校庆前一天。
整个校园都处在一种蓄势待发的兴奋之中。
人都有一种奇怪的心里,当他知道一件美好的事情要发生的时候,他就会产生一种企盼的心情。
就如同期待一个节日的到来。
从知道节日将要来临开始,到节日那天为止,这段时间是你最快乐的时候。
越接近节日那一天,你就会越快乐。
可是当节日一旦到来,所有的快乐都烟消云散。
就像一个撑爆的气球。
所以,一个节日的真正意义就是人们对它的期待。
可能这就是所谓的距离产生美。
也是“贱”的一种。
现在是校庆前一天,也就是整个校园的快乐蓄的最满的一天。
学校内的各个组织,社团,都准备了很多活动和节目。
首先是校级和院级的组织部门,校学生会,院学生会,校青协,院青协,校社联,各级各个部门,活动部,外联部,督导部……
还有就是学校内的各个社团,一级社团,二级社团,校内最大的英语社,轮滑社,足球俱乐部,诗词散文协会,旅游社,手工爱好者协会,书画协会……
以及校内的各个活动机构,大学生活动中心,歌剧院,美术馆,体育馆,游泳馆……确保各个组织和社团所准备的节目有表演的地方。
总之现在就是万事俱备,只等明天的校庆开始。
可是不管我们再怎么想象明天的热闹,那也毕竟是明天的。
今天的校园还是很安静的,就像涨潮之前的大江,波澜不惊。
学校美术馆。
书法展示大厅。
既然是校庆,就肯定要有书法展览。
明天的书法展览就在这里举办。
现在这里已经摆出了各种各样的书法作品。
这些作品都是由学校内的书法爱好者创作出来,然后经过筛选,最终被展示在这里。
当然,筛选的标准并不十分严格,因为举办这个书展的根本目的还是为了鼓励学生学习书法。
这些书法爱好者,或者是老师,或者是学生,或者是某个院系的领导,或者是校领导,总之是仅限校内。
现在展出的这些作品或是临摹前人古迹,或是自己创作盖章,或是为一副绘画的题字,或是一副对联……各个样式,应有尽有。
大厅内的某个位置已经放好了案台,案台上笔墨纸砚也都转备好,明天开始展示的时候有人可以在这里即兴创作。
此时此刻,大厅内只有两三个人。
都在安静的欣赏书法,彼此之间离得远远的,没有人说话,整个大厅显得很安静。
某个书法作品前。
一个高挑靓丽的女孩久久伫立。
这是一副临摹的草书作品。
临的是张芝的《八月帖》。
草圣张芝,他写章草,第一次把一个个分离的汉字写成了上下牵连的形式,写出了草书的第一个高峰。
而这幅临摹的帖子,能看出他的作者学习张芝已有几分传神的感觉,行笔结字生动流畅,行距间的留白颇具神韵。
这是一副上等的作品,看结尾提款处应该是某位教师临的。
可这个美丽的女孩虽然站在那里,却似乎并没有在欣赏。
她看向作品的目光是空洞的,没有焦距。
她似乎陷入了某种回忆之中。
只见她嘴角轻轻的勾起,像是想起了什么开心的事情,秀美的脸上露出动人的微笑。笑容霎时的绽放,惊艳了时光。
不过很快,她脸上的笑容很快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阴霾,一种自责和愧疚。
她对着这幅临摹的八月贴,陷入了痛苦的回忆里无法自拔。
她的眼角有着隐隐的有着泪光闪现,独自一人站在那里,楚楚动人。
其实她是一点都不懂书法的,之所以来到这儿,也不是为了来欣赏这些作品。
在她的记忆当中,曾经有一个男孩为了跟她多说几句话,就在她旁边自言自语了很多跟书法有关的事情。
虽然自己一直都是心不在焉,爱搭不理。
可是那个男孩现在已经彻底从她的世界消失了。
她后来才想明白,那段时间为什么自己总时不时的能看见他。
原来并不都是偶然。
他关心她,才会知道在哪里能见到她。
就像现在,在这个校园中彼此都再也没有见过,或许才是正常现象。
他消失的是那样干净,以至于自己惊觉的时候竟然再也找不到和他有关的一点痕迹。
她来到这儿,是因为记得那个男孩曾经跟自己说过很多有关书法的事情。
虽然自己已经差不多把那些话都忘了。
可她想来看看,他说的书法到底是什么样子的。
她看了好长时间,什么都没有看懂。
她有些委屈。
要是他还在自己身边,一定会讲很多给自己听吧。
可是他不在了。
这又能怪谁呢?
想到这里,泪水终于绝了堤。
她蹲在那幅《八月帖》前面,把头埋在双腿之间,抱着自己抽泣起来。
正在哭着,突然她感觉到有一只手在背后拍了拍她,接着是一个慈祥的声音响起:
“小姑娘,怎么在这儿哭起来了?”
女孩此时正满脸泪水,听声音不知道身后的人是谁。她停止了哭泣,却没有动,也没有说话。
“这人啊,谁心里还没有点难处,想哭就哭吧,别憋在心里,哭出来就顺畅了。”
见女孩没有说话,身后那个慈祥的声音继续说道,有些安慰的意思。
女孩听了这些安慰的话,终于转过头看了看,入眼是一个满头白发,精神镬烁的老人,她并没有见过。
她站起来,抹了抹脸上残留的泪水,对着老人挤出一个笑容:
“谢谢……”
老人看着她笑呵呵的道:“怎么了小姑娘,看你哭的这么伤心,失恋了?”
女孩摇了摇头,露出一个苦笑道:“没有……”
老人还是笑呵呵的:“哈哈,老喽,你们这些年轻人的心事我也不是太懂……”
女孩对这个老人很有好感,听他这么说,连忙道:
“不是的……我就是有些不舒服……”
老人显然也明白她不想在这个问题上多纠结,就笑着道:
“我呀,年纪大了,没事就喜欢找你们这些年轻人聊聊天,有时候也能感觉自己年轻了几岁。”
女孩不知道一个突然出现的老人是什么身份,就问道:“老爷爷,您是?”
老人道:“我算是给这个地方看门的吧,呵呵,没事打理打理这些书法作品。”
女孩若有所思的“哦”了一声。
老人道:“小姑娘,你也别在那站着了,来帮我个忙,跟我一起去后边再拿一些作品过来,我老喽,身体不行了……拿不动了。”
女孩知道老人也是有意开导自己就答应道:
“好!”
老人一边领着她往后边走去,一边继续慢悠悠的道:
“现在的年轻人都挺有礼貌的,我跟他们说话,他们也都愿意听我这个老头子唠叨,你这小姑娘也是,不错,挺不错……呵呵。”
女孩这个时候已经被老人转移了注意力,不再难过,笑道:“老爷爷,您不能这么想,我们听您说话还觉得挺有意思的呢,一点都不无聊,真的,怎么会不愿意听呢……”
绕过那个为即兴创作者准备的案台,老人和女孩离开大厅,去取作品了。
…………………………
美术馆外。
下午的阳光洒在行人的身上,泛黄的树叶随风飘落。
路上零星散布着几对情侣,彼此之间在悄悄的说着情话。
整个校园显得悠然自得。
美术馆门前。
路从今手里拎着一瓶二锅头,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他是来写字的。他的无良室友逼着他在校庆上写一副字展出来,他反抗不过,只能忍辱负重。
“在想什么?”
在他旁边,白未晞拉着他的手,笑语嫣然的问道。
“想一会进去写什么。”
路从今笑道。
白未晞歪着脑袋若有所思。
路从今对她说要来这里写一副字,可是他什么都没带,既没有带笔也没有带纸,却只拎着一瓶白酒过来了。
她有些好奇不知道他要做什么。
“走吧,进去。”似乎已经想好了要写什么,路从今转过头对白未晞说道。说完拉着她就往里走。
白未晞听话的跟上。
两个人进到美术馆里面,来到旁边的书法展示大厅。
一股墨香扑面而来,入眼是琳琅满目的书法作品。
路从今拉着白未晞在大厅里走动浏览,白未晞在他旁边左看看,右看看,东看看,西看看,非常活泼。
本来她待在路从今身边就很开心,现在又看到了这么多新奇的东西,顿时如同一个好奇宝宝一般。
“这是临摹的隶书作品《张迁碑》。”
在她旁边,路从今看她对这些书法这么好奇,也很高兴,乐意给她介绍。
“那个是临摹的小篆《会稽刻石》,那是临摹的大篆作品,那个是魏碑《郑文公碑》是临摹的行书作品,那个厉害,那个是王献之的《中秋帖》,不过也是临摹的,那个你不认识么?那个临的是苏轼的《寒食帖》,天下第三行书啊……”
路从今顺着她的目光,一一的给她介绍。
白未晞津津有味的听着,有路从今这个向导,她看起来轻松许多。
她多少是知道一些书法知识的,也会写几个毛笔字,但是都不精深,也没有专门看过书展。现在一下子看到这么多书法作品不免有些兴奋。
“知不知道天下第一行书?”路从今想考考她。
“知道!《兰亭集序》!”白未晞脆生生的答道,这么简单的问题她怎么会不知道。
“那天下第二行书呢?”路从今又问。
“《祭侄文稿》!”白未晞还是知道。
“真棒!”路从今表扬道。
白未晞得到了夸奖,顿时乐的眉开眼笑。
两个人走马观花,大致看了一遍,最终路从今带着白未晞,在那个为即兴创作者准备的案台前停了下来。
白未晞知道他是要在这里写字了。
只见案台上有着一摞半生宣纸,两个木制镇尺压在上面,笔架上搁着大小不一几支毛笔,兼毫羊毫,都已用水化开,染上了墨,看来已经有人在这里写过字了,大理石制的砚台摆在右上方,里面墨汁已干,旁边放着几个墨块,还有现成的墨汁。
路从今对着她笑了笑,然后提起那瓶她一直不知道什么用意的二锅头,拧开,仰头,猛的灌了两口。
一股辛辣的气息冲了上来,路从今呲牙咧嘴,烈酒穿肠而过,烧心烧肺。
然后他把酒放下来,开始往桌子上铺纸,一张四尺六开的生宣长长的铺在案台上,他拿起两个实心木质镇尺,铺平压好。
白未晞是个心思通透的女孩,刚才看到路从今灌酒的时候,她就已经知道了他想做什么。
看着墨痕已干的砚台,她突然想起来,自己也能帮上忙。
她来到他右手边,拿起事先准备好的水杯,往砚台里加了一些水。然后拿起一个墨块,在水里沾了两下,用手压着转了两圈,开始磨了起来。
素手研磨。
路从今有些惊讶的看着她:“你还会这个?”
白未晞展颜一笑:“对呀!嘻嘻,小时候爸爸教我写字,我就顺便连磨墨也学了……”
路从今突然觉得身边这女孩有些特别优秀的东西他都还没发现,于是他作势肃然起敬道:
“请问这位姑娘是哪家的千金?竟如此种天地灵秀于一身。小生实在倾慕不已,便想冒昧一问,姑娘可有意中人?不知小生有无机会一亲芳泽?”
白未晞被他逗的咯咯直笑,又知道他是在夸自己心里甜甜的,便道:
“不行哦,我已经有喜欢的人了。”
路从今道:“敢问姑娘意中之人是谁?”
白未晞听他的问话,本来两手磨墨,现在腾出一只手,在他鼻子上点了一下道:
“就是你啊……”
路从今见她的手来到眼前,哪肯错过,一把抓住,在手背上轻轻吻了一下。
白未晞没有料到他会这么做,被他吻了一下,脸上飞红,急忙缩手,低下头儿不再看他。
路从今这时候酒意已经上来,呆呆的看着旁边给他磨墨的女孩,一时间竟有些痴了。
不一会,白未晞已经磨出了足够的墨汁,她停下手,把墨块放在边上,抬起头发现路从今正目不转睛的盯着她,脸上又是一红,柔声道:
“好了。”
路从今被她提醒,回过神来,看了看已经磨好的墨,伸出手拍了拍她的脸,笑道:“好。”
然后他拿起那瓶二锅头,又灌了几口,被辣的呲牙咧嘴。
酒劲上头,他已经有些醉醺醺的感觉。
心中已经想好要写什么,可以开始了。
他提笔沾墨,一泻千里:
维乾元元年,岁次戊戌九月庚午朔三日壬辰,第十三叔银青光禄夫使持节、蒲州诸军事、蒲州刺史、上轻车都尉、丹杨县开国侯真卿,以清酌庶羞,祭于亡侄赠赞善大夫季明之灵。惟尔挺生,夙标幼德,宗庙瑚琏,阶庭兰玉…………
……
……
……
此时此刻,在路从今写字,白未晞看他写字的同时,他们不知道的是,在他们身后那面挂满书法作品的墙背面,有一个女孩在哪里站了好长时间都没有出来。
她就是刚才帮那个老人去取作品的女孩。
她没想到的是,只离开了一会,回来以后就看到了自己一直朝思暮想的人。
以及他身边那个美丽的白裙女孩。
路从今和白未晞刚进来,还在大厅里浏览的时候,她就拿着几幅作品回来了。
她看到那个女孩对这些书法作品都很感兴趣,也许在她心里并不是特别感兴趣,但能看出来,为了她旁边的男孩,她非常“愿意”感兴趣。
她看到男孩一直笑着给他旁边的女孩解释这些书法作品,他看出他对她的疼爱。
她又悄悄的躲回了后面。她明白自己现在完全是一个多余的人,出现的话只会破坏气氛。
不,也许连气氛都破坏不了。
她还看到了男孩和女孩就在离她很近的案台前站了下来,她看到了男孩灌酒,看到了女孩研磨,看到他亲吻她的手……
她怀里抱着那几幅带过来准备展出去的书法作品,靠着墙慢慢的蹲了下来……
………………………………
路从今写的是《祭侄文稿》。
天下第二行书。
因为《兰亭序》已经陪着唐太宗下葬了,所以称《祭侄文稿》为现世第一也不为过。
当年安史之乱爆发后,颜真卿全家三十余口全部被害,他在极度悲愤的情况下写出了这篇祭悼他侄子的文稿。
路从今对《祭侄文稿》实在是早已烂熟于心,所以写的时候根本不看原帖。
他完全仿照颜真卿当时的墨法,从头到尾三百字,只蘸墨七次,其中只一次蘸墨就写出五十三字之多。
从“维乾”到“诸军事”蘸第一笔墨,从“蒲州”到“季明”蘸第二笔墨,从“惟尔”开始,涂改、枯笔增多,从“归”字开始,墨色变得浓润,
然后他停了一下,拿起酒瓶又是猛灌了两口,
接着写“父陷子死,巢倾卵覆”八个字,墨色浓厚异常,“天下悔”三字以后,开始无所惮虑。两个“呜呼哀哉”运用狂草写法,最后三行如飞瀑流泉,急转直下。
书毕,他在题款处写道:
厚八宿舍,二二零寝室。
路从今手书赠未晞。
加印,收笔。
一幅潦草不堪的书法作品就此完成。
到这个时候,路从今那瓶二锅头也已经见底了。
“是不是觉得很丑?”把笔放好,他看着旁边一直默默不语的白未晞,笑着问道。
他已经喝醉了,但是却很安静。
白未晞摇了摇头,没有说话。
她被震撼的说不出话来。
她从来没想过写一幅书法竟然可以如此的悲壮。
路从今写的时候一句话都没说,但是她却似乎看见他在愤怒的嘶吼,用尽全身的力气嘶吼。
他写出来的是一幅畸形怪状,丑陋不堪的书法作品。统观全局,到处都是胡乱的的涂抹,行文布局简直毫无章法可言。
但是,就在这丑陋的外表之下,她感觉到了无尽的悲愤。
有一股气壮山河的力量隐藏在这幅书法作品里面。
越是潦草,就越是愤怒,越是涂改,就越是悲痛。
这幅作品是颜真卿把自己的精神世界和他毕生的书法功力融汇于一体的旷世杰作。
不愧为天下第二,当世第一。
然而这只是路从今凭借自己的记忆临摹出来的。
他似乎代替了颜真卿,对着这个世界发出愤怒的咆哮。
白未晞站在那里久久的说不出话来。
“小时候爷爷教我练字,”路从今开口了,像是在自言自语,也像是在对白未晞说话。他喝醉了酒身子有些摇晃,却一点都不乱。
“爷爷说‘有些人说咱们中国人审美太俗,永远都是大红大紫。那是他们不知道咱们的书法。世界上还从来没有哪一个民族像中国人一样,上千年来只用一种黑色,勾勒最高的艺术形式……’”
白未晞在旁边看着路从今说话,目光有些痴迷。
“他说,”路从今继续道:“‘书法是只属于咱们中国人的绝技,从上古到现代,它贯穿了整个中国史,几千年来不断完善,臻至高绝。所以我教你练字的同时,也要让你明白:你一旦拿起这支笔,你拿起的就是中国几千年的文脉。你背后站着的是王羲之,王献之,是颜真卿,欧阳询,是张旭,怀素,米芾……你写下的是秦汉三国,晋隋唐宋……’”
说到这里,路从今停了下来,他的嘴角轻轻勾起,似乎对小时候的事情很怀念。
白未晞还是没有说话,现在的路从今让她有一种深深的迷恋。她伸出手,轻轻抚摸他的脸庞,似乎想要在他的气息中永远沉沦下去。
路从今指了指自己写的“路从今手书赠未晞”的题款,对她说道:“诺,这是送给你的。”
白未晞点了点头,对他报以一笑:“知道。”
“不过,你不能带回去了,我那些无良室友要把它展出来。”路从今无奈道。
白未晞轻轻的拉住他的手,柔声道:“我知道你是写给我的就已经很开心了。”
路从今揉了揉她的脑袋:“你呀,就是太善解人意了,容易吃亏的……”
白未晞用脑袋蹭了蹭他的手:“我愿意。”
路从今反手拉住她:“好啦,任务完成了,我们走吧。”
白未晞当然没有异议,贴着他,把头靠在他的肩上:“好。”
两个人一起离开了。
在他们刚才所在那面墙的背面,女孩蹲在那里,眼中的泪水流下,连她自己都不知道。
她想起了他曾经对自己说过的话:
“楚楚姐,书法是很神圣的哦,拿起这支笔就要肩起一份责任。”
她没有回答,直接忽视了。
他还说“楚楚姐,我想给你写一封情书,用天下第一行书的笔法写,好不好?”
“不好,你别吵我,我在想问题呢!”
她好像是这么说的。
“对不起,对不起……”楚楚泪流满面,仰着头张大嘴巴,显示出内心的痛苦不堪。
她记起那天路从今给她发消息:
“楚楚姐,你在么?跟我说句话好不好?”
她没有回。
“楚楚姐,在的话就跟我说句话,我有话想跟你说……”
她还是没有回。
她讨厌他的低声下气,觉得他一点气概都没有。
她把他的宽容和理解当成了一种懦弱。
“我怎么这么可恶……”她已经被过去的自己折磨的不成样子。
“对不起,对不起……”她只剩下痛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