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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花木

一花一世界,一叶一菩提。

故乡的一草一木,总在不经意间,

触动心中的情思……

三醉芙蓉

“芙蓉”二字,总让我有迷离之感。

记得旧时老家的祠堂空坪前,长满了芙蓉树,一到秋天,红艳艳的硕大花儿挂满整个枝头,娇柔妩媚,明艳不可方物。与祠堂古旧黑白的翘角飞檐相互映衬,一种幽深和明亮就透入了心底。没见过多大世面的我,心想“国色天香”也大抵不过如此。

后来读《红楼梦》,贾宝玉祭晴雯的《芙蓉女儿诔》,初时我还以为贾宝玉心目中的芙蓉花神就是讲这种芙蓉。及至看到“池中芙蓉”几字,始有所疑。又联想到李太白的“清水出芙蓉”,还有藕香榭里的对子“芙蓉影破归兰桨,菱藕香深写竹桥”,才知此芙蓉非彼芙蓉。此芙蓉是指水芙蓉,也就是荷的另一种称呼,怪不得有“风露清愁”之说。而我印象中的芙蓉是木芙蓉,给我的感觉是雍容华贵。虽然是弄清楚了二者的区别,但于我,“芙蓉”二字在脑海中就有了隐隐约约的闪烁意味。

木芙蓉在乡间比较常见,池边园畔院前,都能闪动着她靓丽的身影。记得小时候因对此花甚爱,曾在菜园边扦插过一枝,长势甚好,隔个几年竟开得繁花满枝,虽是秋日秋风劲,但仍是把我小小的心搅得春意闹。前不久去位于山城象塘堡的上皇山远足,在石涧清泉边,怒放着几株木芙蓉,花影倒映在水中,宛宛而动,令我一时停步。不由记起“袅袅芙蓉风,池边弄光影,艳态偏临水,幽姿独拒霜”的诗句,依我的臆想,这诗或许就是此花又名“拒霜花”的由来。同行的友人指着此花娇影说:“三醉芙蓉。”只此四字,就让我对此友人刮目相看。先前我只知此花又叫“木芙蓉”,或多加二字叫“添色木芙蓉”,从没有听过叫“三醉芙蓉”的。诗意,就在这简简单单的话语里弥漫开来。友人解释说,此花初开时为白色,渐次变为桃红色,后变为深红色,似醉汉的脸色,所谓“一日间凡三色”,是有“三醉芙蓉”之称。俄尔又似对我又似自言自语地道出一句:“深山有佳丽,名字曰芙蓉。”三醉芙蓉,道尽此花玉影红妆娇姿,我亦一时绝倒。

三醉芙蓉分单瓣和重瓣两种,单瓣的给人的感觉只是一种楚楚可怜的娇弱女子形象,没有重瓣的那种惊艳之感。我所住的电信大院小区原先有两棵芙蓉并排而植,一株单瓣一株重瓣,花开时形成鲜明对比,同时又相映成趣一边弱不禁风,一边花开富贵,小孩子们闹闹喳喳地把花儿摘下嬉戏。可惜年前园林工人整修花草时,或嫌此树碍眼,一并铲除而净,现如今,花踪已难寻觅,实为憾事。记得去年,有小区的老妪,收集此花晒干泡茶喝,说有镇静安神之效。不知那老妪,如今面对一畦荒草,是否会生出年华似水之感慨。

“花不足以拟其色,蕊差堪状其容”的后蜀花蕊夫人独爱此花,她被民间百姓奉为“芙蓉花神”。东坡《洞仙歌》赞花蕊夫人曰:“冰肌玉骨,自清凉无汗。水殿风来暗香满。绣帘开,一点明月窥人。”花与人同,我更看作是一曲对芙蓉花初绽时的盛歌。

脑中,三醉芙蓉花影摇曳,渐渐幻化成那个千娇百媚的女子,醉态轻盈,一笑从容……

海棠闲话

去年春,友人送我一盆海棠。细嫩的枝梗上一层油绿,叶片中偶尔渗出的一点红,突出叶片的小针刺,更增几番妩媚。搁置于阳台,懒得打理,幸好老妈偶尔浇浇,长势喜人。

春节前,光秃的枝上缀满了艳红色的花骨朵,一朵、两朵或三朵挤挨着,怒放的、未绽的,都娇娇娆娆地释放出无限春意,把节日的气氛烘托得极其热烈。

据明代《群芳谱》记载,海棠有四品,皆木本,盛产于蜀,秦中次之。四品为西府海棠、垂丝海棠、木瓜海棠和贴梗海棠。我这盆海棠为木瓜海棠,初听友人说时满心欢喜,以为自己可以种瓜得瓜了,盖因赣南山城实少有木本海棠,就更不用说看其实了,喜欢种花养草的人家里摆放的基本上是草本的四季秋海棠或金钟海棠。想象安禄山当年掷击杨玉环双乳的木瓜在秦可卿室内生香的意境,我也仿佛可以净手焚香供瓜了。可惜友人说这边因为气候,花开后就是结果也会蔫掉。他去年植在园里的一株海棠好不容易结了一个果,令他惊喜万分,可在他精心呵护下依然未成熟就蔫落下来了。植物自有其天性,择地因时而生,否则就无“一骑红尘妃子笑,无人知是荔枝来”的怨语,也就不会“橘生淮南为橘,橘生淮北为枳”之言。然推而及人,则不尽然。人处日新月异的世界,在强者如林的环境中,面对适者生存状态,应当适时而立、适地而生、与时俱进,方不为时代所淘汰。如墨守成规,安于现状,安于舒逸,日久则惰性倍起,时长则雄心难再。一日不思变,则千日不求进,千日不思变,则一世皆蹉跎,所谓的“穷则变、变则通、通则久”确属至理名言。现今极力倡导的“以人为本”观念,就是要做到人尽其才、人尽其美。观眼前海棠,妖娆尽美,可惜有花无果,亦为生一憾事耳。

在四月的华清池,恰在雨后,我看过红白两种海棠斗艳争奇的场面,红的如胭脂点点,沾雨而润,百态娇媚;白的似雪花片片,沾露几点,冷艳清绝。站在花树下,闻幽香徐涌,耳畔似有清音来。是浸润了洗凝脂的清泉还是依附了贵妃的精魂?此时已是花落自无声。解语花、花解语,美人如花,花似美人,曾让唐明皇沉醉。北宋乐史《杨太真外传》记载:“上皇登沉香亭,召太真妃,于时卯醉未醒,命力士使侍儿扶掖而至,妃子醉韵残妆,鬓乱钗横,不能再拜,上皇笑曰,岂妃子醉,直海棠睡未足耳。”这是“海棠春睡”典故的由来。风流才子唐伯虎,一片春心付海棠,醉意朦胧中,挥毫泼墨,写就《海棠春睡图》,成画坛一佳作。《红楼梦》里,咏白海棠诗“珍重芳姿昼掩门”道尽宝钗的雍容端庄,而“半卷湘帘半掩门,碾冰为土玉为盆”让黛玉占尽风流袅娜。这自是她们才情的显现,更是被海棠动人心魄的美所征服,从而激发了那含金漱玉的诗才。

对于海棠的诸多想象,减轻了我对其长于小小山城有花难成果的憾事。其实无论于花于人,无论成功与失败,毕竟曾经努力过,毕竟曾经灿烂过,人生也就应无悔,笑对生活,一如花开!

又闻栀子香

清晨踏步,一阵幽香随清风袭来,熟悉的芬芳提醒着我,栀子花开了。栀子花香有她独到的韵味,酷似熟透了的桃子香味,也好像夹杂着白玉兰花香,闻此花香真有种故人来的感觉。

循花香望去,一片纯白映入眼帘,密密铺满整个园径。走近,白色的花朵里小沾夏露,经初阳一照,莹莹闪动,像是对我俏皮地眨着眼睛,令人心旌荡漾,煞是可爱,我不由也对着花儿报以会心的微笑。

栀子,我们乡下土话称作“黄鸡子”,何唤此名已无可考,或许是她的果实金黄透亮,取其色而名之。果实可入药,性碱,用来腌制臭豆腐盐蛋之类的,也是制作“黄元米果”的上等调料,不仅颜色金黄,惹人食欲大增,更是滋阴清火的中医良药,其根清炖瘦肉还能治牙疼,可谓集观赏、药用于一身。

夏初的五月,最是栀香飘时。随便你走进哪座山,都可闻到这种熟悉的花香。山里的栀子花,很少有重瓣的,不像家养重新栽培过的,重重叠叠地盛绽出无比的娇妍。但重瓣有重瓣的可爱,单瓣也自有单瓣的简洁,点点白花衬着绿叶,野性十足,迎风摇曳,闲散清香,在山里这个大世界中体现自己独特的质朴之美。庄子云:“朴素而天下莫能与之争美。”闻香识花,观花解语,在这人人争美的时代,很多人误解了美真正的含义。美不是奇装异服,美也不是流行色,美更不是厚厚的脂粉和香艳的唇膏,美是协调,美是内心的祥和,美是与自然与社会的相谐。就如五月这遍野的栀子花,以素白的质朴纯情向自然展示出自己独特的魅力。

作为一个社会的人,又该如何展现属于自己的那一份美呢?勤劳、善良、质朴都是美!勤劳才能创造,创造体现我们的人生价值之美;善良才能亲和,亲和能让世界充满爱;质朴本源于天地,与天地相谐相融,体现自然之美。只要我们善于去发现,生活中处处充满美。有的美或许太质朴,我们一时之间很难发现,但只要我们在生活、工作中展现属于自己的那一份美,即使属于我们的那一份美不起眼,但无数不起眼的美汇聚在一起,构成的那种和谐之美,却能为世界增色添彩,却能让我们每个人为之动容。栀子花,她实在是普通,没有牡丹的妖艳,没有芙蓉的高洁,也没有兰花的幽雅,她实在、自然、淳朴,如果仅仅只是普通的一朵,或许我们无从注意,但无数的花朵汇成平凡而壮观的花海,这美不能不让我陶醉,不能不让我赞叹不已……

初夏之晨,有阳光透过心底,品味这浓淡相宜的花香,让我又一次感悟这质朴之美,促使我思索人生、关爱生命、珍惜生活……

茑萝花情思

假日爬山,在山野人家柴门外,看到蓠芭处茑萝花开正盛,星星点点的红色五角小花缀在青碧的叶子上,朵朵花儿向太阳,朝气扑面而来。

蛰居斗室,似乎是很多年没见过茑萝花了,这种花叶皆美到极致的藤状植物,常常令我驻足良久。茑萝花的叫法很多,最通俗的叫法就是五角星花,这种叫法只是取其花形而名,似乎少了一种美感。而叫茑萝花,脑子里就多了一种缠缠绕绕,似乎有情思纠结,令人顿生神往之心。记得小时初见茑萝花,我是极其震撼的,我没想到竟有一种花开得像天上的五角星星,能灼亮双眸。而花叶,远看像一团绿雾,又似一团青云,给我一种可望而不可即之感。那时还不知道这种花叫茑萝花,大家都叫五角星花,而我背地里却给这种花取了另一个名:云萝花。我觉得那叶子就是天上飘落下来的烟云,只不过比白云更富色彩而已。至于为何叫萝,已是记不得了,似乎这种纤巧的藤生之叶,只有这个字才配得上,以至于在山野初看此花时,我都脱口而出“云萝花”三字,以致朋友立时纠误。事实上遍查此花的所有叫法,有叫游龙草的,有叫锦屏封的,又有叫羽叶茑萝的,就是没有叫云萝花的,至此方知,什么叫一厢情愿。

小时乡居,很多人家院子里都种有茑萝花,那时还不懂得怜香惜玉,小孩子都喜欢摘来玩赏。记得有次刚看过电影《闪闪的红星》,那时似乎家家户户都有那种绿色的军帽,只不过帽檐上没有缀着那闪亮的五角星。我们小孩闲得无聊,都把军帽拿出来,摘下茑萝花,在帽中缀一朵,立马就趾高气扬地戴在头上,学着潘冬子的口气,精气神十足。只是帽子往往太大,宽宽松松地戴在头上,一不小心就歪了斜了,惹来一阵大笑。

那时童趣,已然久远。而我更喜欢看的却是那有心的农人,在泥院里立几个高低错落的木桩子,架几片竹片,让茑萝花攀缘而上,待青葱的茑萝羽叶爬满整个架子时,远望就像一条碧色的巨龙在游弋,或许这就是游龙草其名的由来。也有在篱笆围成的院落入口处,用竹片绕成一个半圆形的竹门,让茑萝整个爬满篱架,形成花墙与花门,在出出进进中,感受一种超然。有这种院子的人家,一般都很洁净,全然没有乡下的那种芜杂。我不知道是不是花叶的美感染了人,还是人本勤劳,但我更相信是美让人心灵洁净。

小孩在茑萝花前的喧闹声打断了我的思绪,农家的狗闲卧在柴门前,淡定地看着我们一帮赏花人,想来,此犬亦有爱花心,对我们这帮不速之客,不吠也不作撕咬状,令我们可以安心赏花。面对此花,淡淡馨香若故人,一时心神安宁,有一种喜悦慢慢充盈内心。

柴门“唉乃”,一着客家布衣老妪,慈眉善目,推门而出,阳光懒照,笑意爬满整个脸上,若茑萝花枝,缠缠绕绕却不失祥和之美。

这样的情境,仿若是梦境。不由撷取几粒花籽,我想来年,在我小小的窗台,一样开满这梦一样的羽叶,一样点缀这闪闪的红星,让我久处俗世的心,时时在美中浸润!

又是重阳菊意浓

最早知道九月九是小学时读王维的《九月九日忆山东兄弟》,“独在异乡为异客,每逢佳节倍思亲”这朴素自然的诗句,道尽多少游子思乡怀亲之情。从此我始知道节令重阳,古有登高眺远之俗,饮酒赏菊之乐,还知道那一天须插戴茱萸。那“遍插茱萸少一人”的怀思念远与那份孤寂落寞,从此就烙在了我小小的心里。

只是至今还弄不懂这茱萸是个什么样子,一直以来在脑中总以为有如艾草之类的模样。相对于茱萸在头脑中那模糊的概念而言,菊倒是从小就开始接触熟识的,于我就多了一份亲近感。每逢九月,山间地头那一丛、这一簇的野菊花开得夸张烂漫,明艳的菊黄把秋空染照得更加明净高远,空气中也弥漫着野菊花那淡淡的清香,引来蜂飞蝶舞。更有那些好玩的细伢子,连花带蔓一起扯下来,编成花帽顶在头上,野地里一时充满欢声笑语。而乡村的家家户户门口,几乎都有小孩摘的野菊,用竹箕挑在屋檐下晒着,整个村子都弥漫着一股菊香。这种情趣,也只有菊开的九月才能领略到。

九月,古人又称“菊月”,是菊花开得正盛之时。念想古人登高远眺,必无美人相伴,想那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三寸金莲又何堪远足劳累?但古人却又雅趣得紧,既无美人相伴就不可无花养眼,这当儿赶着趟儿次第而开的菊花正合了那缺儿,重阳与菊恰到好处地结合在了一起。赏花如对美人,自当有酒助兴,以畅秋志。望秋空,赏黄花,有酒香,生菊意,一时志清意满,令许许多多的诗人词者,吟唱出无数千古佳句。王勃的“九月重阳节,门门有菊花”寥寥几字,道尽那唐时盛况;孟浩然的“待到重阳日,还来就菊花”体现的是一份人淡如菊的平和;毛泽东“人生易老天难老,岁岁重阳。今又重阳,战地黄花分外香”抒发的是一代伟人的那一份洒脱豪迈;李易安“佳节又重阳,玉枕纱橱,半夜凉初透……莫道不销魂,帘卷西风,人比黄花瘦”吟唱的是闺中少妇那一份婉约清愁……

记得几年前有友人得了一盆白菊,值重阳之日,朋友倾慕古人之道,遂邀得二三好友,就庭院摆小桌,啖蟹饮酒赏菊,虽未有菊花酒,也未能吟诗作赋,但其时月色溶溶,风中有桂花香味拂来,伴淡淡菊香,开怀话语,颇有古风。席间友人指着怒放的白菊,引用《红楼梦》中黛玉咏海棠诗句说:“偷来梨蕊三分白,借得梅花一缕魂。”自然,话题的中心就转到了《红楼梦》中有关菊的吟咏当中了,友人从菊花诗中品评书中各人命运,最终都归结为黛玉《咏菊》中的一句:“满纸自怜题素怨,片言谁解诉秋心。”朋友此语一出,一时寂然,淡淡蟾宫月,尽消菊影中。此种境况,已难得矣,友人已远居他乡,至今六七年未曾谋得一面。而斯人远去,虽是岁岁重阳,花却非旧时花,唯记当时话语,徒留思慕向秋风。

耳畔,又响起陈少华那思乡情怯的《九月九的酒》:又是九月九,重阳夜,难聚首……

茉莉花香浸词韵

假日读词,茉莉的幽香从半阕《满庭芳》中淡淡飘出:“环佩青衣,盈盈素靥,临风无限清幽。出尘标格,和月最温柔。堪爱芳怀淡雅,纵离别,未肯衔愁。浸沉水,多情化作,杯底暗香流。”

而案前的清茶,就是自制的茉莉花茶,冰镇过的,给炎夏的酷暑带来一丝丝清凉。我知道许多种有茉莉花的人家,时常将一两朵将开未开的茉莉花丢在茶叶罐中,让花香慢慢沁入茶叶中,泡出的茶就有了茉莉的花香。但这种做法,实在是少了泡花茶的乐趣。泡茉莉花茶,需透明玻璃杯,下毛尖,四五朵新鲜的茉莉花即可。因了一泡沸水,洁白的花朵在毛尖的渐次舒展中二度重绽,辗转沉浮,以各种独特的姿态缓缓变化着,忽上忽下地坠入杯底。闻茶香幽幽,静静体验一杯茶所蕴涵的清新与淡雅,他扰扰,自悠悠,香浮茉莉笑花头,品读茶里人生,也是一种乐趣。

我种的茉莉花在夏初时节长势喜人,油绿的叶子一个劲儿地往上蹿,却不见有开花的迹象。遂忍痛割爱,拿一把剪子,把所有的枝叶一起剪掉,光秃地没有一丝绿意。隔三五天,枝丫上冒出的新绿却让你体会到生命的倔强。半个月时间就又是一片油绿,可喜的是,新生的枝头上都缀满了点点银蕾。值此酷暑时分,就开得热闹起来了,幽幽的淡香分散炎夏的热意,空气中弥漫着一种清新的凉意。酷夏的假日,蜗居一室,有冰肌玉骨,冷香凝翠,如对一小家碧玉的女子,雅致而羞涩地向你嫣然浅笑,这冰雪聪明,知己谁求?

盛夏的午夜,一般我是不大耐读诗词的,诗词里的人生大多非婉约即疏狂,而闷热的空气很容易让人浮躁难以心静,一般难以做到诗心词韵共鸣。因此我的思想很早就进入一个误区,每到酷暑,我一般就是读读杂文,让心在杂文的尖锐中求得一方宁静。却因了一杯冰镇的茉莉毛尖清茶,我就能在琐窗中闲等一抹清风,静数几点星光,悄染月光几许,凝听夏虫轻唱,有了这心境,就适合抱诗香枕词韵了。沁香一点染诗心,花影几许叠窗台,清风明月还相随,丝管声声觅知音。

抿一口香茶,漱几句好词,有余香绕枕,吹梦到天涯。窗外,谁家旧式的唱片里,正传来一女子甜糯糯的软语,“好一朵美丽的茉莉花,芬芳美丽满枝桠,又香又白人人夸。不让谁把心摘下,就等那个人爱呀。茉莉花呀茉莉花……”

又是桐花落

走进五月的乡村,走进桐花的世界!村头道旁、无人山间、河流溪侧,挺立的梧桐开满了白色的花,再浓绿的叶子也遮盖不了花的繁华,远望如团团白云停驻。

桐花是不属于都市的,都市里也很难找寻到它的身姿,它只是属于乡村,乡村里的每个角落都可以是它扎根的沃土;桐花好像也不太属于诗人,遍数古今诗人、词人,好像都很难寻觅到多少有关描述它的诗句,最喜欢李义山的“桐花万里丹山路,雏凤清于老凤声”,而白乐天咏桐花“何此巴峡中,桐花开十月?”我个人认为并没把桐花吟咏得怎样,只不过是以物咏人、咏世事而已。宋周邦彦有词说:“争挽桐花两鬓垂,小妆弄影照清池。”周笔下的桐花,只不过是古代女子的一种发式,不知是不是也成五瓣形?我喜欢桐花,喜欢它的素面朝天,喜欢它竟能把那种素面朝天演绎得如此繁华。小时候总喜欢在桐荫下,卧锁一昼日光。喜欢听桐花“叭”的一声落在地上那种轻柔的感觉,喜欢风吹桐花花雨满袖的那种诗意,喜欢梧桐夜雨渐入眠的佳境,聆听更多的是风吹桐叶的“沙沙”声。每读“寂寞空庭春欲晚,梨花满地不开门”、“梨花院落溶溶月”等诗句,总觉得这些诗人们太偏心了,桐花又何尝不是?或许是因为桐花只生于山野,高大的躯干像是个伟丈夫,不太适合诗人们的风花雪月;又或许桐花那肆无忌惮的铺天盖地的那种白,落地时那种从容,那种揪心的美,还有那一地的惊心动魄,让众多的诗人无从下笔……我众多的假设其实只是一种小人心境的自我安慰罢了,桐花实在是太普通了,普通的不太能够引起诗人们的注意,即使眼角的余光掠过,马上也被周遭的美景吸引住了,纵使有凤来仪,也不过仅仅只是一个美丽的传说罢了。岁岁年年,桐花就这么从容、灿烂地开着!

站在桐花下,一阵风过,纷扬的花雨迷离了双眼。花朵与树之间,没有生离死别的幽怨,有的只是一种对生命的粲然、对人世的超脱。两旁一路穿行的桐树,此刻铺就了一条白色的花径。我迟迟的踅音,是否是个错误,虽没有“闲葬花魂”的那种情调,但面对这无瑕的花径,我又怎能忍心踩踏?我注定是个没有出息的人,对周遭的事物总是太感性地去看待,常对小花、小草生出一股莫名的感动。人真的是一种奇怪的动物,透过一朵小花,一株小苗,有时候就感觉到了生命的坚强,原本空虚的心仿佛就充实了许多。眼前漫舞的五月雪,让我思维停顿。聆听虫声、鸟声、花落声,此时境地,最适合发呆了,桐荫下,脑子空灵,闲数光阴忘旧事,谁又能再循回原来的旧步?以前年少不更事,总觉得在自然的无限馈赠面前,最适合的是怀想。怀想徒添乱,现代人的脑子大多数充塞了太多的人权物欲,红灯绿酒超短裙早迷离了双眼,怀想似乎是太矫情了点!

随微微的风,让脑子一点点浸润在桐花纯纯的白色中,让浊的心慢慢漂纯。满地白花堆积,含笑矣,对着花儿也不觉露出笑意,彼此心照不宣!我没有李义山写桐花的那种豪情,填一曲简短的《忆江南·桐花》,聊记今日事:

忆江南

春且住,看玉袖香浓!花影已随白鹤去,无人向问也从容,沽酒笑东风!

六月的菊花

阳台上,初春种的菊花在热辣的六月就悄然绽放了。

金黄色的花儿一共开了六朵,随微风淡淡地散着菊香。或许是观念老旧,总觉得花儿还是应时而开为好。因此对于菊花的含苞没有任何的惊喜,反而为这些花儿觉得落寞,开得太早了,周围的菊儿都含嫩蓄绿地沐着骄阳,她们却一下子要开了,仿若未成年的女娃就要做妈妈一样,看着总有点别扭。

菊花应是秋日的,秋日的野地应是属于菊花的。当你漫步野地、山岭,放眼皆是黄色的小花,那么热烈地、灿烂地笑着,与风儿嬉戏,蝶儿翩舞,与清空对话,与云儿絮语……众立山野风满袖,在属于自己的季节里尽情挥洒着金黄色的梦想。而我们这些观花的闲人,漫随遍野花香,亦随着这天高云淡,心儿开阔,笑语爽朗,人间诸多烦恼事,皆抛天外,真有种“人淡如菊”的韵儿。纵没有采菊东篱的那种意境,但有海阔天空的那种胸臆,你能不感到那种天人合一吗?

而眼前这几朵黄花,虽也是那么灿烂地开着,也散着淡淡的香儿,但比起白艳怒放、香气袭人的茉莉,却少了一份热烈;与星星点点缀在绿叶间而又清香阵阵的米兰相比,又少了那份平和。她就那么孤傲地开着,风儿吹过亦无动于衷,米兰和茉莉都不是她的朋友,属于她的朋友在秋日里会漫地而来。但现在她是孤独的,寂寞的,“独乐乐不如众乐乐”,天涯有信,当众友齐聚之时,她早已零落成明日黄花。细看花儿,有几朵竟隐隐已含着憔悴,瞪着黯然的眼神,瞅向阳台的雨棚。真或许是我的过错,这小小的阳台,囚锢了菊儿的天性,使她迫不及待地要绽放着属于自己的那份美丽,绽放那份不羁的性儿。她向往田间地头朋友追逐的那种快乐,只有那种野性的快乐,才是她自由的诠释。而我却用一只小盆,一方阳台就锁定了她一生的梦想,锁定了她一生的快乐。纵是我精心呵护,也比不了她在原野里天真的烂漫。人需要自由,花儿同样也需要自由!

很多时候,总以为守住了一株花儿,就守住了一个季节,这正盛夏开着的菊花,却让我无言!雁过时节,是否还能有人怀念,曾有这么六朵黄菊,不懂人情世故地盛开在流火的盛夏,让寂寞点点渗入于每一丝花瓣,直到花芯!

古道探梅韵

梅开时节。难得相遇这放晴的时日,早早打理行装,沿古驿道,虔诚寻遗韵,踏步探梅踪。

梅,在乡下的田头溪边村上,总能见其袅娜姿态,但皆是白梅,且大多只有一两棵,但梅韵总在一瞥中,深驻于脑海。红梅也并非没有,但总是养在庭院里,偶尔地探出一枝,占尽寒枝。最初知道赏梅为一雅事尚在读小学,那时龙南山城文化馆举行新春灯谜活动,其中有“踏雪寻梅”四字,打《红楼梦》中一人物。那时还不懂什么《红楼梦》,对红楼人物也一无所知,但稚嫩的我依然对这四字挥之不去,思想像绵绵春雨融入冰雪世界的梅韵里。只是那时所见皆是白梅,脑中意象自也并非“白雪红梅”,而是白雪白梅,虽是少了那强烈的反差对比,但在那晶莹世界里,想象梅花吐蕊笑迎飞雪的境界,也就让我痴心难改了。

山道显得杂草林立,偶尔齐人高的野草轻抚着面颊,痒痒的、涩涩的。山的一侧水声轻扬,田田流淌着,干渴中少了些春日那种哗哗的活泼。石子嵊古驿道,原先山城通往府里唯一的陆上通道,亦是府以上各官来龙南山城的陆上必经之道,长17公里,一般宽度1.2米,途经山城的龙洲、弹子寨、象形咀等地,有两处接官亭,7座石拱桥,全是麻条石砌成。对望历史的长河,——坐轿的、打马的、行脚的、凭吊的,一个个都成了遥远的记忆。草长草落,花谢花开,并不光滑的石板路上,还延伸着儿时的幽梦。喧哗的人声,击碎着驿道的古意,于是我故意落下,沉思低吟,独自沾染古道上的唐时风宋时雨,让探梅的诗意一点一滴浸润心海。

几经曲折,前面已是人声鼎沸。急行,转弯,放眼,一片纯洁的花海映入眼帘。正午阳光热烈,暖暖地照在这片温馨世界,微风徐来,暗香浮动。一枝梅花横斜于道旁,在这山野中,尽情恣意地绽放着她的白,她的纯。虬枝错节,花自零乱枝自斜。天公未作美,少了一场纷纷扬扬的大雪,自然短少了一份踏雪寻梅的野趣,但“闲来立断清风影,衣袂拂处香满袖”却是大寒天气所不能比拟的。人声喧哗,惊破梅梦,有零碎梅花,飘然自枝而落,袅袅似雪舞。索性坐梅下,感受“天涯也有江南信,梅破知春近”的那份欣喜,怜抚半缕梅魂,惜无美酒伴梅香,怨无羌管临风笛,唯借唐风宋韵,三嗅清香当一杯,拣尽寒枝伴清孤……

地上零碎散落的梅花,或静卧于草丛,或闲躺于山石,随意随缘,“无意苦争春,一任群芳妒。零落成泥碾作尘,只有香如故”,梅花得放翁此知音,亦足矣,况古之咏梅者无数。人真是个贪心之物,此时的我,面对琼枝乱花,竟遗憾未能目睹“林下积来全似雪,岭头飞去半为云”的那种落梅境界。想来到那时,又遗憾不能看“万颗梅子齐滴翠,风动绿波映骄阳”的场面。古人云:“知足者常乐。”对人对物还是少一点欲望,多保持一份平常心好。就如此时,无笛可吹口哨,无酒可嗅花香,无美人左右可伴梅魂,一切自在,一切乐趣自取于自身耳。山野无拘,真性随意而为,亦乃人生一大快事。早知命中无大事,关心雪后有梅花,珍惜现在,把握当前,在物欲横流的滚滚红尘中,难得的是保持一份如梅的心境,以洁傲世,不与群芳争艳,不与浊气同流,自留清气满人间。同行有诗友诗兴大发,即吟:“百草千花俱成眠,寒路谁家系香辇?横笛声远玉香故,留与春风共缠绵。”有友若此,不亦快哉!

归去闻听《一剪梅》,尚有梅香绕梁间,不恨未折一枝梅,自有山野真气息!抱得梅花梦归,心性洁然。

彼岸花开

假日和友人山上踏秋,至一山丘,石蒜花开得正烈,火红的花瓣如龙爪衬在碧绿的叶子上,娇艳妖娆,令人满眼愉悦。

石蒜花,又叫彼岸花。盖因春分前后三天叫春彼岸,秋分前后三天叫秋彼岸,而石蒜花开在秋彼岸期间,非常准时,所以叫彼岸花。第一次听“彼岸花”三字,是王菲用她空灵的声音演绎的歌曲。当时我也不知道彼岸花就是石蒜花,只是觉得“彼岸花”三字让人迷离,让人缠绵悱恻,以为这种花只是人们头脑中臆想的一种花,花开彼岸,永远只能是可望而不可即。

看过红色和白色的石蒜花,对红色的石蒜花显现得那种热烈犹喜,喜她的那种张扬,那种肆无忌惮,纵使深山无人亦怒放,只为把美留人间;而白色的花虽莹洁如雪,却终厌其冷艳孤绝,心不能为其所动。

前些年,在深山看到漫山遍野的石蒜花开得红红火火,遂不顾旅途劳顿,挖了几棵种在自家阳台上。哪料第二天醒来再看,那娇媚尽露的花便萎顿了,令人不胜怜惜。好在那叶儿还绿绿的,尚能给人些许安慰,盼望来年花开红艳艳的心境倒是更强烈了。只是天不遂人愿,那在深山开得轰轰烈烈的石蒜花,到了自家的阳台上,尽长叶不长花,连着三年,尽是那青翠的叶子在眼前晃。自认为此花脱离了山野之趣,改变了成长环境,改变了心性,自是不复开花。由此想到人的成长,亦应讲求个“顺”字,顺自然法则、顺势而为,植物和人的成长都自有其规律,违反自然规律终致背道而驰。

郁闷之际,把这感想和一友人探讨了一下。没想到友人大惊小怪地说:“快把那花扔掉,那是彼岸花,也叫恶魔花,此花花开两色,有叶无花,有花无叶,花开时叶已落,叶长时,花已凋,花叶两不见,是通往黄泉路上的黄泉花!”至此方知还真有叫彼岸花的,那石蒜花叫彼岸花,倒不负此花之名。但我笑友人话语荒谬,什么有叶无花,有花无叶,我当初挖回来时都是花叶俱美的。但我也看过有花无叶的石蒜花,当时还为地上凭空探出一枝花觉得奇怪。

于是上网百度了一下,方知此花花名甚多,但“彼岸花”之名我认为是最美的。传说黄泉路上大批大批地开着此花,远望就像是鲜血铺成的地毯,是黄泉路上唯一的风景与色彩,人就踏着这花的指引走向三岔河的彼岸。当灵魂渡过忘川,便忘却生前的种种,曾经的一切都留在了彼岸。传说看到彼岸花的人,将回忆起前世的光景。这传说真够浪漫的,竟让通向幽冥的黄泉之路在此花照耀下而变得明亮起来。

记得前几年和友人探访古驿道时,在如火红枫的映照下,彼岸花在秋风中摇曳生姿。友人受此美景感染,不由吟唱起来,有唐风缓缓拂过,偶尔飘落的红叶,若点点宋韵翻舞。以致在梦中,犹多次迷醉于那时景色。

凝思间,同行的山友已采来大把大把的石蒜花捧在胸前,映衬着一张张笑脸,脸因这山花的娇艳而变得更加生动、明媚。我告诉他们说此花名叫彼岸花,他们为这充满诗意的名字而沉吟良久,真有点“但为君故,沉吟至今”之感。但当我把黄泉路上开满此花的传说告知他们后,他们手中的花立马如蛇蝎,纷纷遗落于地。娇媚的花瓣零落成泥,在秋风中瑟瑟。花不解语花颔首,佛渡我心佛空叹,花开彼岸,梦落忘川,多少烟花事,尽付风雨间!

我捡起其中的一朵,凝视,今夜,我是否还能拾起,关于那前世的记忆?

木槿花开

上班途中看到街道两旁新种的木槿花开了,是带点粉红粉白的那种,有点樱花或西府海棠的味道,夹杂着添色木芙蓉初开时的娇媚。这实在跟以往我看到的木槿花不同,想这种是专门为观赏而特意培植过的罢。

对木槿花,我是实为有感情的。木槿花在乡村是极为常见的,很多人家用来种在菜地边,围成一圈,防鸡鸭狗猫,花开时节,或紫或白的,成为花篱,分外好看。少时村边的菜园子,几乎都是这样的,可惜那时不懂得审美,并不觉得这种木槿花围成的花篱笆有什么诗意,只觉得这实为人生中的平常,人世里本来就应有这样的篱笆墙。当时看多了这种花墙,偶然看到用很多竹竿围成的篱笆倒觉得分外有趣,如今想来,我这人真是有点本末倒置。可惜现在每每回乡,基本是看不到有篱笆墙的菜园了,少小时对菜园的花篱笆印象,令我看到现今的菜地便多了一种难以言说的怅惘。

木槿花除了做篱笆墙外,村人最喜的就是用来做土地的界址。木槿花极好种,生命力极强,折一木槿枝插在土里,就能生长,拿乡人的话讲就是这种植物好贱。在一大片一大片的自留地里,农家之间的土地是没有明显界限的。怎么区别呢?总得有个界址吧,免得有什么争端。以前我看过用一大丛茅草来隔开,后来大家嫌茅草长势太发,侵占土地过多,农人大都爱惜土地,不愿让茅草这么疯长掩了地里庄稼的收成,遂改成在自家自留地里植一排木槿花围住。家家户户都是这样,在一大片平整的土地间,间杂着这么多的木槿花,实在是一种好看的景致。木槿花有白色和紫红两种,也有单瓣和重瓣之分。不过对于白色和单瓣的我自小就看不上眼,我喜欢的是那种重瓣的紫红色花朵。花开时节,每每到自家自留地里摘菜,看到菜地边上那么多紫红色的花朵,回家时我都要往竹篮里摘上一大把,杂在白的萝卜、青的辣椒、紫的茄子、红的番茄、黄白的黄瓜里。当时我也不知道这样颜色的搭配其实挺好看的,应是人生中最初审美的形成。可惜我不懂,我只是把木槿花当做了一样菜带回家而已。木槿花乡人一般不吃,但不知何因,小时我就特喜欢吃木槿花。把木槿花花蕊和绿色的花蒂摘掉,随便清洗一下,用来素炒或做汤都很好吃,入口滑腻甜润,若有一点肉丝或肉片配上去,那时于我而言简直就是天味。可惜有肉丝配木槿花的时候是屈指可数,大多数时候,我用两块水豆腐放到木槿花汤里去,再配上香葱,看着紫红色的花朵在汤里翻滚绽放,实在觉得这平淡的人世里蕴藏着无限的情趣。现在想来,口中依然生津。前几年,我特意回老家摘了一些木槿花回来,配上肉丝,反倒失却了小时的那种味道。看来留在我味觉里的还是豆腐木槿花汤的清味,当时那种穷吃的做法,早已随着时光的久远侵入到了我的脑髓。如今我再用肉丝去配花汤,就有点像当今的某些暴发户摆阔的做法了。毕竟小时一年到头都难以见到猪肉,我当时所谓的天味其实就是猪肉的味道。木槿花配水豆腐才是真正的天然滋味,可惜我明白得太晚,总觉得少时不得而吃的那种味道才是真味。人生里的许多事,又何尝不是这样?想起前日里吃饭时大家说起的一件事。我们的某位未婚友人,一下子结识了两女子。一女子漂亮而妖媚,一女子姿平但贤良。一时让友人无所适选,有友人打趣说:“他若娶了姿平女子,必定会为那漂亮女子而后悔一生。最好的结果就是先与漂亮女子结婚后离了再与姿平女子结婚,这样人生就无所憾了!”我们一时都笑骂这个馊点子,世上的事,哪能什么都让你占全。得不到的,永远都是最好的。正如我现今吃以前吃不到的肉丝配花汤,反不如当年清味。

老家长满木槿花的大片平地里,现今亭亭立着许多的木槿。记得我第一次看“花田喜事”四字,脑中立马就显现出那一大片木槿花地。只可惜这种景象再也维持不了好久了。老家隔壁的琴婆姨弯着佝偻的腰,手里捏着几张薄薄的纸币笑着对我说:“自留地都征收了,钱我都领了!”那片花田,很快就只能停留在我的梦里边。

惆怅,在木槿花开时节……

陌上桑

中国文字之美,常常让我陷入一种美妙的幻想中。近读乐府《陌上桑》,仅仅“陌上”二字就让我沉思良久。钱镠王对吴王妃的一句“陌上花开,可缓缓归矣”,让我领略到文字的无限美,这浓情淡语,一咀嚼便散发出人世里的无限清芬,“陌上”二字在脑中便再也挥之不去。“陌上花开”是人世里的情趣,而“陌上桑”则是人世里的实在。秦罗敷是从陌上桑的乐府诗词里袅袅婷婷走出来的,虽然是那般美艳,却亦有着邻家女人的那种亲近。我的年少,也曾在陌上桑里走过几许岁月,留下一缕若蚕丝般透明纯净的缱绻。

老家园地里,尚有老桑几株。汤显祖《牡丹亭》里写的:“偶然间心似绻,梅树边。”而我却时时在那桑阴里沉醉,似乎也有着戏词里的清约和婉。幼时田园里桑树极少,偶尔见一棵也感觉一种惊喜。而村人“叫化佬”家的院子里却有一棵桑树,在孩童眼里长得是直插云天,树干粗大黑黝,小孩儿要想摘桑叶喂蚕只能是痴心妄想。后来我读《神异经》里的“东方有树焉,高八十丈。敷张自辅。其叶长一丈,广六七尺”,脑中幻现出来的桑树就是“叫化佬”家院子的桑树。孤陋寡闻若我,当可一笑,或许也只有书呆若我,会把书中之物与现实状况比对,这其实也是一种趣味,所谓的“读书须出神入化罢”。“叫化佬”家的桑叶虽然难以摘取喂蚕,但他家的桑葚却是极为好吃。黑溜溜的,个子大大的又饱含着特多的汁水,咬一口甜到心谷底。那时我大兄恰在“叫化佬”家学石匠手艺,而“叫化佬”家恰有孩子如我般大,常邀我去他家玩,所以应了近水楼台先得月之说,那美味的桑葚吃过不少,想是桑阴也享受过很多,只是年少的我,并不能领会桑阴下的闲旧时光而已。如今那株老桑,早已是灰飞烟灭,想起那段桑阴里的日子,竟有无限神往,小时的那种无忧无虑,早如一江春水向东流,再也不复可见了。

记得很小的时候我养过蚕,白白胖胖的蚕宝宝让人一见便生欢喜心,每日间学堂放学后的第一件事便是摘桑喂蚕。看它们眠而蚕蜕、吐丝作蛹、化蛾产卵,感受生命的绽放、终结与新生,只觉生命有如韭菜头,割过一茬又立生一茬。那时是没有生与死的概念的,孩童的眼里满是纯真,所有的轮回皆是自然之象。未料想世事如棋,人竟会随着年纪的不断增长,反被世事纠缠绕结难以得脱。孩提时的养蚕是孩童的情趣味,而年少后的养蚕却多了一种烟火味。二十多年前,为生活计,老家掀起种桑养蚕热。田间陌上,一时桑阴遍地,一派繁忙气象。白昼里过村庄,皆可听见蚕食桑叶的沙沙声,若春雨潇潇而下。而蚕沙的那股气息,更成了村庄特有的味道,但村人对这种味道很受用,有若养惯了猪牛的农户,对这种牲畜粪便的味道有着一种特有的亲近。特别是蚕经四眠后快上蚕蔟时,对桑叶的需求量特大。村村都是全家出动,我那时还尚在初中,课余之时基本就在桑地里摘取桑叶。遇雨天时更是忙碌,蚕吃不得带雨水的叶子,须晾干才可以喂饲。那时桑树长势甚好,于我看来似乎是有点密不透风,以致摘取桑叶时特别闷热,根本体会不到桑阴的妙处,我曾经在这“桑墙”里中过暑,这让我多年以后对密密的桑叶地都有一种本能的抗拒,但那种繁密让我想到“桑间濮上”,这就带点暧昧了。

桑间常常可以意外地看到鸟巢,我曾经在鸟巢里看到小鸟孵蛋直至小鸟唧唧喳喳在那欢叫。二十多年前的村人似乎都良善,好像没人会把鸟巢翻掉,而是尽量不惊动它们。那时的村居生活,虽然穷困,但更带着一种天人合一的感觉。记得那时我家是养蚕大户,但我依然穿着打过补丁的衣服,好在我们都不在意,古人老早就说过:“遍身罗绮者,不是养蚕人。”村人对生活的奢望很少,过得就是那种几千年周而复始的农耕生涯,似乎这样的轮转就是一生意义的所在。

后来,随着蚕桑业的没落,陌上遍地桑阴的景象也开始凋零。但陌上桑却总还是有的,我知道,在那桑阴里,再也难以走出秦罗敷那样的女子,但在我的意象里,却依然有乡间女子,踩着《陌上桑》的曲调,循着我的文字而来,是那样地平常,却又那样地实在……

叶叶梧桐金风细

梧桐二字,于我总有点云里雾里。我最初认为的梧桐树就是桐籽树,桐荫如盖,桐花似锦,桐籽可榨桐油,是日间里最常见的村景。但后来看过几次梧桐,不仅叶子不一样,而且连果实也各异,在内心就总隐隐觉得我还没有看过真正的梧桐树。特别是法国梧桐,单单这名字听起来就有股浪漫之意,更是让我充满着无限向往。

后来请教了一位对植物研究比较深入的行家,经释疑解义,才知道我是见过梧桐树的。以前小城墟坝老街上长着许多高大的老树,大而圆的叶片上长着细细的绒毛,而树叶下,常常吊着碧如青桃般的果实,到了冬天就变得黑黑的,会随着冬风掉落下来,这是梧桐树的一种。说实在的,在我的内心,我并不喜欢这种梧桐,总觉得冬日空落的街道上因了这种植物,连两边的骑楼都显得格外落寞起来,在我小小的心里,有着一种格外的凄凉。可惜随着城市化的进程,有着众多骑楼和梧桐树的墟坝老街早已被一片高楼所取代,那种有着很深旧日时光的物景早已荡然无存。好在还留有黄道生这条百年老街,破旧的骑楼依稀还能映衬出当日的影子,只是少了梧桐树的点缀,感觉多了点喧嚣与热闹。

法国梧桐的叶子倒是比梧桐树那毛茸茸的叶子好看多了,也极具观赏性,长的果实也有点像枫树的果实。近年来大街上搞绿化,我倒是在青少年宫前面看过几棵,枝叶繁茂。但人说法国梧桐并非是梧桐树,这我就不大清楚了,这样一说,仿佛这法国梧桐带着禅意,有种花非花叶非叶禅非禅道非道的味道。只可惜我实在是难以禅悟这种极具深意的东西,我喜欢简单明了。说起简单明了,倒令我想起了另一种梧桐。

起初我并不知道它也叫梧桐。只是觉得它高插云天,有种高处不胜寒之感。叶子长得极大,枝干是青绿色的,光滑笔直。最妙的是,这种梧桐长出的果实果托像调羹,黄绿色的,里面缀着四五颗如大豆一般大小的果子。幼时村里的莲奶家里曾在院子里种了一棵,我们叫它调羹树,因而最初的时候我并不知道这树俗名就叫梧桐树,而果实就叫梧桐勺子。这树实在是太高了,幼小的我竟然不知道这树究竟会不会开花,因为当年的我仰头皆是一片绿色。只待秋风起,我们一帮小孩才会聚在这调羹树下,看满树熟透了的调羹果子随风悠悠荡下来,相互争抢。若捡得多,可回去从调羹上摘下果实炒了吃,放上盐,上好的小吃就做成了,这小吃还散发着一股特有的清香,现在想来这味道实在是妙不可言。只是这种调羹树已多年未见了,记得早年间外婆家老屋边也有一棵。我二舅的几个儿子对我说它叫船形果,他们觉得那果托更像船儿,那靠着船帮的果实就是船里的人儿,当金风吹来的时候,那船儿便开始飘荡起来,载着船里的人儿,飘向那浩瀚如烟的大海深处。这种诗意的描述让我不敢再与他们争论这是调羹树,可惜向我这样描述这种果实的表兄弟,竟然没有一个很会读书,这实在是一种憾事。他们说话的时候,我实然已感觉到了那种生活中的雅意。那时,我并不知道这树也叫梧桐,我一直认为桐籽树叫梧桐树,因此总不明白“栽得梧桐树,引得凤凰来”这句俗语,怎么桐籽树能引得凤凰这么美的鸟儿来呢,原是我张冠李戴之故。宋词里的“雨滴梧桐”、“梧桐深院”、“缺月疏桐”,原在幼时即已领略过,只是当时惘然而已。

渴望金风吹拂的时候,哗啦啦的梧桐声里,那满天飞舞的船儿,会有一只,飘落到我的心坎上,带我走向浩瀚的远方……

夜合欢

记得初次见合欢花,还是读高中时,去学校经过县城镇龙台,远远见红云一片浮在一树绿浪之上,给我极其惊艳之感。不由走近而望,方知乃为一花树,见此树叶似含羞草,极其雅致,花似绒球,全花皆是朱红色,给我锦绣团团之感。花树下,一股淡淡幽香萦满全身。立马对此花生出无限好感来,只觉得俗世里有了此花点缀,实在是妙不可言,那种欣喜实难与人道也,以致走在去校园的路上,亦带着无限的清欢。

只是我这人向来孤陋寡闻,对这般的花团锦簇,竟一直以来未知其名。看来,花解语而我不解语,实是花之憾事。花的清雅芬芳更衬出我的俗陋浅薄,以致再不敢立于花树下。又想不识此花者也非我一人,世上俗物多得是,付之一笑,心始稍安。直到多年以后,与友人一君相识,早上经西山观晨跑,西山观边上恰有一株合欢树开得灿若烟霞,经一君指点才得解多年迷惑。其时一君在医院中药房上班,他说合欢树皮有镇静安神解忧之功效,对失眠及神经衰弱症效果极好,花可浸酒,名合欢酒。想起《红楼梦》中众人吟咏菊花诗之前喝的酒就是合欢酒,想必就是此花浸的药酒,必是色如朱丹,芳透肺腑,不由得心醉神迷。一君告诉我说合欢树分金合欢和银合欢,这一树殷红的合欢花应是金合欢了,而银合欢花必定是白色了。我是想当然这样的想,后来我再看到那半白半红的合欢花时,才知“纸上得来终觉浅,绝知此事要躬行”这句话实在是奥妙无穷。记得第一次看到那种半白半红的合欢花时,我觉得不如色如朱丹般的合欢花好看。再细看,却觉此花有着少女含羞般的红晕,曳曳风动,花影参差,恍惚若梦,流连于树下,耳中似乎有着少女的娇笑连连。

后来,才知此树叶子因昼开夜合,故也叫夜合欢,又有叫马缨花或绒球花的。但这么多的名字,我独喜欢“夜合欢”三字,中国文字的奥妙总是蕴藏着无限的魅力,单单这三字,就令人产生一种香艳无比的气息。由“夜合欢”三字不由又想起另外一种药材的名字“夜交藤”,药用价值和合欢树有着异曲同工之妙。起初我不知“夜交藤”为何物,后来才知是何首乌藤,藤与藤之间晚上交缠重合在一起,所以有此命名。倘若直直呼做“何首乌藤”,不知少却多少韵味,真真是服了古人命名的那种直观与优雅。或许“夜合”、“夜交”二字会有某些正人君子想起什么不齿之事,但仁者见仁,智者见智,眼睛只是心灵的一面镜子,心中想到的,也就是你所看到的,所谓心中有佛,万物皆慈,我就觉得,这样的词用在此二种植物之上,实有着无限清美。

又听闻夜合欢若以男女共浴之水浇灌,不仅长势极快,而且花繁叶茂。大笑而过,此为山野趣话,未予验证,不知真假与否,且作一笑谈罢。曹孟德有“何以解忧,唯有杜康”,今观夜合欢花,想起西晋嵇康《养生论》中所说“合欢蠲忿,萱草忘忧”,因观此花而欣欣然的我,确实觉得此花有着杜康之妙,看来古人不谬矣。

眼前,红绡闪动,夜合欢,就是那隔着云端的俏佳人,给人美的无限遐想!

白玉堂前春解舞

假日散步于龙翔广场,站于汉白玉石砌就的小桥旁,婆娑柳叶穿莺过,翩翩柳絮沾衣来。忽然就想起《红楼梦》中薛宝钗咏柳絮的一句词来:白玉堂前春解舞,东风卷得均匀。

其实我更喜欢林妹妹的“粉堕百花洲,香残燕子楼”句,虽然论词境,林词远没有薛词来得宏大阔气,但词意中透出的那股缱绻风流,却是众姐妹所填的柳絮词中没有的,虽然薛宝琴“几处落红庭院,谁家香雪帘栊?”也用得婉转袅娜,但林妹妹的“嫁与东风春不管,凭尔去,忍淹留”,却让我读得心有戚戚焉。记得大概是五六年前吧,我的一位旧友在武夷山九曲清江之上的石桥上,留了一张影发给我。山秀水碧,正是春发水长之时,但其时青草却还没有透绿,溪畔的草还是一片枯黄,只隐隐在地底探出一点绿色。而我的友人,神情中也透着一丝淡淡的落寞。我知道,友人空有一身才气,却有点孤标傲世,憋在一让人遗忘之角落,才华被尘遮,内心空寂可想而知。我一时兴起,斗胆根据照片意境在照片上乱写了几句,“山一程,水一程,半生疲惫洗征程。嫁与东风春不管,任逍遥。”发给了友人,友人深有感触,说我这几句道出了他的心境。当时“嫁与东风春不管”这句,我是随手在脑中拈来,并不知在何处看过,后来再重新拣读《红楼梦》时才知道,我脑中的这句话竟出在曹公赋予林妹妹的才情里,鉴于此,对林妹妹的柳絮词印象就格外深刻。但今天脑中第一个会想起“白玉堂前春解舞”这句,原是眼前意境甚与此词相合。春风淡淡,柳丝飘飘,柳絮成团成焮在空中轻舞,在地上随风而翻滚,透着一股春天般的调皮。而看春池之上,则飘着一层白絮。想起东坡先生的“晓来雨过,遗踪何在?一池萍碎。春色三分,二分尘土,一分流水”,自有一种空灵与闲愁,还自注“杨花入水为萍,验之信然”,萍生漫漫,愁聚难解。看来纵“大江东去,浪淘尽”,也恐难把词人的那片春愁带走,耳中立马响起张雨生那熟悉的嗓音:“如果大海能够带走我的哀愁……就让它随风飘远……”若如此声嘶力竭,莫不如薛宝钗词境中的那句“好风凭借力,送我上青云”,不管其是否禄蠹,世事任人评论,但最起码天高云淡风也清。

说起柳絮,不能不提到那个如柳絮含风般的女子谢道韫。当年谢安与侄子侄女欢聚,恰大雪纷飘,便问:“大雪纷纷何所似?”侄子谢朗接口道:“空中撒盐差可拟。”而侄女谢道韫却樱口一启,一句“未若柳絮因风起”,而传为千古佳话,当时人道“谢柳絮”。我想当时谢朗说及撒盐之时,或许落的是那种颗粒状般的雪子吧,而谢道韫因雪念及柳絮风舞时或许已是雪花飘飘了。笑笑,这只是我的一种臆想而已。很快由柳絮想到高蝉,传说这蝉食甘露而活,自有着一种高洁莹净。念起一些精神上有所追求的友人,亦有着与高蝉的相似之处。遂转到池边围屋里的桃川书院,那里就有一个愿食甘露而活的友人。其时其正在电脑上码着文字,见我造访,立马停下,一番高谈阔论,交流近日创作体会,听到会心处,纵声大笑,院外柳絮纷纷落,飘落于围屋院内,有零星絮物,飘进书香满室的书房,格外有一种诗情画意。

走出书院,我想,若果院中有梨花,再加那一轮明月,该是应了“梨花院落溶溶月,柳絮池塘淡淡风”这诗境,我拂了拂身上沾点的柳絮,抬眼望处,但见漫天飞絮,翻舞春潮无数……

阳台草木小记

每次无事的时候,总喜欢到阳台边,有花时看花,无花时看叶,自得一番乐趣。

刚住进这个家属小区时,我的阳台可谓是繁花锦簇,单杜鹃就有紫、红、白三种,倒吊金钟、太阳花、一串红、五色枚、大丽花、海棠等等花草把个阳台闹得轰轰烈烈,更有梅红菊黄点缀,还有米兰、茱兰、兰花等花香次第而溢,小小阳台自然成了蜂蝶的乐园。而小区绿化又好,香樟成排,各色花草遍布整个大院,鸟声不绝。偶尔阳台上飞来一两只小鸟,为阳台增色不少。

但经过几年的洗礼,也或许自己心性的变化,阳台的内容在几年的悄悄改变中,终于由繁华到素朴,复归于平凡。如今的阳台,基本上是绿的多,红的少;观赏性的少,实用性的多。所谓的实用性,基本上而言就是可以作为食用之物了。比如香草、紫苏、薄荷,现在就在我的阳台上长得正好,这三种草本都带有一股异香。紫苏的叶子是紫红色的,长在阳台的一角,仿若一位紫衣美人,自带一种神秘。用她的叶子做紫苏鱼、紫苏茄子,格外有一种风味。而香草,叶茎之间带有一股浓香,山城人一般用来腌制泡菜,但用来煮茄子也好吃。记得上次去上犹陡水湖吃鱼时,看到当地人用香草的花和鱼一起炸来吃,有异香。当地朋友介绍说此名鱼香草,做鱼很好吃。香草在我们山城很常见,但和鱼炸着吃还是生平第一次品尝,对这草就更多了一份亲近。至于薄荷,摘几片泡在白开水里,沁香入胃,清凉解暑,烦渴顿消。这三种草本,不单实用,形态也美,袅袅婷婷,风姿曼妙,让人有怜香惜玉之感。

而昙花,修长肥厚的叶子倒不怎么值得一提,倒是那花,逢夏日正盛时,花开十几朵。待得晚上十一二点,看昙花徐徐绽放,花香袭人正是时候。古有秉烛赏花之说,我虽未有此风雅,但在清风朗夜,看一树琼花胜雪,张合几间,亦有妙趣。而摘此花和瘦肉入汤,清淡爽滑,有利尿清热之功效。

阳台上目前有三棵木本植物,一棵是香椿树,一棵是海棠树,还有一棵是山橘树。香椿树长得很普通,但清明谷雨前后摘取其嫩茎,用来炒鸡蛋、拌豆腐,或用来腌泡菜,有一种难以厘清难以道明的香味。而海棠树,是长了几年的,本可以取果,但因山城气候原因,只是有花无果,但观花也不错,此树花开正是春节前后,一树海棠春带雨,花枝含羞犹自俏。山橘树,高约半米,是前几年在山上挖回来的,当时挖回来时还没有一拳高。我们山城当地叫这山橘树为“生柑子”,果实没有小指大,金秋十月变成金黄色,此果能生津透气。小时候常有山民在山上摘其果实,拿到市上去卖,当时不是论斤卖,而是用量米的竹筒量,一筒多少钱。我种的这棵山橘,从去年起就结满了一树小小的橘子,我没有摘过,任其自生自灭,到现在还是金黄色的,远远看去像是挂着一树的小灯笼。

基于对这些植物的喜爱,在阳台呆立时我常常会顺便拔除一些杂草,以免影响她们的生长。但有一种草是不拔的,那就是酢浆草。她有着圆绿青翠的叶子和多汁的根茎,一般只有三片心形的小叶组成,会开红色的小花,花、叶、茎都可以用来吃,特酸。且由于它叶茎多汁易断,小时我们常常拔其茎叶进行斗草,看谁的能斗到最后而不断。更有一种变异有四片心形小叶的酢浆草,就是传说中的“幸运草”,这时候大家就会聚在一起许愿,据说特灵验。如今早已忘却了那些在“幸运草”前的旧愿,但此草留在脑中的记忆却时时浮上心头。

这些草木,没有一种是名贵的,反而沾满了山乡气息。但就是这种素朴,反倒让我觉出生命的可贵。任是无名也动人,纵使平凡也精彩,只要活出生命的本真,就是一种高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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