凶手篇
杀害孟婆的凶手正是唐画家。
当他找到孟婆时,孟婆拒绝说出聚魂之法。于是,他将枪口对准了孟婆,孟婆无所畏惧,还嘲讽了小猴子一番。
唐画家扣下扳机,子弹飞出,孟婆倒地。
唐画家震惊地愣在当场,这把枪明明没有装子弹,自己只为恐吓绝无杀人之意。究竟是谁调包了枪,又是谁想杀孟婆?
这时,奄奄一息的孟婆,忽然幻化出真身,竟是小猴子!
结局篇
忘川之上,修行者立于河畔,
彼岸花大朵大朵绽放,长夜里流萤起舞,以月光引线,流水穿针,织出摆渡者的梦。
……
我是一只石猴,经万年风霜破石而出。
我住在帘瀑后的山洞,与一群猴狲为伴,又识得三五好友,饮酒作乐,无忧无怖。
我原以为,我的一生,将在这黄粱一梦中去往极乐。
没想,下一刻便是十万天兵,围剿花果山。
那些高高在上的神仙,最见不得下界众生逍遥快活,他们是卑贱的奴隶,如何能引吭高歌。
于是,神仙们故意在凡间落下话本,称呼他们为“妖魔”。
俺老孙不服!
我揭竿扬旗,以“齐天大圣”自诩,誓要为这下界众生讨个公道。
九霄之上,我胜天王、擒哪吒、破丹炉、战杨戬,无所匹敌。
他们怕了,那些高高在上的神仙,怕了。
我本可乘胜追击,却意外回头望了眼人间,那里因这场战争,生灵涂炭,尸横遍野。
我不忍众生受苦,签下了降书,成了天界养马的神仙。说是神仙,其实与一只听话的狗并无差别。
我不过是偷吃了个蟠桃,便触发了王母的雷霆之怒。
世人并不知道,那蟠桃树下,源源生出的养分,正是用人间最纯洁的生魂提炼而来。那群道貌岸然的神仙,一面享受着凡人的跪拜,一面却贪食着世间最虔诚的灵魂。
虚伪至极!
我再一次,为众生而战,只求俯仰天地,无愧于心。
仓皇失措的神仙,从西方的菩提之境,搬来了救兵。
我被压在了五指山下。而我为之一战的众生,此刻正忙着跪拜那些我佛慈悲的神仙,感激他们驱除妖魔,惠泽人间。
五指山下,我骂佛祖、骂众生、骂天地,更骂那只愚蠢的猴子。五百年来,我滔滔不绝地骂,哭天抢地地骂,却仍然骂不醒装睡的世人。
终于,我骂累了,打算就此长眠于混沌。可偏偏这时,一个人来了。
初遇他时,他一人一杖,跋山涉水而来。
他为我揭开封印,还我自由;却又替我戴上了紧箍,送我新的牢笼。他口中的阿弥陀佛,脸上的慈眉善目,像极了,那群虚伪的神仙。
我讨厌他。
于是,西行路上,我故意处处与他作对。我任由他被妖怪抓去,饱受皮肉之苦,我冷眼看他过沙漠渡冰川,几经生死,我甚至怂恿师弟们嘲笑他、背叛他。
可是为什么,他却仍可以笑着对我说——
徒儿辛苦,为师让你受累了。
那一刻,我忽然发现,原来这世间并非皆是满口谎言的道,亦有悲天悯人的佛。是夜,我偷偷尾随于他,我看见了,他耗尽千年修行,替一只爱上帝王的九尾狐超度;他将唯一的袈裟,赠予毫无慧根却一心向佛的小沙弥;他割掉肩上的肉,喂食不忍屠杀生灵的山鹰。
我跟在他的身后,识天地万物,见众生平等,方知何谓成佛。
我终于开口唤他——
师父。
我决心一路生死相护,从此,师父的彼岸,便是我的归宿。
在这之前,我决定回趟家乡,与猴狲好友告别。我想要告诉他们,在黑暗中前行了万年的我,终于找到了光。
然而,等待我的却是一座被连根拔起的山,和漫山遍野的尸体。
齐天一怒,定海既出,六界不过于我金箍棒下,跳梁小丑。眼看天地就要灰飞烟灭,他却挡在了众生面前。
为师知徒儿心中所怨,亦知徒儿心中存善。因此为师愿代这六界、天地、众生,接下徒儿一击。
我扣动扳机,子弹飞出,正中他的眉心。
佛珠散落在地,黄沙卷起落叶。那一刻,仿佛世间的声音都消失了。他微笑地看向我,开口道——
这一路生死相护,徒儿辛苦了。
消失了,我生命里唯一的温暖,消失在了黄沙中。
我捧着那件掉落的袈裟,一滴泪夺眶而出。此后数千年,我寻遍雪山、荒漠、市井与炼狱,却始终寻不到他的魂魄。
于是,我来到了忘川,成为了孟婆。我日夜熬着忘却前尘的汤,前尘却仍历历在目。我在此等了数千年,渡舟往返了数千次轮回,只为,这一生,还能再看他一眼。
闲暇时,我总爱听修行者讲故事,借此提炼药引。
武总统看似风光无限,却经受着永生永世的孤独,是为“生”苦。
许博士背叛结发妻子,汲汲于长生不老,是为“老”苦。
东方先生中了一种叫“爱情”的毒,无药可救,是为“病”苦。
项老板大业未成身先卒,是为“死”苦。
包sir忘却前尘,看不穿因果,错杀爱人,是为“爱别离”。
唐先生盼着小猴子得道成佛,却看着它堕入阿鼻,是为“求不得”。
众生皆苦,孟婆汤还差一味药引,往生的魂上不了岸。
忘川之上,我摆渡了千年,终于还是等来了他。他跋山涉水而来,一人一杖,一如初见。
我篡改了三生镜,让他误以为孟婆杀了他的徒儿。但我深知,他只会为有罪的人超度,决计不会伤害任何生命。于是,我在枪里放了子弹。扳机扣动,子弹飞出,正中我的眉心。此情此景,像极了千年前的黄沙一战。
第一次见他,我恨不得杀了他;第二次见他,我真的杀了他;第三次见他,我死于他的枪下。
千万年间,我和他明明有那么多相处的时光,却从未好好说上一句话。我总是记恨他、辜负他、亏欠他,这一次,我便将生命赠予他,愿他此后岁岁长安,喜乐永伴。
一滴泪掉落,化成最后一味药引——“怨憎会”。
孟婆汤成。
……
摆渡者变成了流萤,照亮长夜,渡舟停在岸边,修行者手执佛珠,坐于船头。水波四起,渡舟缓缓驶向奈何,薄雾消散,只见一石猴立于舟上,撑起长杆——
师父,上一世,你渡我成佛,这一世,让我送你过忘川。
(全剧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