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林见状慌了,赶忙挡在儿子身前,面部却朝着黄老爷,说道:“犬子不懂事……”
黄老爷摆摆手,止住了杨林的话头,轻蔑的笑了笑:“不好好教训一番,这样的犬子迟早会闯下大祸!”说着,朝身后的四名彪壮大汉递了个眼色,说道:“让这小子知道知道本老爷的威风!”
那四个大汉齐齐唱了个喏,便大踏步朝杨靳走来。
见了这阵仗,杨母也急了,跑过来护住儿子,大叫:“黄老爷,你们不能打我儿子,他还小,你们会把他打死的,我们会还钱的,年关一定还!”
杨靳捏紧了拳头,怒火上冲,大声道:“不用还!三个铜板变成一百个金币,这还有没有王法了?姓黄的,你欺人太甚,今天老子要好好修理你!”
黄老爷脸皮腾的一下红了,气不打一处来:“什么?你这狗东西敢在本老爷面前自称老子,好,好,给我揍他,往死里揍!”
这时,一个彪壮大汉已到了近前。杨靳想冲上前,苦于双臂已被父母抱住,杨父和杨母还在苦声哀求,他心里却发了急。那大汉一把便抓住了杨林的衣领子,另一只手扬起,作势便要给杨林一个大耳刮子。
杨靳见事态紧急,不及细想,飞起一脚,正中那大汉心口。那大汉哎呦一声大叫,身子便向后疾跌,正巧撞上了一个同伴,两人惨叫声中,如断线纸鹞般向外飞出。咚咚两声,结结实实摔在院中的青石板路上,两人哼哼唧唧,半天爬不起来。
屋里一下子安静下来,几人都是张大了嘴说不出话。剩下的那两个壮汉见此情景,本能地向后退了两步,但看了看黄老爷,又自站住,既不敢上前,也不敢后退,神情甚是狼狈。
半晌,黄老爷首先回过神来,灼伤似的一下子从凳子上跳起来,故作镇定,以手戳指:“杨靳,你是个好小子,过来动你黄老爷一下试试!”
杨靳目光如刀般逼视着他,身形甫自一动,便被父母拦住。毕竟杨父杨母经历的事儿多,知道黄老爷这货是他们这样的小农民惹不起的。
黄老爷见杨靳随意一脚便将自己两个家丁踢飞数丈,知道这小子才是真正的惹不起,但溜之大吉却又很没面儿,虽在叫嚣,已是色厉内荏:“杨靳,咱们走着瞧!老杨,我给你十天时间,十日之内你若拿不出一百金,我便让官府来抓你,让你做我的奴隶,你们全家都得做奴隶!”
“我弄死你!”杨靳挣脱父母的束缚,作势要冲过来。黄老爷吓得一声大叫,抱头鼠窜。这时也不见他体态臃肿了,动作很是机敏,一个箭步便窜到了屋外,眨眼就不见了踪影,叫嚣声还远远传送过来:“老杨,只有十天!”
杨靳追到门口,高声大叫:“姓黄的,你给我听好了,若再敢来,我就打断你的狗腿!”
黄老爷和那四个家丁早就跑得没影了,一切又归于平静。
杨靳却是怒火未消,走到桌旁,气呼呼的坐下,却发现没有可以吃的食材。他站起身,说道:“爹,我这就去砍柴,顺便弄点野味回来。”
杨林长叹一声,一屁股坐在了地上。杨靳愣了,问:“爹,你这是怎么啦?”
“怎么啦?”杨林不住长吁短叹,“靳儿,你闯祸啦!”
“这也叫闯祸?爹,你不用担心,这姓黄的不就是有俩臭钱么,有什么了不起的!明明是借了他三个铜板,他却来索要一百个金币,这是什么道理?这跟强盗有什么区别?像他这种人就是欺软怕硬,揍他一顿保管什么事都没有。”
“你知道什么!”杨林捶胸顿足,“你知道他是什么人吗?他的叔叔就是咱们齐县的县史老爷,他们家就是官府,他们家就是王法,这种人也是好惹的么?你惹他,那就是捅了天大的娄子啊!”
“县史是个什么东西?”杨靳有些好奇。
“就是全县的父母官呀,怎么,你连这都不知道?”杨林看向儿子的眼神有些惊诧。
“哦,我还以为叫县令呢。”杨靳讪讪的笑了笑。虽然穿越三日了,但他的思绪还是会时常沉浸在另一个世界里。“爹,真的不用担心,其实我很能打的……”
“闭嘴!”杨林气得嘴唇都发紫了,“能打有什么用?你能打几个?十个一百个?”
“十个肯定没问题,一百个嘛,我得有样兵器呀。爹,我需要一杆枪,我……”
“你给我闭嘴!”杨林气得差点背过气去。
“小靳,你就少说两句吧,看把爹气的!”杨婵走过去搀起杨林。
“我也没说错呀。”杨靳小声咕哝了一句。杨林还是听见了,刚坐下又从凳子上跳起来,骂道:“就气死我吧,你这个闯祸精,你知道个屁!你以为黄老爷怕了你了,他府里有的是打手,县衙大堂都是他们家的,他说的话就是王法。他说你欠他多少钱就是欠多少钱,他想怎么欺负你就怎么欺负你,你去告官都不好使。你再能打,还能跟官府斗?他有钱有势,他就是这里的一霸,这种人也是你能招惹的?!”
“好了好了,靳儿,你先去砍柴吧。”杨母拉起杨靳往外走,“让你爹消消气。”
“我就是没做错嘛,这种人就是欠教训!”刚到院子里,杨靳便挣脱了母亲的手,还有些气忿不平。
“娘知道,你没做错什么,娘的好靳儿就是比你那个窝囊爹有出息。”杨母眼角带着淡淡的笑。
“娘,你不用担心,不就是一个恶霸么,我会保护好这个家的!”说着,杨靳握紧了拳头。
杨母点点头,忽道:“靳儿,你哪来的这么大的气力呀,几天前还扛不动一捆干柴呢。”
杨靳搔搔后脑勺,说道:“娘,你就别问了,反正我现在有的是力气。”
杨母嗯了一声,从角落的木架上取下了斧头和绳子,递给杨靳,说道:“路上小心点,早点回来。”
“我会的。”杨靳使劲点点头,迈步跨出了大门。
杨母走回屋,瞅了杨林一眼,颓然地坐在桌旁一张脏兮兮的木凳上,说道:“你也别只顾着发脾气,瞧你这窝囊样我就来气,你倒是想个办法呀!”
“办法?”杨林苦笑摇头,“靳儿闯下这么大的祸,我没办法啦!”
“我看这样也挺好,”杨母说道,“靳儿打了黄大贵那两个狗腿子,也算是煞了煞黄大贵的威风,也让他知道知道,我们虽然穷,但也不是好欺负的。”
“真是头发长见识短!”杨林摸出烟管,哆嗦着手点着了,“黄大贵几时受过这等委屈,他能善罢甘休?你莫要忘了,县史老爷还是他亲叔叔呢!十天之后,他还会来的,他这人骄横惯了,肯定是……唉!”
“那你说怎么办?”
杨林狠抽一口,将烟锅嘬得滋滋冒油,说道:“把咱们的宝贝闺女送过去吧,这也是没法子啦!”
“什么,嫁闺女,就嫁给他?”杨母一下子站起身。
“你想什么呢,还嫁过去,是送过去,就当是给人家当丫鬟也好,至少饿不死啊!”
“爹,我不嫁!”杨婵脸色变了。
“闺女啊,”杨林一声长叹,“爹也不想把你送给黄大贵这样的恶霸呀,可是家里早就没米了,光靠爹砍柴换钱也支撑不了多久,你看山坡上的树木都光秃了,再这样下去,就会发生人吃人的惨事啊!就算收成好了又能怎样,还不够官府豪绅盘剥的!去了黄大贵家,不管做了什么,至少能填饱肚子啊!唉,都怪爹没有本事啊,咱家哪里有一百个金币呀,十天之后,那黄大贵岂能轻饶了咱们一家?若是咱家都做了他的奴隶,你想想我们的下场会怎样!”
“我不听,我就是不嫁!”杨婵扑在母亲怀里,哭成了个泪人。
“死老头子,你这没出息的,你窝囊了一辈子,到头来还想祸害亲生女儿!”杨母紧紧抱着女儿,神情异常决绝,“你别想打我闺女的主意,她是我生的,她是我身上掉下来的肉,谁也别想把她从我身边夺走,我们娘俩这就走,走了就再也不回来!”
杨林喟然一声长叹,眼角噙着泪花。当啷一声,烟管掉在地下。
杨母拉起杨婵的手,说走就走,也没去收拾包裹,也是没有什么可收拾。然,她二人刚跨过门槛,便听不远处传来嘈杂的脚步声,密集的马蹄声,熙熙攘攘,人声鼎沸。其中还夹杂着叫骂声,呼喊声,拉扯声,哭泣声,鞭子抽在身上的声音,钢刀刺进肚子的声音,鲜血从脖子里飞溅出来的声音,听来撕心裂肺又惊心动魄。
杨母与杨婵刹住了脚步。杨林战战兢兢地从屋里走出来,扶着门框,望着洞开的大门,口唇不住翕合,却终未说出一个字。
蓦地,从门外跌跌撞撞地跑进了几个衣衫褴褛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