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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章 尧舜的故事不简单(二)

我们说过尧的功绩之中,重用贤人是其德政之一,而对贤人的考察标准,在古代就只有那么几条,舜符合了其中最重要的一条——孝,而且是孝感动天的一类。

舜帝之家,五代赤贫,然而后世之人给他定出身年考之时,却给了一个雄厚的背景,乃是颛顼的六世孙,我们前面算过,尧是颛顼的孙子辈,那么舜帝竟然叫尧为高祖,也就是爷爷的爷爷,结合大禹来看,禹是尧的同辈,也就是舜帝的高祖辈,这个关系可够乱的。

从黄帝算起,到舜一共九代,到尧一共五代,按常理推算不过200年时间,差了四代人,这应该是不可能的事情,结合舜的家庭贫困情况,实在不像是黄帝的直系后人,如果一定要归属到曾经的皇族一类,那也只能算没落王孙。

孟子提出了不同的观点,以及后世有某些证据认为舜是东夷族,也就是炎帝的后人,倒还能勉强解释得过去。我们提出几个反对舜帝是黄帝后人的观点,前面也说过辈分相差得太远,炎帝已经战败没落,其子孙自然不可能得到黄帝子孙一般的待遇,所以舜的家里贫困,而尧将两个女儿嫁给舜,更加证明了,不可能是曾祖母一辈嫁给曾孙辈吧,这个漏洞无法填补。

所以我们采取东夷族一说,而东夷族,是炎帝的后人,黄帝受命于炎帝,而舜帝受命于尧,作为黄帝的子孙禹又受命于舜,这大位让来让去,其实也还是他们两家的事情,当然如果承认舜帝的黄帝族一说,那就是他一家的事情。

不管舜出身如何,总之到现在他是没落了,变成了穷人家的孩子。

舜的父亲叫做瞽叟,白话叫做瞎老头子,是个瞎子,而舜的母亲在他很小的时候就去世了,父亲续弦,给舜找了一个后母,并生了一个弟弟叫做象。接下来发生的,就是一个孤苦儿童智斗狠毒后母的故事,哦不,应该是孤苦儿童无论狠毒后母如何陷害,始终坚守孝道的故事。

瞽叟属于惧内型,不但由着老婆虐待舜,还拉着小儿子一起当帮凶。

天气冷的时候,象得到了一件温暖的棉衣,舜也得到了一件,里面装的是芦花,可是舜从来没有喊过冷,依然每天侍奉;在家里但凡有了好吃的食物,后母便会支开舜让他出去干活,等他回来的时候连残渣都不剩,舜也装作不知道,自己在外面找野果野草果腹;瞽叟脾气不怎么好,经常打舜,用小棍子打的时候,舜就一动不动,但用大棍子打,可能造成伤害的时候,他就溜走了,有人说这不是不孝嘛,恰恰相反,既承受了父亲生气的怒火,又不至于使父亲犯下打死打伤儿子的罪行……

家里的事情基本上都是舜做完了,而弟弟象自然养成了不可一世的性子,就在这样的环境之下,舜从无怨言,就这样,才二十岁,舜的孝顺的名气就已经很大了。

尧觉得需要找一个治国之人的时候,四方部落首领推荐了舜,尧很喜欢舜,但他还存在一些疑虑,于是便将两个女儿嫁给舜,又派了九个人侍奉协助,如此过了三年,经过了考验,才真正成为尧管理团队中的一员。

我们说的考验,其实很大程度上是监视,他们在给尧的报告之中,写了下面几件事情,而这几件事情,看起来都是极不寻常的。

舜得到尧帝的召见,成为尧帝的驸马,又获赐了很多财物,应该算是飞上枝头做凤凰了,按照他家瞽叟和后母的传统,这个时候应该是巴结他还来不及,怎么会做出一些匪夷所思的事情出来呢。

首先是谷仓,瞽叟让舜去修谷仓,却把梯子搬走,在下面放火,想要将舜烧死,舜比较聪明,拿起两个斗笠当成翅膀边扇边飞,安然无恙;

其次是挖井,瞽叟想要舜去挖井,等舜下井去,却将井填上,要将他埋在地下,幸好舜从旁边挖了一个通道,躲了一段时间才出来,又没有得逞;

记录中只有这两件,因为第二次以后,舜不见了,瞽叟父子庆祝,认为已经成功,于是想要分掉舜的财产,包括他的房子、女人、琴等等,正商量着呢,舜出现了,一家人大吃一惊,舜却毫不在意,当做什么事情都没发生一样,以后依然孝敬如故。

读到这里我奇怪了,想要财产的恶父母和弟弟,纵然目光再短浅,至少也应该看得出舜得到黄帝喜爱的远大前途,怎么会做着杀鸡取卵的事情,结合后面象的表现来看,决不能用愚蠢来解释。而如果没有做好准备工作,那么火烧和土埋这种毒计,在这里并没有说舜受到神灵保佑摔不死的说法,怎么能够逃的出去。我觉得只有一个解释,这些已经预先准备好了,换句话说,这是在表演,而演员是舜、瞽叟、后母和象,演员则是两个妻子娥皇女英,以及九个助手。

再说明白一点,舜知道尧在考验他,在监视他,所以自导自演的一出戏,这出戏的幕后观众,是尧。

舜如此孝顺贤德,尧很开心女儿没有嫁错人,三年之后,作为驸马的舜自然需要一个新的身份,那就是尧政权里面一个全面的管理型人才,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大监。

不要看错了,不是太监,而是大监,黄帝所定的九州之制,最高的那位叫做大监,在后来也成为监国。后世的历史之中,帝王出征一般会让太子监国,可以看出此时舜已经成为下一任帝王的候选人之一。

仅仅是之一而已,不要忘记还有一个真正的太子,他的名字叫做丹朱,按照太子监国的传统,那么他应该是两位大监其中的另外一位。

这只是推测,因为并没有任何史料能证明二人为监,只是说尧已经疏远了丹朱,而将信任全部给了舜。

舜果然没有令尧失望,尧喜欢用贤人,但从许由的故事来看,并不是所有的贤人都给他面子,可是舜更进了一步,一下子启用了十六个贤人,叫做“八元”、“八恺”;舜的手段很强,因为他解决了尧不能解决的四凶,这四凶的来头不小,都是五帝的后人,算起来都是尧的前辈。我们这么理解比较好,就是四个不服从管理的王子,势力盘根错节,如果再说得明白一点,那就是说他们的父辈在群众中有广泛的基础,他们的祖先都是对中华大地影响深远的明君,圣人,而他们毫无疑问都是帝王之位的有力争夺者。

这就很清楚了,舜提拔一大批有能力的人,这些人后来成为他执政的左膀右臂,而他未雨绸缪,利用尧帝的信任将潜在的政治对手安排到四方不毛之地,在他的眼里,丹朱只是一个二世子,而四凶才是最大的对手。

处理了这些对手之后,朝局很显然得到了控制,舜开始将精力全部投入到工作之中,接待外宾,提拔官员,处理部落,将一个国家管理得井井有条,而这里面,没有太多尧和丹朱的影子,二十年过去,尧已经很老了,虽然他还是名义上的帝王,可是基本已经很少参与国家的管理,他很庆幸当时选择了舜,而国家之蒸蒸日上,完全是当年那个年轻人的功劳。

而其中最重要的一点,是舜完成了尧穷其一生最想要做而没有做成的事情,那就是治水。

鲧已经治水九年了,黄河水患一直未断绝,这个时候不能说是天的责任,那么这个责任只能归到鲧的身上,后世人也都认为他治水的思路不对,劳民伤财,以至于徒劳无功,而如果还谈个领导责任的话,尧应该负责,所以他将鲧召回来问责,那个时候还没有罪己诏之类的东西,不然尧还要上个罪己诏什么的。

总之,必须要有人来负责,而这个人只能是鲧,必须要有下一个人接班,而这个人就是舜。鲧被斩杀于羽山,我们始终认为这是一个冤案,而这个冤案的缔造者,是舜,这个冤案保护的人,是尧。

鲧是尧的亲信,毫无疑问,在万难之中挺身而出,九年无悔,可是治水没有成功,舜提出责难,他只能用性命来负责,甚至不止是他的性命,险些是一族之性命,因为舜提出的下一位治水者,竟然是鲧的儿子——禹。很显然,禹也是一个很有能力的首领,鲧治水之后,部落里面的事物都有禹处理,才能出众,然而这毕竟是管理,治水能力怎么样是谁心里都没谱的。

我觉得舜此时心里是要将鲧和禹一族清除出权力中心的,因为他要治国,就不能允许有太多有自己想法的能人存在,否则恐怕难以完全按照自己的执政理念执行。

形式还是要走一遍的,部落首领们推举了禹来治水,通过朝堂讨论,大家一致通过,肯定会通过,八元、八恺都是舜提拔的人,反对派四凶已经被流放,加上舜一力赞成,事情就这么定了下来,再过几年,禹就会和他父亲一样走上一条不归路。

因为要治水成功,在当时看来,实在是一件不可能完成的任务

可是这个任务偏偏就完成了,那个看似不起眼的禹,一头扎在大堤之上十三年,竟然在父亲跌倒的地方重新站立起来,治水竟然成功了。

舜也很高兴,虽然事情的发展有点出乎他的意料,但这毕竟是在他的指导下完成的一件创举,而这一创举让千万处于水深火热之中的民众得到了新生,而他的声望和禹一起,达到了最高峰。

如果不出意外,再过几年,等尧退位了,丹朱将接上自己的位置,而舜将成为国家稳定的保证。

这一年,尧九十岁,舜六十岁,丹朱的年龄应该比舜还要大一些。

尧感觉已经力不从心了,当了七十年的帝王,他已经取得了前所未有的成就,而现在,将已经到了让位的时刻,面前的两个人,一个是太子,一个是驸马,到底谁更合适,选丹朱,明显能力不足,需要舜的全力辅佐,而选择舜,好像总感觉不是那么回事。

对于这样一种情况,帝王们都会很有智慧的,我猜尧帝会这样说,太子愚钝,还需要你全力辅佐教导,能辅则辅之,不能辅则代之。一般这个时候舜应该说,请陛下放心,臣比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还有一种情况,尧会说,太子愚钝,不堪大位之任,请舜以万民为念,顺应天时云云,而这句话的回答一般是:惶恐顿首说到,太子聪颖仁德,天下有望,万民幸甚,臣必以死相报……

总之这就是标准答案,无论太子如何不堪,臣子都只能这样回答,除非,你已经有了足够对抗的本钱。

而舜,看起来就已经拥有了这份本钱,二十年来,他待人接物,如履薄冰,处理内政外事,天衣无缝,得到了在朝在野的一直拥戴,四方钦服,他推进了东夷族和黄帝族的融合,在部落之中拥有很高的声望;启用的八元、八恺早已经成为朝廷的支柱,都是他提拔的亲信,而几个有实力的反对王爷早已经以四凶的名义发配蛮荒。

二十年没怎么管事,尧早已经脱离了群众,可是到了此刻他也清楚自己是回天乏术,而太子丹朱,完全没有与舜帝对抗的资本,所以此时,尧应该是这么说的,我的皇位由兄长禅让而来,此是天意,今天禅让于你,也是天意使然,还望你不要推辞,以苍生为念……

这应该是完美的结局,是今天我们传说的结局,尧让舜,舜让禹,延续着中华历史上最为无私的一幕。

舜很清楚这样的结果,二十年的经营得到今天的结果,这绝不是一种偶然,从他成功的通过一系列的表演获得了尧帝的信任,这一切都已经注定。

然而他此时很冷静,皇权是不能私相授受的,他需要一个仪式,才能成为天下名副其实的继承人。

请注意,这里是继承人,而不是主人,因为主人尧,虽然九十岁了,虽然已经不再管事了,可是他身体康健,暂时好像并没有退位的打算。

于是尧举行大典,正式任命舜为继承人,而舜谦虚的表示,自己只是代行摄政,等尧帝百年之后,帝王之位还是会交由丹朱,自己会退居幕后继续辅政。

炎帝请黄帝入关结盟,斩蚩尤于涿鹿,而自己则被黄帝击破于阪泉,最终让出了皇位;黄帝的后人尧,请炎帝的后人舜共治国家,在位七十年之后,年老德薄,子孙不肖,遂定继承人为舜。

历史就是这么一个轮回,不过两百余年,天下重回炎帝一族。

此刻的舜不会想到,这个轮回,在他的手上,竟然只有几十年。

不过此时舜正如日中天,名分已定,天下已然在握,尧帝虽然仍然为帝王,但大权全在自己的手上,接下来,是怎样将这个继承人变成名副其实的主人了。

我们说的名副其实,是要得到所有人的承认,而不是自立为王的意思。

“舜囚尧,复偃塞丹朱,使不与父相见也”,这句话的意思就是将尧帝和丹朱分别软禁,使他们不得相见,尧帝想要将什么智慧传授给丹朱已经不可能了,而丹朱偏偏是个软弱无谋的公子,而历史就这样毫无惊险的继续往前走。

八年后,尧帝在孤独中死去,我们有理由相信,这最后的日子,丹朱甚至都没能陪在父亲的身边。

舜帝悲痛欲绝,这种感情是真挚的,我们知道舜帝是一个以孝行感动天地的人,尧是他的岳父,也是他慈祥的长辈,不管权利斗争如何,在脱离了权力中心之后,他只是一个孤独的老人。从退位之后还活了那么长时间来看,舜绝对没有虐待尧,除了断绝他对于权力的希望之外,生活上给予了无微不至的关怀,现在,这个爱护他、提拔他、无私信任他的长辈去世了,而自己将获得他的传承。

虽然部落首领们纷纷劝进,要舜帝即位,他全都拒绝了,坚持守孝三年。三年之后,他做出了一个别人都无法理解的决定,作为法定继承人,他将皇位交给了另外一个候选人——丹朱。

可是又过了三年,这三年之中,所有人还是认为舜才是真正的首领,有事情都不去请示丹朱,而只请舜定夺,从官员到百姓,都只认舜才是真正的主人,这是舜才重新昭告天地,登上大位,这一年他已经六十一岁。

关于此事,很多人认为舜虚伪,我认为不是,大权在握,自己并不一定要当上帝王,他可以按照对待尧帝那样,让丹朱成为一个傀儡,一旦出现过错,完全可以让傀儡背着,可是他将责任全部揽在自己的身上,这是一种不负万民的职责,不负尧帝的嘱托的行为。

何况,虽然他取得大位的过程中有各种手段的疑云,但我相信这种全程也并非全是阴谋,尧帝对于舜是有信心的,以尧帝的睿智,或许并不会培养一个夺位的阴谋家,而一开始,他是将舜帝当做接班人来培养的,只是在儿子和女婿之间无法抉择。

历史无法确定尧是主动禅位还是被逼无奈,但是禅让制这一伟大的权力交接举措,在尧这一代达到顶峰,在历史上留下最为灿烂的一笔。只是谁也没有料到这一伟大举措,他的生命力竟然如此短暂。

对于这段文字之中,关于尧、舜、禹、丹朱等人的年龄和辈分,实在是众说纷纭,莫衷一是,按照人生七十古来稀的说法,动不动就活个一百多岁的并不那么可信,所以,便也没必要那么执着,毕竟,依然是属于神话时代的故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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