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抱你
那身着湖蓝锦袍的男子抬起头望着这一幕，没有发表什么意见，只是淡淡道：“平阳，该回去了。”
那是一张俊逸的脸庞，剑眉星目，棱角分明的脸庞上，左眉旁有一道浅浅的痕迹，仿佛是疤痕留下的。表情沉稳持重，虽然不过二十多岁的年纪，但看着十分少年老成，稳重强干。
微风卷起他衣袂翻飞，他自在风中巍然独立，仿佛永远都能让人依靠，给人一种心安的感觉。
艳九城浑身一震，一股极大的喜悦像极度的冰芒狠狠刮过她的心房，战栗的疼痛夹着绝对的快乐，一瞬间将她整个人都淹没了。
她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再也控制不住自己，她捂住自己的嘴巴，手指颤抖着，差点喊了出来。
她整个人心内五味杂陈，直直地盯着面前的男人，像是经过了一辈子的时光，她才终于又看到他了。
这时，高灵枫终于松开了钟无艳，她娇喘微微地被抱在他怀中，那唇色，丰润艳丽，染上了迷情的色彩。
夏平阳忽然浑身颤抖，她指着高灵枫和钟无艳，像是突然间受了极大的侮辱。
“高灵枫，你居然这么侮辱我！她这种女人也配跟我争？”以前是艳九城，她虽然很不爽，但承认艳九城的美色，认为她只是靠美色才能吸引高灵枫。
没想到，今天她居然被一个完全不如她，一个姿色一般的女人给打败了！
这对她来说是个侮辱，极大的侮辱！
“在我心中她比你美好千倍万倍。”高灵枫低眸，这句话声音有些沙哑低沉，是极深沉的眼神，那专注的目光，让夏平阳顿时要发疯了。
凭什么那个丑女能得到高灵枫的喜欢，而她哪点比不上她？
“好！高灵枫，我跟你没完，还有你，你这个狐狸精，我跟你没完！”夏平阳气冲冲地转身大步离开。
“不送。”高灵枫淡淡道。
“等等！”艳九城忽然叫了一声。
她还有些惊疑不定，仔细地看着那个男人，像是有种急剧沸腾的洪流在她心底泛滥，她几乎快要被淹得窒息过去。
“敏之，是你吗？”她有些不确定的，但又带着强烈期待和震颤的声音响起。
那男人终于回过头来，他望向艳九城，眸底虽然带着一丝惊艳，但那眼神是陌生无比的：“你认识我？”
艳九城诧异：“你不是薛敏之吗？我，我是。”
“贱人，你想干什么你？”夏平阳挑眉：“怎么，眼见扒不上高灵枫了，转眼间居然想勾引别人了吗？啧啧，也是呢，我都忘了，你可是名满京都的花魁呢。哈！”
听到她是花魁，他眸光微动，淡淡道：“我是薛渐，字敏之。我不认识姑娘，请问，你是谁？”
三个字。
像三个炸药一般顿时在她心湖上投下惊雷。
她整个人被炸得粉身碎骨，脑中一片空白，无法思考。
他问她，你是谁？
他说，他不认识她。
如此轻描淡写。
将那一场风花雪月，刻骨铭心的事，全都轻描淡写，一笑而过。
仿佛，那只存在于她的回忆中，仿佛，那只是个梦，是她做的一个根本没有发生的梦。
可——不是这样！
“我是谁？”她往后退了一步，脚步有些踉跄，差点没跌倒。
高灵枫扶住她，若有所思地望向薛渐：“原来你就是那个负心汉吗？想不到居然是你！”
钟无艳不清楚事情情况，但听高灵枫这句话，顿时猜测艳九城认识薛渐，而他们以前是情人。
可是，为什么薛渐的眼神如此陌生？
仿佛从来都不认识艳九城？
夏沫君望着他们，有些诧异。她望着薛渐，欲言又止。
夏平阳恼道：“好啊，怎么，艳九城你是要把天下的男人都勾银光是吗？你没听到薛渐说的话吗，他根本不认识你，你是不是恩客太多，把人都记混了？我告诉你，薛渐是我妹妹的未婚夫，他们很快就要成亲了，你别想打他的主意，不然，我跟你没完！”
“未婚夫……”艳九城浑身一震，她整张脸脸色苍白得像鬼一样，那双眸子盛不住太多复杂的情绪，终于满溢而出，她颤抖着嘴唇，“未婚夫。”
“对啊，你以为你是什么东西，薛渐是我表姨的儿子，是我表哥。你是看他当上了新科状元要扒上他吗？”
“夏平阳！”高灵枫怒道，一把抓住她的手：“你太过分了，九儿她一向洁身自好，她比你好得太多了！你给我道歉！”
“道歉，你让我给这妓女道歉？”她声音拔高了。“我不，我还要骂她，她这不要脸的狐狸精，居然还想勾引我妹夫？我。”
“啪！”
一声清脆的耳光，直接打在她脸上。
高灵枫冷冷地凝视着她：“你真的该被教训教训了。我不打女人，但今天你让我破例了。你打回我，算我欠你。”
夏平阳震惊地望着他，半天反应不过来。
忽然，她眼中含泪，大哭起来。
“你……你居然敢打我……”她愤怒地伸手捶着高灵枫，尖利的指尖在他俊脸上留下一道划痕。
高灵枫动也没动，任她打着。
钟无艳也没有上前阻拦，她知道，这是他自己的决定，别人无从干涉。
薛渐眸光转向艳九城，那双满带着震惊，不敢置信，愤怒，凄凉，悲伤的瞳眸顿时映入眼帘。她静静地凝望着他，那眸底深刻的感情让人无法呼吸。
她认识他吗？
他蹙眉，可是，他的记忆中并没有她。
如果真的有，这样绝色的女子，任谁也不会轻易忘记。
“姑娘，我想，你一定认错了人了。”他敛眸：“告辞了。”
“对。”艳九城忽然出声，她望着夏平阳和夏沫君，嘴唇微动。
她笑了起来，含泪带笑，像一朵带雨梨花。
“抱歉，我刚刚想起，真的是认错了呢。其实你跟他并不像。”她唇瓣微动，欠身行礼：“让你们见笑了。祝薛公子和夏小姐百年好合。”
她的笑容如此美丽，凄美得让人炫目。
她说着这些话，眸光再没有看向他。
薛渐不知为何心底一痛，像被她的泪光揪紧心房，无法控制地从心底深处泛起疼痛。
让他很想冲动地上前抱住她，将她紧紧拥入怀中呵护，不要再这般笑。
“王爷，容我先告退了。”艳九城优雅地转身，身后的丫鬟随即跟着她往前，要离开。
“艳九城！”高灵枫推开夏平阳，蹙眉：“你不是一直在找他吗？这家伙敢负你，甚至不认你，你就这么一走了之了吗？你说句话，我帮你教训他！”
“王爷。”她微微一笑：“真的是我认错了。”
“九姐姐。”钟无艳握住她的手：“就走了吗？不后悔吗？”
艳九城脊背僵直，她挺立着，像一朵傲立的牡丹，倔强而绝艳。“我不认识他，他也不认识我。我认错人了。就是这样。言妹妹，我先走了，改日再来看你。”
她迤逦而去，那背影如此挺直，让人有一种僵直而萧疏的冷。
在烈焰中蔓延的绝望从她的背影扑面而来，让人无法喘息。
她什么也没有再说。
钟无艳蹙眉，忽然间跑上去追上她。
薛渐眉心微蹙，他双拳握紧，不知道为何在她离开的那瞬间，他竟有种极度的失落。
明明是不认识的。
她也说了是不认识，可若是这样，她怎会知道他的名字？
他心中有疑惑，可是这疑惑无人可解。
夏沫君打破僵局，扶住哭泣不停的姐姐：“姐姐，我们回家去吧。”夏平阳哭累了，打累了，也不再挣扎，被妹妹搀扶着离开。
“薛渐。”高灵枫叫住他：“她等了你五年，你知道吗？若你不爱她就跟她说清楚，没不要玩这种卑鄙的把戏，说不认识她。是男人你做事就别这么龌龊。”
薛渐回眸，微风卷起他乌发扬起，他淡淡道：“我真的不记得自己见过她。”
他的眼神不像在撒谎。
高灵枫挑眉，哼了一声：“滚吧，别让我看到你！”
薛渐垂眸：“灵王殿下，我没有必要撒谎。”他转身离开。
这边厢钟无艳追着艳九城，在回廊旁边的亭子里坐了下来。
这会儿天气正寒，艳九城目光有些迷茫，她再也维持不了表面的微笑，露出了脆弱的一面。
“他就是那个人，是吗？是你喜欢的人。”钟无艳直接说道。
艳九城点头。“是他，我怎么可能认不出他呢，他的声音，他的人我早已经刻骨铭心了……”
“为什么不问清楚？”
艳九城苦涩道：“不，你没听清楚吗，他已经有未婚妻了。而且，他既然说不认识我，只怕再不愿意见我。难道你要我求他吗？不，我不能连最后的尊严都丢了。”
她再也控制不了自己，泪盈羽睫。
钟无艳轻轻搂住她：“哭吧，哭过了你会好些。那种男人，不值得你为他难过。”
艳九城静静地哭着，她连哭泣都这么美，梨花带雨的让人忍不住怜惜。
钟无艳不禁低咒那混蛋。有没有搞错，放着这么美的大美人，他都忍心不要？
“你不想教训他吗？他这样负了你，甚至还想装不认识你，这太过分了！”钟无艳平生最鄙视这种男人，尤其他显然是嫌贫爱富，要是娶了夏沫君就是跟夏丞相，夏太后联姻了。但是艳九城再没只是个青楼女子，在这时，想必他是嫌弃她的身份吧。
要是钟无艳，谁敢这么对她，她绝对让他好好尝尝什么叫生不如死。
艳九城淡淡道：“何必呢，既然他已绝情，我自会与他一刀两断。我等了他五年了，原以为当初山盟海誓，只是到如今全都成空。也好，我再不必等着他，为他虚度青春。即便教训了他又能如何，也无法弥补什么，难道教训了他，他就会回心转意么？”
钟无艳蹙眉。
她点了点头，“好吧，不教训他，就按你的意思。”
她会暗地给他教训的。
艳九城估计是心中爱着他，总是不舍吧？她可不会这么仁慈。当然，前提是她出的去。
艳九城擦了擦眼泪，笑道：“你看，我把你衣服都弄湿了。言妹妹，我跟王爷一直什么都没有。我看得出来他很喜欢你，是真心对你的。请你，试着接受他。虽然，这些本来是你的事，我不该过问，抱歉。”
钟无艳拍拍她的手道：“姐姐，我和高灵枫的事，你就别操心了。倒是那个薛渐，还是真够贱。”
艳九城笑了笑，有几分苦涩：“我直到今日才知道他的身份，之前他从未告诉我他原来跟夏家有关系。或许从一开始他就根本没有打算要真心待我吧？”
钟无艳哼了一声。
那个薛渐，不管怎么样，他做出这种事来实在让人唾弃。
“言妹妹，我这就回去了，多谢你陪我说话。”她起身要走。
钟无艳拉住她的手：“我倒想你陪着我。”
“我有空会来看你的。”她摇摇头：“我现在想一个人静一静。”
钟无艳随即不再拦她，送了她离开，回眸一看，高灵枫斜倚在亭子旁边，正笑着凝视她。
“这么看着我做什么？”她瞪了他一眼：“谁让你刚刚占我便宜的？”
还真吻，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吻。
钟无艳虽然有意把自己在这里的消息搞大，甚至希望夏平阳能把这事闹得更大，让她能有机会出去。可是，被人当面热吻，还是头一次。
“不这么做，平阳怎么会相信呢？”他有些疑惑地望着她，上看下看，左看右看：“奇怪了，我也有点奇怪，我是因为什么喜欢你？”
钟无艳睨了他一眼：“既然如此，我可以请你不喜欢我吗？”
他朝她走了过来，一把抱起她：“我做不到，女人。”
钟无艳翻个白眼：“你怎么又抱着我？”这家伙是抱她抱上瘾了吗，动不动就要抱着她。
“你的身体还没恢复，还是回房去吧。”他直接抱着她穿过回廊，走进房间里去。
待把她放在软榻上，高灵枫趴在旁边好整以暇地凝视着她，好像在雕琢她的每一根线条。
不知道是在看什么。
“看什么啊你？”她笑着捡起地上的书：“我啊，继续读我的书了。”
高灵枫笑了起来，忽然间趴在她耳边说：“我知道你是想故意激怒我，不是吗？你想让我受不了，然后放你走吗？”
“什么？”他没头没脑地怎么说起这个了？
钟无艳挑眉：“我有吗？”
“当然有，刚刚你在我和九儿面前不就是如此吗？你想故意冷淡我，好让我放了你吗？”
他是不会上她的当的。
钟无艳笑了起来：“我不是说了，会试着喜欢你吗？既然如此，你又何必这么着急地拿别的女人试探我呢？感情不是儿戏，哪里是那么容易想爱就爱的呢？给我点时间和耐心。”
她捧住他的脑袋，笑眯眯地说：“知道吗，我真的觉得你是个不错的男人，可是，不是像你说的那样我稍微喜欢你一下就会死。而是，我还不能那么轻易就爱上你。”
高灵枫嘟哝着：“可你，能不能稍微表现得在乎我一点。哪怕是。”他的眼神有些脆弱：“哪怕是假装的也好。”
“你喜欢我假装吗，假装吃醋，假装喜欢你？”她敛眸。
高灵枫想了想，又有些觉得矛盾。
他摇摇头，又点点头，搞了半天，自己把自己给绕晕了。
他想说让她吃醋，可是又想到，这毕竟是假的，哪又有什么意思？到底该怎么才好？
“难道，你就不能在乎我一点吗？”他瞪着她，难道就不能在乎一点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