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大亮的健身中心开业,只要有时间,汤汤基本都是在店里帮助大亮打点生意,星期六星期天更是如此。
关淑娴看在眼里,对这个倔强的女儿一点办法都没有,宿命吧,她找不出更好的解释。
该说的都说了,能做的也都做了。还是改变不了江汤汤,她真是无语了,那个陈大亮给汤汤灌了什么迷魂汤,让她这么死心塌地?
那几个朋友的女儿都是男朋友换了又换,走马灯似的新人替旧人,只有她关淑娴的女儿,一根筋一个,从高中起就这么一个男朋友,无论怎么打都不带散的,瓷实得就像粘在了一起,气疯掉都没有用,她似乎现在都没有力量再去管女儿的感情!
更可恨的是江正齐也越来越像着女儿说话了,说年轻人就让他们去闯吧,闯闯看,也未必就没有天空。
哼哼,天空?什么天空?那个小破健身中心,她也不是没有去过,就是天天人满为患,又能挣几个钱?可偏偏汤汤根本不往心里去,她这个闺女对金钱完全没有概念,她都不知道这个女儿到底是不是亲生的!
一早,汤汤就和她打了招呼,说中午饭不用等她了,她去健身中心。以前,最初她闹的时候,汤汤总还是会忌讳的,不敢在她面前直接提去健身中心,现在可好,自从她闹了几次以后,汤汤似乎也无所谓了,你再闹,再闹我就搬出去住,她这个妈妈的威严已经荡然无存了。
关淑娴坐在沙发上,用手掐着太阳穴,这一阵,不知道怎么搞的,老是脑袋疼,睡眠也不好,眼袋明显的下垂,皮肤也变得松弛,她是真的没有精力再去管女儿的事情了。随她去吧,吃了亏就知道难受了。
江正齐晨跑回来,看到关淑娴掐自己的太阳穴,他边擦汗边在旁边坐下,“怎么样,要是还难受,就去找曹大夫看一看。”
关淑娴应了一声,“还不是被你那宝贝女儿气的!”
“你呀,儿孙自有儿孙福!别操心了。我去冲个澡。”怕老婆再没玩没了地数落汤汤的事,他倒是有些理解女儿了。这个妈才真是让人头疼。
见到江正齐又躲了,关淑娴不由得有些火起,以前,江正齐还是站在自己这一边的,不知道什么时候起,他明显地站在了女儿这一边,她看着丈夫的背影喊:“你现在的态度就是默认他俩的交往了吗?”
本来已走上楼梯的江正齐扭转身子,“这件事你就交给我吧,如果陈大亮能经受住考验,那你也就接受他吧!”
“接受他?那个小市民家庭?”关淑娴鼻子哼出气来,“那简直是痴人说梦!”她的脑海里蹦出的是陈大亮那个贫瘠的家,还有那个没有什么文化的妈!一股怒火腾地从心头窜起,她站起了身,抚着胸口,哎呦,不能想,不能想,一想她这口气就咽不下去,她关淑娴的亲家怎么可能是那个德行!
江正齐换了衣服下来吃饭,关淑娴走过去在旁边的凳子上坐下,犹不死心,“你再劝劝你那宝贝闺女,我说,她是不听的了。”
江正齐放下手里的油条,“其实你不提,我也想和你说说,你就是再不赞同这份感情,你也不能老去贬低大亮的妈妈!”
一提到大亮的妈妈,关淑娴鼻子又哼出气来,“你是没见过陈大亮的妈,哎呦,”关淑娴一副没法形容的样子,摆摆手,“没文化,没层次,没见过世面,就是一个最底层的工人!我们怎么可以和这样的家庭做亲家?难道你能容忍?”
江正齐没说话,喝了口豆浆,把油条放进嘴里咬了一口,他江正齐的宝贝女儿,他当然希望选个门当户对的乘龙快婿,他怎么不想?
但是女儿认准了陈大亮,该说的都说了,他倒是也愿意成全自己的女儿,陈大亮这个小伙子,除了家庭比较贫困,也还算是个不错的小伙子,没办法,家世好的学历高的,江汤汤通通看不上,这点执着倒是有点像他。
“你怎么不说话?”关淑娴不满。
“能容忍不能容忍,都是汤汤自己的选择,难道你让我和她断绝父女关系?”
一句话噎得关淑娴半天没吭声。
“你现在越是打压汤汤,她越是离你越远,我们自己的女儿,难道你要把她推出这个家?”
“那你说怎么办?”
怎么办?江正齐心里苦笑,“再看看。”
“还看?你那宝贝闺女这次是动真格的,要结婚的了,要是真结了婚,就什么都晚了。”
“要是他们真决定结婚,你不接受也得接受,孩子自己觉得幸福是最重要的,我们不能替她做一辈子的主。”
关淑娴气得捂住了胸口,她知道丈夫说的是对的,她拿女儿一点办法都没有,前两次吵架,汤汤干脆直接住进了陈大亮家,这真成了自己把女儿逼走的了。
“你说你闺女这个倔劲儿像足了你们老江家的人!什么不好遗传,偏遗传这个!”
江正齐笑了,“我看是有你的劲儿,当初你妈还不是反对咱们俩,结果你还不是嫁给了我!”
“那能一样吗?根本没有可比性!”关淑娴脸阴阴的,一想到女儿的事,她的心口就疼。
江正齐吃完饭,站起身,拍拍太太的肩膀,“别生气,注意自己的身体。”
十点的健身中心已经人满,江正齐推门进来,冷眼扫视了一周,有热情的服务人员迎了上来,“先生,您是第一次来?”
江正齐略微点头,眼睛仍然扫视着周围,他并没有看到陈大亮和汤汤。
“那您先坐在这,我给您倒杯水,给您介绍一下我们的项目。”服务生把江正齐引领到休息区坐下,然后小跑着去拿画册。
江正齐打开画册,小伙子殷勤地一个项目一个项目的介绍,然后用余光打量了一下不怒自威的江正齐,小心陪着笑说:“像您这样的年龄,我建议您做一些低冲击的有氧运动。”
看到江正齐挑起眉毛,小伙子赶紧解释,“比如动感单车和划船器都可以,教练会根据您的自身特点,给您量身打造适合您的一套健身计划。”
小伙子细心观察着江正齐的表情,他通过江正齐的穿着举止就判断出此人来头不小,如果能拿下眼前这个人,这一定是个大客户,见江正齐并没有出言阻止,他更加卖力气地介绍。
大亮陪着一个客户从伸展区走了出来,他并没有注意到休息区的江正齐,他客气地帮客户开了门,打了招呼直到客户离去这才回转身往里走。
就在一回眸间,他看到了坐在沙发椅上的江正齐,惊讶之情荡彻心扉,万没有想到,江正齐能过来,他有些紧张,快步走了过去,“叔叔,您怎么来了?”
小伙子没有想到陈总居然认识这位贵客,不由心中小小的失望,他喊了声,“陈总!”还没等再做别的介绍,大亮向他挥了挥手,“林鹏,你去忙吧!”
大亮在江正齐身边坐了下来,看到江正齐面前的纯净水,又赶紧站起来说:“叔叔,您先坐着,我给您沏点龙井。”
江正齐摆了摆手,示意他坐下。
大亮搓着手又坐了下来。一时无语,大亮也不知道该说什么,虽说那会一个月的陪跑多少让江正齐有了转变,但是看着表情沉静的江正齐,他选择缄默,本来他也不是善于交流的人,尤其江正齐的突然造访让他有点发懵,更不知道江正齐的路数,现在更是怕话说错了惹是非。
江正齐环顾了一下四周,“装修设计还是不错,健身中心投了多少钱?”
大亮如实回答,“加上房租、水电、装修、器材先期投入了五十万。”
江正齐点了点头,“谁的钱?”
“颜宇借了我五十万,我自己凑了十万。基本就维持下来了。”
“客源现在怎么样?”
“还可以,最初的一批会员都是同学,朋友,现在稳定下来后,有很多新的客户。”
江正齐点点头,“走,带我去看看。”
大亮赶紧站了起来,在前面领路,“叔叔,汤汤在做瑜伽呢,”他看了看表,“应该快结束了,要不要我喊她出来。”
江正齐摆摆手,“让她练,我们看我们的。”
大亮边走边介绍,突然就听到一声惊呼,然后一片嘈杂声。声音是从器械区传过来的,大亮看了一眼江正齐,“叔叔,我过去看看发生了什么事。”说完就快步跑了过去。
一堆人围在一个跑步机附近,他拨开人群,看到一个年轻的小伙子倒在地下。
大亮迅速地蹲下身,用手拍动他的双肩,“喂喂,你怎么样?”
没有动静,小伙子脸色惨白,他赶紧把手放在小伙子的颈动脉处,脉搏已极其微弱,他大声叫着,“快,赶快拨打120。”
随后,他将小伙子放平,迅速地做起心脏复苏。
这面的嘈杂声惊动了瑜伽馆,汤汤大汗淋漓地跑了过来,正巧碰见江正齐也快步赶过来。
汤汤惊讶地喊了声,“爸!你怎么来了?”
江正齐一点头,拨开人群往里走,看到那种情形,连忙问,“拨打120没有?”
旁边的围观人群有人应着,“打了打了。”
120急救车8分钟就赶到了现场,医护人员过来做了初步检查,迅速将人抬上救护车,大亮随后也跟着上了救护车,他看了一眼汤汤,汤汤点头。
突发的事件让健身中心失去了平静,大家在那议论纷纷,汤汤安抚了大家,有一些人被突发事件扰了心性,去休息区休息。一些人则继续锻炼。
健身中心逐渐恢复了平静,汤汤想给大亮打电话,又怕扰了他,她当时看医生的初步诊断就知道,这小伙子很有可能凶多吉少。
她担忧地看向父亲。
江正齐脸色如水,他也看着自己的女儿,他知道,他们健身中心遇到了开业以来最大的麻烦。他想看看这两个年轻人如何度过危机。
“爸,我们是不是遇到麻烦了?”汤汤焦虑地问。实际上,她当然知道遇上麻烦了。但是,她心里存着小小的侥幸,盼望老天爷保佑那个年轻人没有事。
“越遇到事情的时候越需要冷静,问题来了,你只能想办法去解决它!记住,天塌不下来!”
爸爸的话让处于极度慌乱状态的汤汤突然有了一股神奇的力量,她看了看神情如常的父亲,迫使自己静下心来,思忖着解决的办法。
她拿起手机给颜宇打电话,颜宇和佳好正在超市买调料,听到汤汤的陈述,颜宇问:“他们去了哪家医院?”
“不知道,我没敢给大亮打电话。”
“好,我知道了,这就联系大亮,你别着急,管好健身中心别出什么乱子。”
佳好看着颜宇拧起的眉毛,“出什么事了?”
颜宇边拨电话边说:“有个小伙子锻炼时晕过去了。”
听到大亮接通了电话,颜宇问:“人怎么样?”
“已经去了。”大亮那边是嘈杂的人声。
“通知家属了吗?”
“通知了,他家是县里的,应该在来的路上,说有个堂兄正在赶往医院。”大亮尽量控制着自己的语调。
“你先别着急,我这就过去,你在哪家医院?”
“第一人民医院急诊科。”
“好,你等我,家属先到,你先稳定家属情绪。”挂断电话,颜宇对佳好说:“你自己先回去,我去医院。”
“我也去。”
“你别去了,那种地方。”
佳好放心不下,执意要去,颜宇边开车门边嘱咐她,“你给阿姨打个电话,说汤汤那有点事,咱们就先不回家吃饭了。”
走进急诊楼的大门,就听到楼道里的喧哗声,有人在大声吵骂,“是你们害死了我弟弟,你们要偿命!”
一个人在撕扯着大亮的衣服,保安在阻拦,一片混乱。
颜宇快步跑了上去,和保安一起制止了那人的行为,佳好也跑过去,一看撕扯大亮衣服面目狰狞的人居然是黄海潮,她惊讶地喊了一句,“黄海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