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晚,华灯初上,天空中一轮皎月向大地倾洒下银色光辉,街灯照耀着前方黑暗的路。
当骑车经过路灯下看着自己的影子,欧阳圣哲忽然有一种错觉,影子比自己高尚;当经过月光下看着自己的影子,自己比影子高尚;当月光与灯光重合,自己与影子没有任何区别。
自行车稳稳的停在市政府办公大院大门前,欧阳圣哲没有下车,而是坐在自行车上点燃了一根香烟。
吞云吐雾,回想着今天发生的一切。
他在想,自己存在的意义究竟是什么?
十八年前他存在的意义是为了活着,十八年后他存在的意义是军人,那么现在呢?
往事一幕幕浮现在脑海里,欧阳圣哲心里逐渐有些发闷,他突然感觉到自己已不再是一个合格的军人!
“现在我存在的意义究竟是什么呢?”沐尘澜狠狠地吸了一口烟,吐出烟雾低声呢喃自语道,眼中有着一抹深沉的迷惘。
“军人!这就是你存在的意义!”
就在这时,一声沉凝的喝声在欧阳圣哲身侧响起,他随即转过脸去,便看到一身职业包臀短裙装欧阳如歌不急不缓的迈着优雅妩媚的步伐从大院里走了出来。
“饿了吗?”
欧阳圣哲巧妙的避开了刚才的话题,朝着门口那些看守大门的军人投去得意的目光。
“圣哲,你是天生的军人!你知道吗?我、爸爸、还有爷爷我们都被你第一次穿军装的身影所震撼到,你天生就是为那一身戎装而生的人!”
欧阳如歌没有回答他,而是沉吟道,似乎是回忆起了某些难以忘怀的画面,以至于她的表情显得都很激动兴奋。
“我还能被称作军人吗?”欧阳圣哲抬起头,看着点点繁星的夜空,淡淡地说道。
这些年漂泊在外,他早已经最初作为军人的信念丢进臭水沟了,军人,多么高尚的一个词语,可他呢,早已不是能配得上这个词的高尚的人。
“有何不能?我相信你迟早会穿上那一身戎装的,你是华夏最优秀的军人!我以前是这样认为,现在我也这样认为!”
欧阳如歌豪情万千,就好像没有什么能够比欧阳圣哲穿军装更让她满怀豪情的事情了!
看着欧阳如歌那信心满满的样子,欧阳圣哲微微一笑,不由地伸手亲昵地弹了欧阳如歌光滑如玉的脑门一下,温和地说道:“还是你会安慰我,上车,我们先去买菜。”
说完,他伸手往前一探,手臂用力轻轻松松的就将站在车侧的欧阳如歌单手抱了起来,然后稳稳当当的将其放在了自行车后座上。
“坐稳了。”
他提醒一声,感觉到欧阳如歌用力拦住自己的腰后,脚下用力蹬踏板,骑车里离去。
欧阳如歌靠着沐尘澜的脊背,晃荡着一双笔直的纤细长腿,银色的高跟鞋在夜光的照耀下,闪烁着诱惑的光泽,哪像一个高高在上的市长,反倒像是新婚燕尔的小女人。
“安分?确实该安分了,毕竟不该登场的登场了,能看戏谁愿意登台唱。”欧阳圣哲脸上挂着淡笑,缓缓说道。
“什么意思?”欧阳如歌疑惑地问道。
“今天我与长虎进了警局,我见到了赵羲传。”欧阳圣哲淡淡地道:“我对他很失望,我在想我是不是该连着赵家一起宰了。”
闻言。欧阳如歌皱了皱眉,似乎有些生气,她道:“怎么回事?”
欧阳圣哲将事情的经过简单的给欧阳如歌讲述了一遍,听完后欧阳如歌微皱着两道柳眉,缓缓说道:“赵羲传居然没有认出你来?”
欧阳圣哲淡淡地道:“这重要吗?”
“不重要。”欧阳如歌摇了摇头,说道:“你如果对付赵家的话,这算是他自作自受吧。”
欧阳圣哲呵呵笑了起来,“我还是第一次见到拉拢人却不认识自己拉拢对象是谁的,我该说他是故意的,还是对自己的实力充满自信,猖狂到无法无天了?”
欧阳如歌翻了一个白眼,“赵羲传虽然名义上是赵家的主人,但能力和魄力远不及他那两个无心政权的弟弟,”
闻言,欧阳圣哲微微皱了皱眉,似乎对于这个赵羲忠有些不解,
欧阳如歌摇了摇头,道:“看不出来,当时他表现得很自然,只是让告诉我说未来赵家如果发生一些灭亡的灾祸,让我出手报赵家一次。”
“你怎么回他的?”
“我拒绝了,我告诉他你如果是这样想的话,那我奉劝你最好打消这个念头,我最多看在你今天的情分上让赵家留下一份香火传承。”
“人家要你做副市长你居然出口威胁他,不愧是当年京城闻风丧胆的如歌魔女,哈哈。”听到欧阳如歌的话,欧阳圣哲忽然哈哈笑了起来,有些郁闷的心情都一扫而空了。
这个赵家看来并不完全像自己想的那样腐败不堪嘛,还是有些个明事理的,光是赵羲忠这份未雨绸缪的先见之明就已经透露出赵家并未如乔家那样完全腐败到骨子里。
“我这是近朱者赤近墨者黑,也不知道当初谁一个二流的顶尖家族就因为看人家儿子不顺眼说覆灭,就覆灭,搞得人家家破人亡的。”欧阳如歌娇俏的翻了个白眼,语气中颇有些揶揄的味道。
“我那可是为民除害,而且那也是上面给的命令。”欧阳圣哲撇了撇嘴解释道。
他知道欧阳如歌说的谁就是自己,当年在京都有一个顶尖的二流势力家族,腐朽败类简直到了让人发指的地步,这种猖獗是国家无法容忍更是他无法容忍的,当年他就借着上面的下达的命令,火上浇油的将这个家族所有男性和一些女人无论老少全给抓进了监狱里。
欧阳圣哲继续道:“看来赵家比我想象的要好一点,那就看看吧,接下来他们会怎么去圆这个“悲剧”,要是我满意了或许可以考虑考虑合作这件事。”
欧阳如歌点了点头,眼中闪过一抹狡黠之色,她道:“沈长虎那家伙现在被牵连进来了,那么沈家也不会置之事外,赵家这次伤筋动骨是必须的,那结果就很显然易见了,他们一定会很完美的让你很满意的给这件事结尾。”
“是吗?”
欧阳圣哲突然转过脸来看着欧阳如歌,他看到微风吹得欧阳如歌的发丝微微起舞,灯光照耀在她的脸上,竟有一种梦幻般地错觉,下意识的,他伸手摸了下欧阳如歌的脸。
他从来没有仔细看过欧阳如歌,这一刻他发现,只要看着她哪怕是一秒他的心就会特别心安,吾心安处是她大概说的就是自己现在这个感觉吧。
忽然被欧阳圣哲抚摸着脸颊,欧阳如歌俏脸腾地就红了,红到了脖子根耳后根,眼中似有一汪秋水,她凝视着欧阳圣哲,没有吭声。
“如歌,等我穿上那身军装,站在欧阳家英烈的坟前撒下那杯敬酒,我们就成婚吧。”
欧阳圣哲说的很认真,眼神很真挚,他脸上一抹庆幸极了的微笑,好像突然想通了什么似的整个人之前还有的那种沉闷感都一扫而空了。
欧阳如歌脸红如血,扑眨着一双大而灵动的秋水眸子,眼中饱含着无限奇爱意的看着欧阳圣哲,轻轻的点了下头,随即又撇着嘴说道:“混蛋,你怎么突然说这个了,是想逗我哭吗?”
欧阳圣哲转过身去,边道:“我人生这些年里没有一天是为自己为你而活的,怎么说我也应该为自己活一次吧?”
闻言,欧阳如歌心里闪过一阵刺痛,眼睛泛红起来。
对于陪伴了欧阳圣哲整个军旅生涯的她来说,她很明白后者身上那种想爱而不能爱,想走却无路可走的那种凄凉悲伤的心境。他的人生从来就不属于他自己,从他踏入欧阳家大门的那一刻起,他注定要以战火为生,以刀枪剑戟为情,以鲜血给自己人生增添色彩。
从最初杀人回来后躲在他怀里哭泣的小男孩,到身穿那身戎装顶天立地的出现在自己面前;从参军最初的激情热血,到最后的冷血无情;从最初高高兴兴拿着军功章走进自己别院,到将军功章平静的放在自己桌前凄凉落寞的踏出自己别院;从最初烂漫天真的笑容,到最后的成熟稳重的冷脸;二十三岁的欧阳圣哲过完了大部分人的一生!
而这一生中,他却没有一次是为自己活着的!
这是一名优秀军人的荣耀,也是悲哀!
她何尝没有想过与欧阳圣哲结婚,但后者的身份注定了结婚对他们而言是一件无比奢侈的事,现在亲口听见欧阳圣哲说出“我们结婚吧”这几个字,她知道他这是打算彻底告别过去,他要开始自己新的生活。
此刻欧阳如歌的心情苦涩无奈更甚激动喜悦,因为她无法揣摩欧阳圣哲说这句话是语境是悲伤的还是喜悦的,但总有一点她知道,他必定是极痛苦的。
“好,当你穿上那一身军装时我们就结婚。”欧阳如歌紧紧环住欧阳圣哲的腰,将头靠在她的脊背上,脸上洋溢着幸福的淡淡笑容。
无论是悲伤还是喜悦的,与她而言这个男人无论说什么做什么,她永远都不会拒绝,拥有陪着他,生也好死也罢,从这个世界上他们俩个人相依为命那一刻起,欧阳如歌就将自己的一生给了欧阳圣哲,无怨无悔。
陪伴是这世间最长情的告白,国家重任对于欧阳如歌来说,远远没有欧阳圣哲来得最要,欧阳家为此已经付出了所有人的生命,她决不允许欧阳圣哲再埋骨成沙,结婚在她看来或许能让欧阳圣哲放下这一切。
“如歌,你这算是答应我给你的求婚了吧?”
“求婚不应该有戒指什么的吗?而且不应该是是单膝跪地的吗?你随口一说就是求婚,还真是敷衍。”
“好啦,我这不是先征求你意见吗,嘿嘿,我一定会给你一个让你无法忘记的婚礼。”
“你找死是吗。”欧阳如歌狠狠的掐在了欧阳圣哲腰间软肉上,恨恨地说道。
欧阳圣哲吃疼,脸庞都扭曲变形了,“如歌,我错了,下一次再也不敢了,你就饶了我吧。”
欧阳如歌仍旧掐着他,继续说道:“还有你给我的婚礼要是没有让我无法忘记,本姑奶奶一定扒了你的皮。”
“行行行,要是没有,我随你处置。”
他话音才落,欧阳如歌便松开了掐着他腰间软肉的手。
欧阳圣哲嘿嘿直笑,笑得笑跟一个得到了老师鼓励的孩子似的,因为喜悦,他脚下蹬自行车的速度都快了不少,而且嘴里还不由自主的哼起了老爷子身前喜欢的一曲戏曲——霸王虞姬。
如歌,我似乎明白我现在存在的意义了。暗自在心里缓缓地说了一句,他嘴上大喊道:“如歌坐稳了,我要加速了哦。”
说罢,他蹬踏板的脚更加用力,紧接着空气中传来欧阳如歌一声娇呼,自行车消失在了车群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