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才那一枪似乎只是一个简单的试探，持枪者并没有想过要夺去目标的生命，也像是根本没考虑过让目标失去行动能力。
见到目标从脸颊处的伤口淌出的金色液体和悬浮在空气中的金色光点，持枪人不惊反喜，他语气中的欣喜情绪超出了枯楼的预料：
“果然坚持就会迎来胜利，才三周不到的时间，又让我们找到一个！”
找到一个什么？枯楼很想这么问他，无奈那把枪还戳着他的后颈，仅管已经不可能对他造成伤害，但对于其他旁观者会留下的心理阴影这类的事情，枯楼认为自己还是需要考虑一下的。
“‘我们’？”枯楼试着发出声音。
与被车撞倒之前那般窘境不同，这具身体的大部分功能已然恢复正常，包括与心灵相联系的那片无人的意识海洋，此时也重归平静。
“你们是谁？”抓住对方话语中应该是关键点的词汇，他随便找了一个问句丢给身后的持枪人。
对方话语中满是对他的身份的骄傲和自豪，甩给枯楼一句“你暂时不用管”后，放下几乎已经戳进颈部皮肤里面去的枪械，用力揽过“俘虏”的肩膀，完全表现出一副“你已经被挟持了，不要抵抗”的态度。
“跟我来吧。”他说，“你也别想着逃跑，未来会发生的事情只会对你好，不会害了你的。”
像是怕枯楼不信，这个还没认识就给了枯楼一枪的家伙伸手往他受伤的脸颊上摸了摸，伤口居然在一个呼吸间恢复了！
魔法？
或者仅仅是对大气灵力的利用？枯楼下意识地触碰先前被急速掠过的子弹擦伤的部位，不由开始怀疑起自己最初的判断。
可是这附近的空气中，确实不含有丝毫的灵力。
这个世界上生活着的人类也没有理由能实现违背自然常识的“奇迹”，哪怕是在一秒钟内恢复一道擦伤的伤口。
“看到了吗？”持枪者抬了抬下巴，他对自己的能力很是自傲，“我和你是一样的人。”他补充了一句，“那么现在，你可以跟我走了吗？”
___
街角停放着一辆黑色轿车，车主想必一定很珍爱这辆车，车身被打理的光洁如镜，就连车窗也是一尘不染，根本看不出它被驾驶上路过。
“忘了告诉你，我的名字是文森特。”先前偷袭枯楼的那人将手枪随意地塞进了副驾驶的坐垫下，仿佛已经习惯了这么做。
“我们要去哪里？”
枯楼打量着窗外，轿车已经开始行驶，进入了先前发生过车祸的那条道路。
“你的能力恐怕就是在时间线上抹除一些无关紧要的事情吧？”开车的文森特自顾自地说着，“这里现在是从来没发生过‘行人站在道路中央导致被车撞’这样的祸事。”
“你的想象能力还真出色。”回应了对方一句，枯楼看见了自车窗外一闪而过的那家快餐店。
“三周不到的时间？”
他想到了建筑物阴影下文森特提供给自己的信息。
“三周前发生了什么事？”枯楼状似随意地问道，他发现他们已经驶出了城区，离热闹的地方越来越远了。
“不是吧？”司机感慨了一声，“你不知道？”
不过他很快脑补出来了一个枯楼并不知晓的缘由，所以没有等待车后座的目标人物出声解释:
“三周以前，太阳出现了异变，可是各个国家们都没研究出一个所以然来。可是很快就有人发现，他们在这场天象异变中获得了超能力。”
枯楼挑了挑眉，没有阻扰文森特继续扯下去。
“在几次有效的试探过后，第一个发觉这件事的人认识到政府并没有成立相应的研究项目，或者说，他们压根就没有意识到这个事实。”
文森特摸了摸他的脸庞，仿佛陷入了一段不会影响他开车的回忆之中。
“于是他感到十分振奋，而恰好在天象突变之前，他外出探险找到了一座没有人住的城堡，隐蔽于一片……不怎么原始的森林里边。”
那座城堡瞧上去应该有些许年代，里面的家具基本上腐朽得不成模样，该结蜘蛛网的地方就连蜘蛛也早就离开了，头顶蒙了一层灰的吊灯摇摇欲坠，根本观察不出上面装饰的是水晶还是别的事物。
那家伙自诩半个探险者，平时也喜欢和朋友们骑自行车去郊外呼吸一下城市里享受不到的清新空气。
这次的大发现过后刚好太阳出现了异变，他也获得了“超能力”，于是就想到了召集和他一样有奇遇的人，在古堡里成立一处研究室。
“他电影看多了吧？”
枯楼参照过去的经历给出了一个正常人类该有的反应。
若他还是曾经的库劳德，兴许还能毫不羞耻地提出文森特口中的“召集者”参考了那种类型的影视作品来完善自己的思路。
不过此时此刻，他根本没有理由去反驳这些在正常人观念里匪夷所思的事情，它们确实存在，而且已经发生了。
“他说他平时不工作时，的确挺喜欢在家里欣赏影片。”文森特点了点头，倒是认同了枯楼的随意一说，“在我之前，他已经找到了两个掌握超能力的人。”
“他们一起把那座古堡打扫了一下，还试着寻了宝——等我到那里时，能拿的他们都已经瓜分完了。”
“他真的成立了研究室？”枯楼对这些超能力的起源也有些许兴趣，他认为这些人身上的变化一定同被打开的“世界链接点”有所联系。
也许还和他莫名遗忘的那段经历相互牵连。
“当然啦。”司机指了指近在眼前的目的地，“我们快到了，到时候就由他自己来和你说吧。”
目的地居然是一座机场，而且也不是什么私人的停机坪，就是一处普通的民用机场。
还是通行国际航班的，有不少等待登机的旅客。
“我们去办理登机手续，然后再打发一下时间，聊一聊你是怎么发现自己有超能力的——然后大家就一起出发去那座古堡，看看我们的新研究室。”
文森特滔滔不绝地絮叨着接下去的几项安排，一边将他的手枪从坐垫下掏了出来，藏进了衣袖中。
做好这些，他还不忘冲着枯楼炫耀:
“这是我们中另一位超能力者的能力，她能帮助我们制作一些储藏特殊物品的袋子，帮助我们度过一些审查，还有海关。”
“……真是方便。”你们完全可以把这种能力用在更有前途的事情上——这个“有前途”或许含有特殊意义，枯楼没有明着说出来。
这些被召集的人们，估计一个个年龄都和文森特差不多大，处于那种成年后刚开始工作，对未来存有美妙的梦想，惦念着自己也有能力改变世界的阶段。
就像一群还没长大的孩子，光有成年人的外表，内心却还向往着漫画、电影里的故事情节。
已进入机场，笼罩在枯楼周身的保护膜便立即变化为了一对不妨碍倾听文森特唠叨的耳塞，将周围嘈杂的人声尽数屏蔽。
“等见到了召集者，你就把你的名字告诉他，好让我们给相应的证件添上最后一笔。”
“……果真方便。”枯楼沉默了半秒不到的时间，点了点头回应说道。
既然已经猜测出这大概是一群成年小孩的“玩闹”，自己真的有必要掺和进去吗？他应该抓紧时间想办法去研究天上的那颗恒星，找机会联络到雷泽尔或是任何一位自己可能认识到的人。
只要敢付出相符的代价，他就能像在“第二世界”中一样施展对自己有利的魔法，摆脱持枪者和探险家之类的人物也是一件简单的事情。
“等到可可……我们的另一位同伴来了，就能直接跳过中间这段等待的时间。”文森特朝着不远处挥了挥手，枯楼也望见一些看上去刚入社会的年轻人正朝他们走来，“等我们回过神来，早就已经上了飞机，直奔森林深处的古堡了！”
话音刚落，周围的场景已然变化成了一处封闭的空间。
几排座椅上一个人都没有，脚下几阵颠簸，飞机已经在进行降落的准备工作。
“坐回位置上，记得扣上安全带。”
说话的是文森特对面坐着的一个秃了顶的中年人，挺着小圆肚子，怎么看也不像是会沉浸在漫画电影故事中的那类人。
地中海发型的中年男人扭头面向枯楼坐的位置，似乎在期待他脸上浮现出震惊的神色，而枯楼也没有让他失望，尽管似乎慢了个一两秒钟。
飞机已经下了平流层，所以才会有几阵不算太距烈的颠簸，就在这时中年男人再次开口，这会儿他是想要自我介绍，顺便摸清楚枯楼的“超能力”是什么:
“我的名字是安古斯。”听上去有点熟悉，“职业嘛，是一个大学教授，不过现在不是了。”
枯楼皱着眉盯着文森特旁边的中年人，对方除了名字和发型以及惹学生厌恶的那种气质外，可以说和“第四世界”的安古斯秃完全不一样。
“我们的研究室是为了研究我们体内的‘y能量’，嗯……这是可可给它命的名。”安古斯介绍到，同时坐在另一个旁边无人的位置上的女性青年朝枯楼笑了笑。
“当然，这不是正式的名字，等到我们研究有了具体的结果，这种能量便会得到一个真正的称呼方式，而不是随意找了个字母顶上去。”
枯楼刚想挤出笑容，找个借口能在去往古堡后与这伙人撇清关系、去做自己真正该做的事情，忽然间神色一僵，脑内一阵绞痛，宛如所有的神经都被扭曲成了一团。
循着直觉望向窗外，飞机已经下降到了一定的高度，能够看见底下郁郁苍苍的树木间高耸的尖塔——它们是城堡的一部分。
“不要过去！”
尖锐的声音一下在他的耳边炸开，不光是耳朵，就连方才被文森特的特殊力量恢复的伤口也忽地裂开，重新流淌出金色的血液。
“不能进去！”
金色的液体接触空气久了，便自然形成了同色的光点，飘浮进入空气当中，却不像在有灵力的世界那样会自动消融。
“远离那里！”
枯楼难以置信地瞪着窗外的城堡的一部分，耳畔的声音穿透了耳塞的效用，甚至让这个魔法作废。
恍惚间，他的眼眸中映出了另一个自己，长得却并非是现在这副模样——对方双目紧闭地躺在一张床上，头顶是湛蓝的天花板，房间四壁也都被涂刷成蓝色。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