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虞寻了个人家,偷偷摸摸顺了一把稻草,脚底抹油一般快走,这等盗窃之事她还是第一次干,免不了心跳加速,脸红耳赤,为了单独踏上前去金陵的道路,这点鸡鸣狗盗也就忍了。
总之,又没熟人!
待走到安全区域,西虞找了一颗树墩坐了下来,开开心心的搓起稻草来。
纤长白嫩的食指拿了几根稻草合在一起揉了揉、搓了搓,一松手还是毫不相干的几根稻草。
西虞狠盯了一眼,继续拿起掉地的稻草,她就不信了,堂堂的西府大小姐竟然搓不了一根麻绳?
西虞用着十二分的力气,反复搓揉,不一会,手掌已被磨蹭的发热,应该是成了,一松手还是毫不相干的几根稻草?!
见鬼了!
明明老杨搓几下就成了的!
再试!
西府大小姐这等不屈不挠的精神值得嘉奖,但不值得学习。
试想,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千金小姐,能将稻草搓成麻绳吗~
一而再再而三的试过后,西虞顿感无形的颓败与力不从心之感。
七月的午后,阳光烤制着万物,包括着个坐在树墩上的大小姐,不一会,她已满头大汗,心情也跟着急躁起来,奈何几根稻草可不是顾北咫,要它干嘛就干嘛,照样一盘散沙。
西虞越搓越急,越搓越难过,索性扔了手中的冤家,哭嚷起来。
至于为什么要哭,她也不知道原因,只觉得很憋屈,很无用、很艰难!
哭得正凶着,一道弱弱的声音传来,道:“要不,小的试试?”
西虞瞬时睁开眼睛,盯起不知从哪里冒出来的小厮,道:“你是谁?”
小厮道:“小的,只不过是混口饭的人,见公子有困难,于心不忍!”
西虞打消了警惕,抹干泪水,拿起地上的稻草递过道:“多谢了!”
只见小厮席地而坐,一只脚踩住稻草,挑了几股草儿搭在一起,十指自然伸屈,手根紧合,用着掌根之力捻揉起来。
西虞指着道“你这个姿势与我府上养马的老杨一模一样呢~”
小厮笑了笑道:“搓麻绳心不能急,力道要均匀,快搓至稻草中央,再添上几根一齐来搓,才能结实牢固,不容易散落。”
西虞敬佩起来:“看来,我只知皮毛就想画虎呢!画虎类狗,岂知我连狗都画不像!”
那小厮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眼前的公子实在幽默,抛开性别不说,着实可爱,也难怪。。是府内王爷的心头好,这里的心头好可不是贬义,脾性随意自然,没有恃宠而骄,与下人也能相谈甚欢,加上这样的容貌,不讨喜才怪咧。
小厮试探道:“公子,等下回去吗?”
“回去?不会!”
“为什么?”
西虞负气道:“我要自己走!不想再和他有什么瓜葛了!”小厮明了,原来,二人是闹别扭了。
小厮停了停手中的活儿道:“公子,行路难,可比这搓麻绳难多了,搓绳只需些小技巧和力道,行路就不一样了,世道纷乱,独自面对难免力所不及,遇难事也没个商量的人,孤独,可不就是形单影只、心无知己吗?”
西虞有所悟,这小厮的话十分在理,她无法反驳,只是。。那顾北咫实在不要脸!借着酒势仗着身份干出禽兽不如的事情。。
小厮继续道:“不怕公子笑话,我和贱内是门对门的邻居,属青梅竹马那一挂,孩提时经常一起山上捡柴拾牛粪,有一次柴火捡够了还剩大半日的时光,索性逮鱼摸虾,玩的不亦乐乎,以致天黑才知道往家里赶,回家的路要经过一个乱葬岗,白日里自然是不怕的,可是到了晚上,月黑风高,阴风飕飕,两个娃娃怕的要死,那时。。我不过八岁,贱内不过七岁,可就是在那个啥也不懂的年纪,我懂了要护着身后的人!”
西虞感慨良多,自己的孩提养尊处优,衣来伸手饭来张口,一顿早餐,厨房也要做出六七种花样,供着自己的心情。
哪里需要弯腰捡东西,早有仆人奉在手边。
那时,整天想着的是好玩的,好吃的,以及如何装病躲过数位老师!
羽翼下的自己护别人?
护只小鸡都成问题!
“那后来呢?”
“后来,贱内拉着我的衣衫,躲在我的身后,而我也是涨着胆子给她唱娘教我的童谣。。。”
西虞打心底佩服起眼前的小厮,他比自己强多了,有用多了,反观自己,整个绣花枕头!
“道路艰难,一人难独行,既然同去,那也要同归!世间妖魔不论是道生还是心生,二人只要坚定,没有过不了的坎,但前提你们要相互信任。。。”
西虞诧异不止,她不曾想到这个比自己勇敢、坚强太多的人竟能说出这般深刻的道理!
又是一个企及不了的高度!
“信任。。。”西虞低头沉思起来,自己真的要相信顾北咫的为人,他的逢场作戏只是为了掩饰身份,假扮顾寻踪吗?
这时,小厮的麻绳搓好了,递过道:“公子,麻绳好了,天也快黑了,倦鸟也该归巢了!”
西虞拿过,解下玉带,换上麻绳看了看到:“这根麻绳可比我这根玉带有意思多了!我也明白了,我早知自己的心,也知道这次是负气出来,他是王爷,试想大昌的哪一位王候没个三妻四妾的,只怕少了还被人笑话,而我。。。和他什么也不是,生他的气作甚。。。。哎,咱们这就回吧!”
“嗯!”
正说着,远处传来一阵马嘶,西虞抬头看了看,带头那一脸焦急挥鞭不止的人不是他又是谁~
顾北咫稍作休息起身后就听闻陈木深说西虞负气出走,脑袋闷的声一片空白,须臾之后火速上马寻人。
还好,那个要他命的大小姐并未走远,与一个府上小厮老老实实站着等他靠近。
顾北咫拉住缰绳,一跃下马,大步跨了上去,不由分说,倾力搂紧眼前之人。
西虞挣脱道:“你作甚,快放开!”
顾北咫搂的更紧了,诚然道:“你答应我,再也不要与我不告而别!”
“好好好,我答应你,你快放开我!”
顾北咫忍不住又搂了一会,才将怀中的挣扎不止的小兽放开。
二人松开,才发现小厮早已跑远了,陈木深也识趣的站在远处。
从顾北咫怀中起来的西虞,有些觉得不大对,对方是不是知道了她的女儿身?
他不好龙阳,那刚刚焦急万分的神情,以及迟迟不愿放开的双臂,充满着情爱的意味!
不单单是兄弟惜别或是重逢那样的感觉!
“你知不知道,我是。。。”
顾北咫笑道:“知道什么?”
西虞轻轻叹了声,道:“罢了,心情不好,回头再说!”
顾北咫哪里不知道她想告诉自己什么,可他就想听对方亲口表明女子身份,那么。。。到那个时候,也就是她对自己表白的时刻!
顾北咫上下查看着她有没有受伤,目光落在她的腰际。。
嗯?草绳?这是什么操作?
顾北咫笑道:“鱼兄,你系个绳子作甚,难不成想当草莽混至金陵吗?”
西虞拿着玉带,低头看了看,抱怨道:“都是腰带,草绳没什么不好,玉带好歹可以换些钱,不用看人眼色行事。。。”
顾北咫拿过她手中的玉带,走近两步,认真给她系上,并垂下脸来,伏在她的耳际暖暖道:“要当就当给我!你的一切我都想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