荆远王府的正房院落极大,高桐离朝北而坐,居正位,高桐甫带着齐雪右下而坐,二人虽相距有些远,高桐甫却瞧得出高桐离面上的愠色。院内虽丝足绕耳,歌舞升平,可却无一人敢应声,只有几个伺候的婢子,轻手轻脚的递茶送水,再瞧几个献舞的歌妓,皆着一身大红色锦绣绸衣,一颦一笑嫣然,顾盼生姿。
领头女子玲珑小巧,媚眼如丝,身上着着的红衣与他人不同,密密的用蜀锦绣出细细的纹理,此时身姿摇曳,蜀锦也随之摇曳出金光。这女子花名倾城,是如今上京名气最大的万花楼头牌,高桐甫花重金将她请入荆远王府悉心调教数月,只为今日献舞一曲牡丹词。
此时高桐离正微微抬眼,眉头有些蹙起,高桐甫顺着目光看去,正是这倾城,可再一看,心中暗叫不好。这牡丹词分为上下两段,此时一段乐曲早该停下,这倾城不知给了乐师什么好处,竟又独自跳了起来,只是这舞实在不该登堂入室,皆为那些风流才子同歌妓在楚馆中胡闹时所作,身边几个丫头也都慌了神,却也不敢退下,只得合着琵琶声摆着身姿。
高桐甫正急急要摆手让她们退下,高桐离却开口了,‘’孤早就听闻你这荆远王府歌妓皆技艺绝佳,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高桐甫拉着齐雪连忙跪下,身后的婢子也都急急俯身不敢再抬头,一时庭院中只听‘’噗通‘’声,‘’臣弟知错,这丫头不知天高地厚,竟敢如此冒犯皇兄,是臣弟疏忽,臣弟甘愿受罚‘’,高桐离听罢缓缓起身,酒杯还捏在手中,开口道‘’听闻你府上的歌妓皆是亲自调教出的,今日既是家宴,这又是你府上的人,你自己看着处置便是‘’。说罢,高桐离缓缓转身,又回到位上坐下,眼帘微垂,高桐甫也读不出他眼里的情绪。
身旁的齐雪早已向下人使过眼色,几人将那倾城拖入殿中,那倾城早已发髻零落,如今脸上挂泪,实在是我见犹怜,可惜这温香软玉怕是今日就要凋落了,高桐甫却来不及不忍,身边齐雪已高声道,‘’贱婢倾城,好生的肆意妄为,在殿中作这等淫词艳舞,到当真是脏了陛下的眼,也坏了我荆远王府之风,今日定当重罚以儆效尤,只是念王上仁慈,今日便降奴籍,留在这荆远王府作浣衣婢罢‘’。
那倾城一时也没缓过神来,也不知跪下谢恩,直直的叫身旁的下人拖走了,从此这上京怕是又要少了几分风雅。风波总算平息,高桐甫再不敢怠慢,连忙起身祝酒,‘’今日臣弟生辰实在让皇兄见笑了,皇兄宅心仁厚,今日委自枉屈来此,是臣弟照顾不周,臣弟自罚一杯,还望皇兄谅解臣弟。‘’高桐离神色早就恢复如常,听必这话也举起手中杯却未送入口中,身侧的大太监急急上前来,从明黄的锦包中摸索,众人不知为何,却见他摸出一根银针,用帕子擦净,伸入酒杯中,高桐甫未料到竟会如此,高桐离自入席以来,身前菜肴皆纹丝未动,如今竟在弟弟府上用银针试毒,实在颇有深意。
高桐甫呆立在原地,一时竟不知该如何是好,果然,他的哥哥高桐离,他以为自己已经摸清的高桐离,却从来都胜他几筹,兄弟和睦是幌子,他从来都清楚,一个曾与他争取天下的弟弟始终是朱砂痣,碍眼却不能除。今日寿宴他本以为不过又是高桐离为仁慈宽厚之名逢场作戏,却未想到是绵里藏刀,想到刚刚倾城下场,高桐甫有些慌了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