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珊和沈志明再次开吃之前,先用餐盒把每一样菜都留了一半放进冰箱给李越,随后,他们才把桌子上所有的菜都一扫而空了。吃饱喝足又收拾干净碗筷,已经是下午一点多钟。
“不如,我们回去睡个午觉吧?”方珊问沈志明。
沈志明摇头说:“不,好久不去看陈叔叔了,我想去看看他。”
“看他干嘛,他又死不了。”方珊赌气的说道。这两天一想起陈志山,她就会想到那天在病房门口听到的那些话,那些话像针一样扎她的心,让她痛苦不堪,有时候她真想拿针好好的扎陈志山几下,出出心中的恶气。
沈志明摇头认真的说:“女人啊,嘴里说的和心里想的永远都不一样。”
“关你什么事儿?到时候你找老婆也是这样的!”方珊完全不把沈志明当小孩,而是把他当成年朋友一样对待。
“我才不要呢,麻烦死。你不去?那我自己去!”说着沈志明就往外走。
方珊一步追过去拉着沈志明的手说:“他当时叫我照顾你,你现在要是一个人去找他,他又要说我照顾得不周到,还是我陪你去吧。”
沈志明无奈的摇摇头,拉着方珊的手出门了。
陈志山的手基本康复了,但是还不能出力,因此只能在家里养着。秦羽的身体虽然还没养好,但是她妈妈三番五次的打电话催她回去帮忙解决弟弟的事情,因此她也只得拖着沉重的身体,拿着陈志山和赵九能凑给她的两万块钱回家了。陈志山本来要一起去的,但被秦羽拦住了。秦羽知道,如果她妈妈知道她有了这么一个有钱的男朋友,那么妈妈会天天缠着陈志山要钱的。
陈母因为儿子的手基本康复了,而且婚事也基本解决了,家里又没什么事儿,因此最近经常和街道上的几个老人一起去打麻将消磨时间,有时候甚至是整晚都不回家。
家里几乎整天都只有陈志山一个人。
呆在家里,陈志山把最近的事情反反复复的想了几遍,越想越觉得弄伤自己的手是愚蠢的行为。现在手虽然恢复了,但是要恢复之前做鱼丸的那种功力,那可不是一天两天就能办到的事情。陈志山虽然不缺钱花,但是坐吃山空的道理他还是懂的。更重要的是,家里的百年老店确实不能就这么毁了。
有时候他也会到店里去看看里面那些老东西,座椅、柜子,操作间的案板、货架,以前每天都热气腾腾的那口大铜锅,很多东西都是爷爷留下的。近半个世纪了,那些老东西被盘得油光发亮,似乎已经有了自己的生命。现在,如果他陈志山真的把这个店子关了,那他就是在扼杀这些老物件的生命!他就是刽子手!他断送的不仅仅是自家百年老店的命,更有可能把传承了几百年的酸汤鱼丸的老手艺给断送了,要是那样,他陈志山可就是鹰嘴市的罪人了!
虽然他觉得自己的手艺还不配“非物质文化遗产”这个响当当的头衔,但是客观的说,在整个鹰嘴市,他的手艺算得上是数一数二的了,市领导找他,当然是有道理的。
坐在店子里,坐在爷爷以前经常坐的那把躺椅上,他常常想起小时候爷爷常对他说的那句话:这个店子就是我们陈家的命,无论什么时候都要保住。
可现在,他却在一时冲动之下,差点把这一切都断送了。
“爷爷,我不是陈家的好子孙,求您原谅我吧,求列祖列宗们原谅我吧!”
每次想到爷爷的话,他都会缩在躺椅里痛苦的哭喊,仿佛那把躺椅就是他爷爷宽阔的胸膛。经过几次痛苦的挣扎,他下定决心要在最短的时间里把老店子重新开起来。
在手还不能出力之前,他打算趁这段时间先把一些重要的工具修补一下。
方珊和沈志明到陈志山家里的时候,陈志山正在用棉布打磨一块红木刮板。
刮板,是一块长约25厘米,宽约10厘米,上部厚约2厘米,下部如钝刀一般轻薄,上部左右有手柄的木制工具,是制作酸汤鱼丸最重要的工具之一。大白鲢去头之后,放置约三个小时,等鱼肉自溶释放出最多营养物质,味道最鲜美口感最嫩滑的时候,再取下鱼肉,先用钢刀刮碎,再用木刮板反复刮上劲。这些过程中,力道非常重要,用力过猛,做出的鱼丸会老而硬,口感不佳;用力太小,鱼肉的鲜味物质无法完全释放,成品的味道不纯正。用上好的红木板配合恰到好处的力道,才能做出令顶级老饕都赞不绝口的酸汤鱼丸。那份历史般的醇厚口感和日久弥新的香味全在鱼丸匠人的一双手之间。
陈志山一边打磨刮板,一边仔细的回想着制作鱼丸的每一个细节要领。
突然,门口传来一个清脆的声音道:“陈叔叔,我们来看你了。”沈志明看到陈志山正在专心致志的盘刮板,因此没有贸然进院子,而是小声叫了一句。
陈志山转头看到沈志明以及沈志明身后的方珊,有些沉重的脸上立刻堆满笑容,放下手上的刮板高兴的说:“赶紧进来呀,我还以为你把陈叔叔忘了呢。”
不等沈志明说话,方珊就抢着说:“还不知道谁把谁忘了呢。”
陈志山知道方珊话里有话,于是陪着笑脸迎过去说:“知道这段时间冷落我妹妹了,赶紧进来,哥给你倒茶赔罪。”
“我哥在这里吗?”方珊没好气的问道。
陈志山有些语塞,不知该怎么接话,于是转而问沈志明道:“怎么这么长时间不来看叔叔啊?”
沈志明严肃的说:“我不是要查案子吗,今天是想你想得不行了所以就来了。”
“哦,你个小鬼头还挺忙的呢!”陈志山一把抱起沈志明转身往里走。
一旁的方珊一脚踢在陈志山屁股上,面带愠色的说:“问你话你为什么不回答,我哥在这里吗?”
“好了,小的知错了,阿珊美女请进!”陈志山回头对方珊鞠躬道。
方珊这才稍微漏出点笑容,说:“什么阿三阿四的,叫得难听死了。”
这时沈志明小声对陈志山说:“女人就是这样的,你得慢慢哄。”
陈志山笑着说:“你还懂哄女孩子,我看你都成精了。对了,暑假就要结束了,你的作业做完了没有?还有,你方阿姨有没有欺负你。”
沈志明挣脱陈志山的手,说:“我的事情你就不用操心了,我今天来就是要解决你们的事情的。你们好好谈谈,我到屋里去找书看。”说完沈志明就跑进了陈志山的房间。
回头,陈志山有些尴尬的看着依然板着脸的方珊,迟疑道:“那个,申请做沈志明监护人的事情进展得怎么样了?有些情况我找市领导说过了,他们说只要双方都同意,监护人的年龄可以适当放宽。还有···”
“沈志明的事情你就不用管了,我会处理好的。我到很想知道,你申请做秦羽的合法伴侣的事情进展得怎么样了呢?”方珊醋意十足的说道。
陈志山无奈的笑了笑,掏出根烟点燃吸了一口后才说:“这都是没有的事儿,你听谁说的。”
“还用谁说?秦羽在背后都管你母亲叫妈了,谁不知道啊?”
“那都是为了哄我妈开心,你知道人老了···”
“别把话题扯远了好吗?人老了想要儿媳妇我能理解,但为什么是她?”方珊有些激动的问道。
陈志山弹弹烟灰,定定的看着火红的烟头不再说话了。正如方珊所想,上次的“寻宝游戏”就是陈志山为了做出抉择而设计的一个考题。最后,秦羽赢了。或许,这就是老头爷的安排,他陈志山也无法改变。
可这话他不能对方珊说。
而方珊大概也知道自己的话有些过了,把志山哥逼得不知如何是好。于是又放缓语气说:“这两天天气没那么热了,不如明天我和你一起带着沈志明去山里走走吧,我们到山里一边散步一边聊?”
陈志山想了一会儿,看着方珊说:“山里?山里还是太热。不如我们去单江古镇吧,哪儿应该比较舒服。”
“单江?秦羽的老家好像就是单江吧?你是想去玩还是想去看她?”方珊斜眼瞪着陈志山道。
“不是,你···为什么老是纠结她呢?”
方珊双眼含泪的说:“因为她抢走了我最爱的人。”
陈志山皱着眉头说:“上次你不是答应过我,如果官兵抓贼的游戏你输了就不再逼我了吗?为什么还要老是说呢?”
“我现在不是要你和我一起做研究,而是···而是要和你在一起!”
“不行!”
“为什么?”方珊崩溃的吼着,同时把桌上的那块红木刮板扔到地上摔破了。方珊最怕听到陈志山直接的拒接,然而陈志山却真的这么说了。
陈志山狠狠的瞪了方珊一眼,噗通一声跪在地上把那块已经碎裂的刮板紧紧的抱在怀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