哪一点委屈了你？”
何征舒也轻笑，“哪一点都不委屈我，就是委屈了我的心。我的心里没有她，就是最大的委屈。”“那你怎么办？和你母亲大人拒理力争，反抗到底吗？”真是家家有本难念的经，看似风光无限的他，也有头痛的时候。“嗯，这关系到我一辈子的事情，当然要反抗到底。”我下巴轻磕到她的上额，坚定的点头。虽然看不清他脸上的表情，她却感觉到他的坚定。
“你有几成胜算？”她问，“你的那位母亲可不好对付，说不定到时候她来个以死相逼，看你怎么办？”墨竹有几分幸灾何征舒看着语气渐渐活跃的女人，心情应该能轻松不少的，可她开心着他头痛的事，他有点不高兴的弹了她的小鼻子，抱怨道：“我为这事都愁眉不展了，你还在这等着看好戏的样子，你就不能看在今晚我陪你的份上，同情同情我？小没良心的。”墨竹好心情的朝他怀里钻了钻，彼此的距离贴得更近了。有点小人得意的贴在他耳边道：“要不要我教你一个方“什么方法？”完全不相信她能有什么好方法的语气。“她以死相逼，你也以死相逼。她只有你这么一个儿子了，肯定舍不得的。而你妈妈，她绝对不会是一个不爱惜生命的人。”
“馊主意。可是，就算是我死，她也不一定会改变主意的，你太看得起我们之间的母子情份了。”虽然她的想法有几分可行性，可若放在他身上，成功的可能性不一定会有多高，怕只怕，到最后换来自己更加彻底的绝望。“不试一试你怎么知道呢？你妈妈就算再讨厌你，也会看在你爸爸的份上，放你一马的。不可能有妈妈绝情到这种地步的。”是的，她认为。
“那你相信那时你妈妈不是不得已才舍弃你的吗？”知道这是她的禁忌，会惹她的伤心，可是，他只是想她能早一点走出那段阴暗的岁月。搂着她的手，更用力的搂得更紧。
“何征舒，你真讨厌。”墨竹怒了，明明知道哪里是她的伤口，却还要向伤口处撒盐。猛的用力要挣脱他的怀抱，可是，他却像早就预料到的一样，抱她更紧。“你，你放开我，你这个讨厌鬼。”换来的是她更用力的反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