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方面,陈志山希望那尸骨是吴霞的,这样起码可以让无头苍蝇一样的李越感到些许的安慰,毕竟吴霞有着落了。而另一方面,他又害怕那真的是吴霞,如果李越发现吴霞已经变成一堆白骨,他会疯掉的。
但无论陈志山怎么想,尸骨是不会变化的。那具尸骨就是吴霞的遗骸。
李越对陈志山说过,有一次吴霞陪他进山采药的时候,腿被摔断过,摔断的腿上装了一根钢钉,钢钉上还刻着李越的名字。刚才尸骨落下的时候,陈志山看见一道白光从他眼前闪过,当时他吓傻了,以为是脏东西出来吃他了,所以拔腿就跑。跑到洞口的时候他才猛然觉得,那道白光像是一块金属,与此同时他也想到了李越的话。
回到洞里拿起两根腿骨一看,其中左脚腿骨上确实有钢钉,仔细看,“李越”两个字豁然在目。一声叹息之后,陈志山把背上的牛仔包取下来,倒掉里面的东西,然后把吴霞的尸骨全部装进了包里。
收拾完尸骨,陈志山也没心思去找木料了,背起包径直往回走。他没回家,也没去找李越,而是到鹰嘴峰下李越纪念吴霞的那个山洞前坐着,思考该怎么跟李越说这个事情。
“假如是我看见方珊的遗骸会怎么样呢?”
陈志山尝试着问自己。一想到那个场面,他就觉得自己的心跳快要停止了,泪腺似乎要爆炸了。
“不行不行,我都完全无法控制自己的感情,而且我和方珊,不对!怎么扯到方珊了!秦羽,秦羽!更何况我和秦羽的感情远没有李越和吴霞的感情深!”
“怎么办呢?要不找找黄佩?”陈志山自言自语的正说着,他的手机竟突然响了。
拿出来一看,正好是李越打来的。
“他找我会有什么事儿?”陈志山一边想一边接通了电话,刚把手机放在耳边,听筒里就传来李越如同杀猪一般的嚎叫:“陈志山,快来救我,快!”
陈志山都懵了,急切的问:“发生什么事儿了,你在哪儿?”
“在警局后面山坡上的一口枯井里,你赶紧来!”
“好好好,我马上就来!”来不及多问,陈志山拿起牛仔包就开车朝李越说的地方驶去。
李越被困的那口枯井并不深,大概也就四米多,而且井口不远处还放着一把梯子,从梯子的腐败程度和长度来看,它之前应该就放在井里。
可是,是谁把李越困在井底的呢?
到了之后,陈志山并没有急着去救李越,而是趴在井口问李越到底是什么情况。一路上陈志山都在想:谁有那么大胆把一个刑警困在警局后面的枯井里呢?除了刑警的领导之外,只怕没有别人了。
李越在井底咆哮道:“先别问那么多了,赶紧把梯子放下来把我救上去,我要去山里!”
“去山里?去山里干嘛?”陈志山惊讶的问。
“你哪儿那么多问题,赶紧救我上去!”李越严肃的命令道。
陈志山干脆一屁股坐在地上,笑着说:“你不告诉我我就不救你上来!”
“哎呀!我师父带着大批警察进山去搜捕嫌犯了,因为我的脚没好利索他们不让我去,所以才把我困在这里。”李越焦急的说道。
陈志山说:“他们这样是对的呀,你去了不是累赘吗?还有,既然是他们把你困在这里,那你为什么有手机?”
“我在我脚上的纱布里藏了一部手机,他们没发现。赶紧把梯子放下来,我必须得去!”
“为什么?”陈志山依然不为所动。
“为什么为什么,因为有证据显示阿霞可能没死!而是被困在山中的某个山洞里,我必须去救她!”
陈志山猛的低头看着井底的李越说:“不可能!”
“什么不可能?”
陈志山放缓语气说:“那个,我是说吴霞不可能没死。你就别想那么多了!”
“你知道个屁,我们找到了证据!要不然我师傅不会那么快就展开行动的!”
陈志山扔一根烟给李越说:“你先冷静一下听我说,我也有证据。”
“什么证据?”李越瞪着眼睛问陈志山。
“你先抽根烟冷静一下!”
李越咆哮道:“什么证据,快说!”
“我···我在山里发现了吴霞的遗骸。”陈志山小声的说道。
“遗骸?”李越双眼发红,全身的肌肉都在抽搐:“不,不可能!”
“这是真的,遗骸就在我的包里。”说着,陈志山起身把梯子放到了井底。可李越却瘫坐在地上,再也没有力气爬梯子了。
陈志山只能拿着背包缓缓的下到井底去安慰李越,可刚到井底,李越突然从地上跳起来掐着陈志山的脖子,低沉的吼道:“你在骗我,是不是?”
“不是,你冷静点,有些事情虽然很痛苦,但还是得坦然的去面对。”
“把包给我!”
“你最好先做好心理准备!”
“给我!”李越声嘶力竭的吼道。
打开牛仔包,李越一眼就看到了那根有钢钉的腿骨,随后眼前一黑,他一头栽倒在吴霞的遗骸上。
“李越!李越!”陈志山一边拍打着李越的脸,一边掏出手机打电话求救。就在这时,李越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翻身夺过陈志山的手机,并且把陈志山控制在地上,小声说:“兄弟,对不起了。”
“你想干什么?”陈志山想反抗,但是李越把他的手倒扣着压在地上,他完全无法动弹。
李越说:“我要去看看现场!”
“遗骸都找到了,你还去哪里干嘛?”
李越铿锵的说:“我要去看看她躺过的地方,要去闻一闻她留下的味道!她一定也很想我,或许她正躲着某个地方等着看我呢!我要去看她,你带我去!”
“我看你都疯了!”虽然这么说,但陈志山已经被李越感动了。或许,如果换了是他陈志山,这种时候他也会这么做的。
一路上李越都紧紧的抱着那个牛仔包,嘴里嘀嘀咕咕的说着什么,陈志山一句都没听懂。为了避免和黄佩他们碰上,陈志山走了另外一条小路,从那条小路去往发现吴霞遗骸的地方,也稍微近一点。
再次来到洞口的时候,已经是傍晚六点了。大山里天黑得快,当时山林里已经没有半点亮光了,李越和陈志山只能靠手机电筒照明。
“你说的就是这里?”李越问陈志山。
陈志山点点头说:“嗯,我就是在这个洞里发现了吴霞的遗骸,但是···”
“好,谢谢你!”李越打断陈志山的话:“你可以走了,我进去陪陪她。”说完,李越就抱着吴霞的遗骸缓缓的走近了地洞。
“不是,天都黑了,你一个人安全吗?”
“有阿霞陪着我呢。”李越像着了魔一样径直的往前走去。恍恍惚惚的,他又感觉自己眼前出现了一片蓝色的光,吴霞就在那光里向他招手。
“阿越,你怎么才来,我好冷啊···”蓝光里的吴霞对李越说道。
李越抽泣道:“对不起,让你受苦了,我来陪着你,再也不离开你!”李越一边说一边伸出手去牵吴霞的手。
可刚刚碰到,阿霞又往后推了一步。
“阿霞,你生我的气了吗?”李越愧疚的问道。
“不,我没有,你来了就好,我好想你···”吴霞幽咽的说道。
李越加快脚步追上蓝光,可他快蓝光后退的速度也快。
“阿霞,你别走,我来陪你了!”看准时机,李越一把抓住吴霞的手!
可是,李越抓住的并不是手,而是被陈志山拉过一次的麻绳。陈志山拉下了吴霞的遗骸,而这一次,是密室外的隧道部分塌陷,李越和吴霞的遗骸一起被封在了那个小小的密室里。
洞外的陈志山并没有走,他原本想在洞口等李越。可是听到李越疯疯癫癫的叫吴霞,还说要永远陪着她,陈志山又不放心,因此悄悄的跟进了洞里。隧道塌陷的时候,陈志山离李越大概只有三米的距离,而塌下来的泥土仅仅只是埋住了陈志山的脚尖。
“李越!”陈志山当即就不顾一切的趴在土堆上刨挖。好在这是大山深处的泥土,常年不见阳光,又有枯枝烂叶保持着水分,因此非常松软。
但即便如此,刨挖一阵之后,陈志山的手也是鲜血直流了,他停下来不停的喘息着。他不是心疼自己的手,只是这样的速度实在太慢,等挖到的时候,李越可能都救不活了。
“怎么办!”正无计可施,他那深陷泥土里的脚突然碰到一个坚硬的物体,他立刻返过去挖脚下的东西,几秒钟之后他从泥土里挖出一把铁锹,就是他上午落荒而逃时留下的那把折叠锹。
他如获至宝,坐在泥土里拼命的挖起来,双手的鲜血把锹把和泥土都染红了。
大约五分钟后,陈志山看到了坐在洞里已经昏迷的李越,他半个身子钻进洞里把李越往外拖。就在这时,他身后突然传来一个幽灵般的声音道:“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狱无门闯进来!”
“你奶奶的!”没等那个幽灵动手,陈志山敏捷的爬出来举起铁锹朝身后打去,那个幽灵般的黑影似乎被愤怒的陈志山吓到了,转身逃走了。
因为担心李越,所以陈志山没有追,等把李越拉出洞的时候,他发现不远处出现十几个强光电筒的光柱。他知道,那是黄佩带来搜山的警察。刚才的黑影逃走,不是被他手里的铁锹吓到了,而是发现警察正在朝这里追来。
医院里,怒不可遏的黄佩把满身是血的陈志山按在墙壁上,连声问道:“为什么会这样,你说,说啊!”
“这是个圈套,我们都被耍了。”陈志山并没有挣扎,双眼无神的看着天花板,竭尽全力的回忆着那个幽灵般的声音。
“你说是全套就是圈套?我凭什么信你!”黄佩抓住陈志山的衣领把他狠狠的摔到在地。
这时急救室里的护士出来喊道:“吵什么吵,要吵出去吵!”
“病人怎么样了?”黄佩急忙上去问道。那护士理都不理,砰的一声把门关上了。黄佩在门板上重重的锤了一拳,无奈的回到等候区的椅子上抱头抽泣。
按照联合指挥小组组长赵副局长的计划,这一次搜山行动至少要调集一千警力,把周围的道路全部封闭,然后在山里进行地毯式的排查,这样一来,隐匿在山里的犯罪分子就是插翅也难逃。可是当李越把沈志明推理的结果告诉黄佩之后,黄佩经过严密的推断认为沈志明的判断是对的,为了尽快控制事态,防止恶性事件再次发生,黄佩申请提前展开搜山行动。经过再三权衡,特别是沈志明提供的那条恐怖的线索,赵副局长同意提前行动,并且立刻向省里请求临时支援。
可是行动最终还是失败了。黄佩他们在山里只找到了几条废弃的隧道,李越那所谓的“鹰嘴峰下的秘密工厂”也并不存在,至于犯罪嫌疑人,更是不见踪影。
失败的行动本来就让黄佩焦躁不安,随后又传来李越被困山洞昏迷的消息。从接到这个消息开始,黄佩就知道这一切可能就是一个局。
可是,是谁有这么大的能量在他们眼前摆下这么大一个局呢?布局者的目的似乎很明确:一是把警察的注意力转移到山里,二是要李越的命。从他们对李越采取的行动来看,布局者确实对李越了如指掌,这一点和李越当初的判断是吻合的。而布局者要李越的命,从另一个角度来说,也就是李越已经触及到了那群人的要害。
至于布局者把警察的注意力转移到山里,是故布疑阵还是因为他们要在市区搞什么大动作,黄佩还不清楚。不过为了以防万一,在调集警力进山的同时,黄佩也留了足够的警力在市区监控。可是直到现在,无论是市区还是山里都没有发现什么异常,幕后的那只黑手到底要干什么呢?黄佩百思不得其解。
黄佩抱着头冥思了很久很久,直到急救室的门打开。
“怎么样,他醒了吗?”黄佩起身问医生。
医生说:“命是保住了,但因为大脑长时间缺氧,暂时还没有醒过来。”
“什么时候能醒?”
医生说:“这就得看病人的意志力了,如果···”
“别说了,我知道!不会那样的,他一定会醒过来的,一定会!”黄佩全身颤抖着帮医生把李越推进了病房,陈志山也跟了过去。
安顿好李越,黄佩坐在李越床边对陈志山说:“刚才对不起啊。”
“没事,我能理解。你,不处理我?”陈志山反问道。
“我为什么要处理你?”
“李越是我带进山的。”
黄佩说:“如果你要害他,你就不会冒着生命危险去救他。赶紧去叫医生把你的手包扎一下吧。”
“谢谢!”
陈志山转身要走,黄佩又对着他的背影说:“好好保护你的手。”
陈志山回头笑道:“我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