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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新兵经历

入伍

一九七二年十月,我在湖北省金属公司工作刚刚一年,各方面都很顺利,领导也很信任我,让我担任公司团委副书记兼宣传部长,还让我负责最贵重的金属物资如金、银、锰、铝等的保管工作。这时候,我正好又调到了二级工,每个月能拿到三十六块钱。

到了月底,我们公司所在街道武装部动员适龄青年报名参军,征兵对象主要是应届高中毕业生和单位青年工人。金属公司的征兵指标是四人,却有十六名适龄青年积极报名应征,经过政审、体检等筛选,符合条件的有十人,我是其中之一。

当时,因为我的工作比较出色,金属公司不太愿意放我走。可接兵干部又非要我不可。这个接兵干部在部队是个炮兵营长,湖北恩施地区建始县人,名叫刘大贤,侗族。

他就去找我们公司党委书记、总经理,当着我的面说:“小陶我是要定了的,其他三个人,你们给谁我们就带谁!”公司领导的目光都看着我,盼着我说出“不愿意”三个字来。

从我内心来讲的确非常矛盾,思想斗争也很激烈:好不容易从大山沟到了大城市,工作称心如意,待遇也很好,领导也很器重。如果去当兵,一个月才六块钱,一下子少了三十块,经济账是没法算的。可我是适龄青年,参军入伍、保卫祖国是必尽的义务。不能平时总是说“革命青年是块砖,工作需要任党搬!”可到了关键时候就打退堂鼓。男子汉,能当一次兵,也是一大幸运!再说,接兵干部情真意切,也打动了我。于是,我咬咬牙,斩钉截铁地说:“我愿意去当兵!”

公司领导看我决心已定,只得说:“那好,那好”!

第二天,公司给我们四个人放假三天,让我们回去和父母及亲朋好友告别。

他们三个人都走了,我没有回去。一是家里困难,回去要花钱,第一年春节我也是留下来值班的,为的是把省下来的钱寄给弟弟妹妹交学费。

这三天我哪里也没去,和往常一样在公司里上班。真是恋恋不舍,看到什么都很亲切,见到谁都想落泪。

一九七二年十一月十九日,是我到金属公司一周年,也就是这一天,新兵启程。

这天晚上,公司领导欢送我们,先合影后宴请。我一口饭也吃不下,心想:当兵是要打仗的,万一光荣了就再也回不来了!

晚上八点,火车开动了,别人都有家人相送,唯独我的父母家人远在大悟,还不知道我去当兵了。不觉喉头发硬,眼睛湿润了!我赶紧往“闷罐子”车里面钻。

二十一日凌晨,我们在河南省商丘县下了火车,又换乘汽车,一个多小时后车停了下来,顺着路灯我看到一条“热烈欢迎新战友”的横幅。带新兵的杨班长告诉我,这是第一军第二师炮兵团二连。

后来才听说,这是带兵的刘营长专门交代把我分到二连的。因为二连指导员庄正祥厚道实在,很爱才,连长郭玉武是全团最年轻的连长,才二十四岁。

第二天上午,连队干部、新兵排长分别来看望我们。班长教给我们整理内务、叠被子、写家信,我没忘记给金属公司的领导写信报个平安。

这时,一起入伍的新战士李瑞林(甘肃静宁人)、马录学(甘肃静宁人)、任贵州(河南栾川人)、石永东(四川合川人)找到我,说他们没读过书,请我帮忙替他们写家信。于是,我按照他们的意思代写,都是些大同小异的内容。

可轮到李瑞林的时候就不一样了,他说他已经结婚了,参军走的时候老婆已经哭晕了,让我多写一些好听的话安慰安慰,让老婆不要担心。

我就写了:在部队里吃得好、住得好,干部对我们照顾得也很好,等等。写好了就念给他听,直到满意了才把信封好,在信封上写上地址,他亲手放进邮箱,又停了一会才离开。

晚饭后,他们四个又找到我说:“陶正明,今后你教我们认字学文化吧!”我听到后就说:“那好哇!”。

领章和帽徽,是复查身体后才庄重颁发的,同时还发了第一个月的津贴费六元。

杨班长带着我们到商丘县城照相馆照了两张相,一张是坐着的,一张是站着的,准备寄给亲朋好友。

李瑞林说:“我的先各洗三张,寄给父母一张,寄给老婆一张,自己再留一张。”我们这些光棍汉听后都笑了。

我带着十几块钱,到新华书店买了一套范文澜编写的《中国通史》,买了一本《新华字典》,还到文具店买了几只铅笔、几本稿纸,准备送给四位不识字的战友学习文化。

我们这个“文化学习小组”从入伍初期就开始活动了。新兵训练结束后,我们这些新兵就正式分班了。

很巧,我们都分到了同一个排、住在同一个宿舍,学习起来就更加方便了。

新兵训练结束了,我正式分到老兵一班,班长刘云贵,是河北省玉田县苏各庄公社人,当兵前当了三年的大队书记,部队用的是上下两层高的床,他睡下铺、我在上铺。刘班长工作很有点子,嘴巴也很会讲,对我的帮助挺大的。

我们团四个营,一个营一种炮,我们一营是一二二榴弹炮。一门炮八个人,班长、副班长各一,剩下六个人,一炮手是瞄准手,二炮手是装填手,三、四炮手是大架手,五、六炮手是弹药手。

最累的是三、四炮手,两根炮架有四百多斤重。火炮用东风汽车牵引行军,到了占领阵地和撤出阵地时,全靠八个兄弟扛着、提着、抬着、推着,前进、后退、左转、右转。

有一个顺口溜是这样描述的:“班长一声令下,三、四炮手扛大架,五、六炮手提提把,还有两个顶轮卡,出发!”

后来听说,我们这批分到炮兵团的武汉新兵,要么到汽车班,要么到指挥排学侦察和计算、有线电话和无线报务。唯独我一个人分到炮班,还当了最苦的四炮手,心里就有些想法,脸上也表露了出来。

刘班长就找我说:“陶正明,让你当四炮手是连长和指导员的意思,准备让你当连队的理论骨干和文化辅导员,帮文盲战士学文化。下一步连队还要培养你,让你去炊事班做饭、养猪,到各个艰苦的岗位都去体验体验,锻炼锻炼。”

听了班长的一番话,我渐渐想通了,也弄明白了,原来这是连队干部有意识地把我放在艰苦的岗位上培养我、锤炼我。

我从小就养成了早起的习惯,到部队后,我每天都比其他战友早起个把小时,要么到俱乐部看书,要么到菜地劳动。星期天不是替战友站哨、到炊事班帮厨,就是帮战友洗衣服、教战友识字。自己还每天坚持写日记、写读书体会。

当兵第一年,我就通读了《毛泽东选集(四卷)》《中国通史》和每期的《解放军文艺》。

我通过学习和参观军史资料,知道了我们一军是一支大名鼎鼎的王牌军,是贺龙元帅的老部队。红军时期,是诞生于湘鄂边的红二军团,抗战时期,是一二〇师三五八旅,解放战争时期,是席卷大西北的“天下第一军”,打过许多大仗恶仗,参加过抗美援朝,涌现出贺炳炎、廖汉生、余秋里、黄新庭、梁人芥等诸多著名的开国将军,闻名全军的“红军团”“百将团”“硬骨头六连”,都是这支英雄部队的。

在这么一支有传统、有荣誉的响当当的部队服役,我很满意,我决心好好干,为这支部队的建设做出自己的贡献。

有一天早上,我去菜地干活,看见路上有一堆新鲜牛粪,还冒着热气,正好离我们菜地不远,没有合适的铲具,我就用手捧到菜地,来回好几趟,谁知道这事被早起锻炼的龚副团长看见了,他问我是哪个连队的,叫什么名字,我一一回答。

没想到,早晨广播里居然就播出了“二连新战士陶正明用手捧牛粪种菜”,很快连队黑板报也登了这件事。晚点名的时候,连长还表扬了我好几遍,弄得我很不好意思。

有时候,领导越是器重你,你就越有了压力,要干更多的活,身心也更累。

这期间,我还放弃了一次调回武汉的机会。

一天上午,团里突然通知我到军务股保密室去一趟,我不知道什么事,就跑过去了。

两个干部上下打量我,问了一些情况就让我走了。

当天晚上,指导员找我,说是武汉军区一位副司令员想挑一个公务员,派人下来找,两个人见到我后给首长汇报了,首长听说我学过中医、会推拿,很感兴趣,指定调我去。

我当时很想回武汉,但又不好意思说出来。这时指导员说:“你在连队干得挺好的,我们也舍不得你走,但我们不能说不让你走。你自己可以跟他们说,刚从大城市来,想到基层好好锻炼锻炼。”

后来,我不知道指导员怎么向上面汇报的,就没有了消息。

等了几天,听团里军务股保密员讲:“小陶,你真傻,回武汉给大首长当公务员,肯定比在连队出息得多。”

我一个新兵,该说什么呢?连队事情多,过几天也就把这件事忘掉了。

到了十一月份,我们部队摩托化行军拉到河南省禹县训练。那天正在听“硬骨头六连”张连长做报告,李锋排长把我叫出来,说团里通知我去接新兵,让我赶紧整理东西,马上坐车回团部。

回到团部立即开会,我分到河南新兵团任营部书记,负责信阳地区商城、固始和驻马店地区几个县的征兵工作。

商城县是革命老区,那天我到余河公社走访一个新兵对象,山高路远,足足走了一上午,午饭后马上找小队、大队干部座谈了解情况,又到新兵家里走访,还到左邻右舍询问。

太晚了不能赶夜路,就住在了老百姓的家里。大队民兵连长还抽调了八个民兵站哨,保护我的安全。

第二天早上我知道这件事十分感动,我说一个小兵不用辛苦大家。民兵连长却说:“你是解放军,是老百姓的心头肉,在队伍上天天为老百姓保安全,到了我们村也要绝对保证你的安全,我们必须为你站岗放哨。”

听了这话,我忽然懂得了很多道理,解放军在老百姓心里的分量竟然有那么重,老百姓对解放军的感情竟然是那么深!

这件事我一直牢牢记住,我们外出虽然只是一个兵,但代表的是军队和党的形象。

接兵回到团里,年终总结结束了,刘班长告诉我团里树立我为学雷锋标兵、记三等功一次,要求我今后更加谦虚一些。

晚上放电影,前面放了一段我学雷锋的幻灯片,我低着头很不自在,不知道画得像不像。

不久,连队又让我担任一班副班长。三月份,指导员找到我说,党支部研究确定我为党员发展对象,要求我再认真学习一下《党章》,对照一下看看自己还存在什么问题,以便讨论我入党时能对《党章》有基本的认识和理解。

不巧,没过几天,我突然发高烧,到师医院住院。经检查是肺炎,需要输液,起码要一个星期才能恢复。

当天晚上,部队在操场上放电影,值班女护士小刁与我商量,她把输液瓶挂好去看电影,过会就回来。

我烧得厉害,迷迷糊糊答应了她。谁知她去看电影,竟然忘了我输液这回事。等她看完电影回来,针头早掉了,药水和血水流了一床。她吓坏了,央求我不要告诉其他人,还送了我一瓶罐头,我说罐头我就不要了,你拿回去,这件事我不会给别人说的,就说自己不小心弄掉了。她听后非常感激。

后来听说,她是一个副师长的千金。

第二天,刘班长到医院看我,并说这个星期五要讨论我入党,李排长和他担任我的入党介绍人,只剩三天时间,如果不出院,这次错过了机会,就要等到下半年了。

我一听他的话,“咯噔”一下坐了起来,连忙喊小刁护士把输液管拔了,连队有事要出院。随后,我和刘班长一起见了主治军医,开了几天的药,办了出院手续。

回到连队,正赶上烧砖营建,拉架子车运土。由于高烧未退,身体虚弱,干活的时候我眼里直冒金星。我就加大剂量吃药,多喝水,硬撑着和大家一块装土、推车。

可能是劳动出汗多了,又喝多了水,病就一天一天好起来了。

星期五下午,连队党支部召开党员大会,讨论我的入党申请。十几个党员先后发言,给我提了很多意见,有的说我骄傲自满,走路时脖子都一晃一晃的;有的说我对辅导战士学文化不耐烦,甚至有的说我入党动机不纯、考察时间太短。那些批评火药味真浓,有的话说得像针扎似的疼得钻心,我脸上火辣辣的!

我老老实实坐那里听着、记着,大家发言完了,大会表决。

那时入党对象可以在现场。十七个支委,十五票同意、两票反对,投反对票的还是两位河南人,一个副连长,一个副指导员,都姓郭。到部队后我就听说老乡观念严重,开始还不大相信,自从经过这件事,我算是真心领教到了!

少数服从多数。尽管通过了我的入党申请,但那次会议使我记忆犹新、受益终身!

那时候的批评和自我批评,才叫“武器”,真是解剖人的思想和灵魂的手术刀!

四月下旬,我们到河南确山县刘沟靶场进行实弹射击训练。

二十九日晚十点多,夜训结束撤出阵地时,新驾驶员倒车刹车没踩实,车向后滑,火炮后移,我的腰脊椎被撞裂,当场昏迷。

我醒来时已是第三天了,躺在驻马店一五九医院骨科三十三床上,看见我的父亲、母亲、妹妹和小弟。

团里卫生队周医生说,你当时很危险,送到医院来抢救时,医院要求给家里人发病危通知书了,家人才赶来的。

我在医院住了四十多天,部队训练结束要返回商丘营房了,我就出院,回到连队随部队行动了。

立功

六月份,连队指导员调整,军政治部宣传处李干事来接替庄指导员。

那时全党、全军正在开展评法批儒运动。武汉军区要组织“小战士上大讲台”比赛活动,是层层筛选,一个军挑选出一个优胜者到军区,给军区首长和机关干部做报告。为了以防万一,一个正式的,几个预备的。

我们团挑选了四位战士到师里去比赛。题目让自己定,资料让自己找,讲稿也让自己写。

他们三位去商丘市委宣传部找材料,我就跑到商丘中学去找。

碰巧有个姓梅的女老师的爸爸是刚从广州军区转业的,在文化系统工作,喜欢买书藏书。我就到她家向老前辈说明来意,他说这就要跟打仗一样,要出其不意,出奇制胜。

他给了我一本广州出版的书,我拿回来悄悄翻阅,其中有一篇是讲太平天国的妇女不裹脚、不信神,做事像男人,风风火火的故事,于是我就写了《太平天国的反孔女战士》一文,由于题材新颖奇特,在团里、在师里、在军里比赛,是一路绿灯,都被选中了。

到了武汉,住在东湖国宾馆。军区政治部宣传部的同志把稿子改了又改,让我反复练习演讲。

正式开讲那天,几个军级单位一共五位战士,四男一女,站在主席台往下一看,杨得志司令员和军区其他首长坐在第一排。

演讲之后,首长登台接见我们,一一握手照相。

第二天,武汉军区《战斗报》刊登了《小战士台上讲,军区首长台下听》的消息,接着我们又到其他部队巡回做报告。

那时候,部队领导特别重视新闻宣传报道工作,军政治部有专职新闻干事,师、团、营都有报道组,连队还有报道员。要求每个连队每年都要登报纸、上广播,年底要分出名次,张榜公布,挂在宣传橱窗里。如果新闻报道“剃光头”,连队干部既没脸面,还要挨批评的!

一九七三年,我们连队就是“剃光头”的。

一九七四年,李指导员上任后,特别重视新闻宣传报道,抽了三个人,让我负责。他又很内行,经常和我们一块研究稿件和写作方法。

开始,我们写了几十篇稿子都石沉大海,杳无音信,但李指导员一直给我们打气鼓劲,我们也信心满满地坚持写。

到了年底,武汉军区《战斗报》《河南日报》、河南广播电台等媒体接二连三刊登、播发了我们的稿子,一共四篇:《团长为我来理发》《治病又送宝》《睡在花生炕上,不吃一颗花生》《今天握锄把,不忘明天拿枪杆》。

这四篇稿子都是我写的,三家新闻单位重复计算就是九篇,在团里、师里都名列第一。

按照团里的奖励规定,在省级以上登稿一篇给予表扬、两篇给予嘉奖、三篇记三等功,重复的只算原稿。

团里直接拨了一个立功指标,让连队党支部讨论通过上报团里给我记三等功。

这下连队像炸开了锅。有的说陶正明去年就立了功,今年又立功,功劳不能让他一个人包了。有的人还拿一篇稿子说写到的卫生员动机不纯,利用治病机会和女青年“挂钩”拉关系,卫生员矢口否认没那回事,也埋怨我把那件事写出来。

当时,连队干部的思想也不够统一。当天下午党支部开会,晚上召开军人大会,李指导员说:“报道组的同志很辛苦,经常加班加点写连队的好人好事,登了九篇稿,很了不起,记三等功是团党委的决定,是作为单项立功,与先进模范不一样”。这样一解释,大家明白了,气也慢慢消了,不再嘀嘀咕咕了。

果然,团里召开年终总结表彰大会时,宣布立功的个人中并没有我的名字。隔了几天,李指导员把三等功证章、证书和喜报私下给了我。

不久后,李指导员告诉我,师里通知我到师读书班报到。

到了读书班才知道,参加文革“三支两军”的干部陆续从地方返回来了,一个单位有好几个同级别的干部,没法工作,只好把他们集中起来办读书班学理论。

这些干部团、营、连级,岁数从三十多到四五十岁,文化水平参差不齐。读书班的住房是利用四团临时腾出的一个营的房子。两个月一期,一期三十来人,基本上四个团加师直属队,一个单位一期,主要讲马克思、恩格斯、列宁和毛主席的原著,教员以干部为主,另外抽调了四个战士,除了我,其他三人都是干部子弟,有河南省委书记的儿子,还有部队领导的小孩,他们见多识广,能说会道,我与他们相差甚远,连普通话都说不好。

但能吃苦、肯干活是我的强项。当时分给我的科目是讲《国家与革命》,要先备课试讲一个月,然后正式上课,每堂课讲两个小时。

我除了天天找资料、请教老教员外,还经常到学员中去找老师,请他们帮助我,空闲时间,我就帮这些干部跑腿干些杂活。

这堂课的讲稿,不知道改了多少遍,对着墙壁、对着镜子也不知试讲了多少遍,可以说是滚瓜烂熟。

正式上课那天,我先把大小标题用粉笔工工整整地写在黑板上。等大家坐好后,我走向讲台,给大家敬了礼,开口说:“各位首长,今天由我和大家一起共同学习革命导师的著作《国家与革命》,这是我第一次上讲台,讲得肯定不好,请各位首长原谅,批评指正。”

接下来,我站在讲台上一口气讲了两个来小时。下午讨论,我一个小组一个小组去征求意见,大家反映还不错,我心里的一块石头总算落了地。

在读书班,为了增加学员们的感性认识,在每期之间的二十天的准备时间里,师领导还组织我们到焦裕禄工作生活过的兰考县、林县红旗渠、新乡七里营大队、郏县广阔天地大有作为人民公社、小车不倒只管推的大队书记杨子才家乡参观。

由于部队换防,我只在读书班工作了八个月。

这八个月,我系统地阅读了马克思、恩格斯、列宁和毛主席的部分经典著作,特别是政治经济学、马克思主义哲学和科学社会主义,积累了一定的理论根基。同时,也从学员身上学到了如何读书学习、做人做事的许多好方法。

八个月虽短,收获不浅!

闯大祸

一九七五年七月,奉中央军委命令,陆军第一军和陆军第二十军调换防务。二十军的三个师原来分别驻扎在杭州、宜兴、金华,一军的三个师分别从许昌、商丘、明港换防到对应的地方。

超编的干部留在了原地,等待离退休或转业。

师读书班解散了,我又回到了炮兵团一营二连。

我们坐火车到了太湖之滨的江苏省无锡市。

火车到了车站,我们的专列卸载的轨道是个终点,由于车速太快,火车失控撞上了轨道尽头的挡墙。

当时一个营一个专列,有官兵有装备,还有家属和小孩。这次事故初步统计有八十多人受伤。当时说只要被撞得呻吟几声,就能给办《革命军人残废证》。

我从车厢前头摔到后头,腰和腿都撞肿了,还碰破了皮,但我一声没吭,也就没有给我算成伤员,让我留下来站哨,等公安部、铁道部门来人处理事故。

等事故处理完,我们坐汽车到了宜兴县川埠镇营房。我回到连队的时候,四个炮班长都确定了人选,连队党支部决定让我到一班任第二班长,有的战士就开玩笑说我是“班政委”。

老班长退伍了,新任一班长叫周保阳,河南唐河人,比我多当两年兵,大我一岁,班里的战士叫他周班长,叫我陶班长。

那时候实行两年兵役制,和我一起入伍的武汉兵,大部分都退伍了。

一九七五年初,部队来了一批广州市新兵,我们班分来两个,一个叫邓水添,小我两岁,一个叫陈巨权,小我三岁。

小邓喜欢玩泥巴,捏成各种人和小动物形状,玩得手脚都是泥巴,有时等集合号吹了他才慌忙去冲洗,就免不了要迟到。

干部和周班长老是说他不务正业,经常批评他。小邓也不时用广东话回击他们,对抗情绪很大。

小陈长得小,看上去只有十二三岁,挺逗人喜欢的。他俩与我很快就混熟了。我就给小邓出点子,把自己的爱好用在连队建设上,我带着他出黑板报、墙报,让他用泥巴捏雷锋、黄继光等英雄模范人物的形象。

这下子他的情绪好多了,大家看他也顺眼了。小邓的作品还引起了其他连队的关注,营团首长听说之后也来观看,夸奖他。

后来,小邓退伍回到广州,进了一家工艺美术厂,在部队的业余爱好全都派上了用场。

小陈生性怕冷,到了冬天,两个手指头都冻肿了,像十个红萝卜,不能弯曲,吃饭拿不住筷子。我见状就主动喂他,有时候把他的双手放在我的上衣里面,贴着我的胸膛,暖和他的手指。

我还主动向连队干部请示,给他买了个热水袋,他就戴着军用手套,捧着热水袋。晚上站哨,我又去顶替他。

下半年我跟连队干部建议,小陈的确对这种气候很不适应,干脆让他提前退伍。

尽管我和小陈相处的时间不长,但结下的感情非常深厚。四十年来,无论我当什么官,他总是叫我“陶班长”,他说叫这个称呼亲切,叫其他的别扭。我说我就当过你的陶班长,永远就叫班长,或者叫老陶就行。我在江西省军区工作期间,陈巨权来看我,想到各个地方去转转,我就逐个军分区打电话嘱咐,一定要接待好。

陈巨权到了下面军分区,有的领导问他和我是什么关系,他说陶正明是我的班长啊!他们开玩笑说,陶政委亲自打电话嘱咐,我们起码要按“副政委”的标准接待呀!老陈哈哈大笑,连声说那不行!那不行!

一九七五年,我的部队生涯发生了一件重大事件。

这年十一月,南京军区抽测和检验部分新调入的部队的战斗力,明确我们团到安徽杨山顶靶场进行检验性实弹射击。

刚换防到新的军区,各级对这次抽考都十分重视。我们营由我们一班担任基准试射炮,因周班长回家探亲,我就担任班长。

瞄准手有两个,一个是副班长王绍金(湖北红安人),一个是孙阿龙(新兵,浙江奉化人)。

到连里受领任务时他俩都去了,副营长明确瞄准点是左后方的制式多色标杆。

因王副班长是老兵,他感到标杆太细太低,看的不太清楚,就选定了后面一座民房的屋脊当瞄准点(按规定是可以的)。但他没有跟我和孙阿龙讲。

我们共发射了七发炮弹,前六发都命中了目标。营、连领导都很高兴,团首长还通过电话给予了表扬。

这时,王副班长说口渴要去喝水,就让孙阿龙上,问题是,王副班长离开时没有向孙阿龙交代已经改变了瞄准点的标志,孙阿龙呢,也没有问,上去就把瞄准镜里的十字移动到了标杆上。

负责阵地的副连长、排长和我都没检查,实际上炮口偏了一百多密位,都没察觉出来,都认为前面六发炮弹都打中了,剩下一发炮弹照着打就行了。

谁知由于我们的这一连串失误和疏忽,酿成大祸!炮弹一发射出去,站在后面观察的郭副连长就连声颤抖地说:“坏了!坏了!打偏了!打偏了!”

过了几分钟,从指挥所传来命令:二连炮阵地全体人员,向后转,向前十步走!

这个口令是让阵地上的干部战士远离火炮,防止私自改变瞄准镜中的错情状态。

不一会来了十多个人,先检查火炮瞄准镜、高低机、方向机,又询问王绍金和孙阿龙,很快就查清了原因。

后来听说炮弹落在了偏离目标一千多米的地方,打伤了老百姓的一头牛,打断了几棵树。这可是重大责任事故!没有伤到人算是不幸中之万幸。

工作组走后,曹营长把副连长、李排长和我叫到一起,大声训斥:“就是你们这些狗东西,一到南京军区就把咱炮团的牌子给砸了!人丢大了,每个人都给老子写检查!”转身走的时候还在不停地骂。

等他走远了,负责阵地的郭副连长接着骂,话更难听!副营长、副连长、排长一个一个地朝着我骂!我牙齿咬得紧紧的。王绍金和孙阿龙吓得号啕大哭,我一只手拉着王绍金、一只手拉着孙阿龙,说:“没有你们的事,一切都是我的错,要处分就处分我!”这天晚饭,我们三个人都没有吃。我一夜都坐在车厢里。半夜里,炊事班长送来了一个西瓜。

第二天,在野外召开全营大会,通报了这件事,营长还说,南京军区考核组已认定,二师炮团不具备完成任务的能力,等回到营房再处理责任人。

过了不久,听说刚上任一年的龚团长转业了,心想龚团长是代我们受了过。

后来,我因工作调动离开了炮团,离开了二连之后,很少再回老单位。因为由于我的粗心失职,损失了人民群众的财产,抹黑了团队的荣誉,也影响了龚团长的前程,我愧对老单位,心里总是有一种很强的负罪感!这件事对我的教训是刻骨铭心的!

有道是:一炮误射定乾坤,团队名声难翻身!

那段时间,只要是营里或团里开大会,就总是有领导提起这件事,什么难听的话都说出来。有的首长还用拳头把桌子敲得天响,放在桌子上的茶杯也震倒了,甚至滚到了地下。

记得有一次在大礼堂,一位首长讲起这件事火冒三丈,一边用拳头砸桌子,一边用手指着我们连队,口里骂着:“就是你们这些混账东西,把炮团的牌子砸了,让我们一到南京军区就背上了黑锅,成了没有用的窝囊废!”他用劲过大,坐在台上的好几位领导的杯子都倒了,滚到了地上。站在一旁的公务员跑上去捡杯子,下面有人笑出声来了,这位首长用手指着发出笑声的方向,大声吼道:“是哪个龟儿子在笑?还有脸笑!吃里爬外的东西,你给我滚!滚!滚!”谁要是这时真走,那就是不打自招了,就真是摊上大事了。

连队倒还好,慢慢地像是没事一样。李指导员调回军政治部宣传处去了,团保卫干事吕振宇来当指导员。

听说连长找了个县委书记的女儿结了婚,回到连队要求转业,说是趁老岳父在位,转业能安排一个好单位,弄个一官半职干干。

连队不让我去班里了,到连部当文书。我想是过渡几天,反正当了三年兵,也该退伍走了。

过了几天,营部王教导员(山东滨州人)找我谈话,说你早是干部苗子(现在叫后备干部),营部肖书记(正排)要转业,你去与他交接一下。

我就去肖书记的宿舍兼办公室找他。他是湖北汉川人,过去就熟悉。他拍着我的肩膀说:“陶正明,前几天营党委讨论又把你报为提干对象了。你是个人才,尽管打错了炮,但不是你一个人的责任,再说也不是思想品质的问题。营长和教导员想让你接我的班,你就好好干,再不能出事了呀!”

我连声说:“谢谢!谢谢!”

谁知过了一个多月,上面下达了精简整编的命令,撤销迫击炮营(也叫三营),迫炮二连(也叫八连)与榴炮二连合并成为新的榴炮二连,迫炮营部梁书记到榴炮营部任书记。这下子我提干暂时成了泡影,又回到连队当文书。

我要求退伍,吕指导员说干部苗子没有超过二十四周岁的,身体没有大毛病的不能退,我又很不情愿地留了下来。

正好八连肖连长来接替郭连长,又多出了一个郭副连长和郭副指导员。

连队有六个干部,连长、指导员各住一间,两个副连长、两个副指导员各住一间。我、卫生员和通信员各负责两个干部的日常事务,还有等待转业的连长,只能挤到我们的房间住。连队三大员,由文书兼军械员负责。这样我要负责两个连长、一个指导员的事情。

两个连队编制上合并,可关系却是面和心不和。连部工作就更加复杂了,稍有不逊,就会遭白眼、挨批评。

早上起来,他们去出操,我们就帮连队干部叠被子、整内务,准备洗脸水、刷牙水,还要把牙膏挤到牙刷上。

他们洗脸时,我们一个人去饭堂准备,两个人留下来整自己的内务。上午还要洗衣服。

郭连长每天睡到八九点钟才起床,我又要负责照料他的事情。

他是老二连的连长,面临转业,我就格外小心细致,生怕怠慢了他。不过他很理解我,尽量自己干。

如果连队的干部家属来队,住在团招待所,还要用饭盆把饭菜给他们端过去。

那段时间,我们三个人真是忙,一个人恨不得变成两三个人。通信员小杨对我说:“文书,我们要是孙悟空就好!”我听后哭笑不得!

好歹这样的日子只过了半年,先是郭连长和其他转业干部都集中居住了,整编时多出的两个连队副职也调走了。

硬骨头六连

一九七六年九月九日,毛主席逝世。不久后,军委号召全军开展“党委学航空兵一师,基层学‘硬骨头六连’,个人学雷锋”的“三学”运动。

没想到,这件事成了我撰写军事报道的起点。

年底的一天晚上,吕指导员找我,说团里让我们连队整理一份如何开展向“硬骨头六连”学习活动的材料。师和团里会写的笔杆子都抽走了,团里说我们连队的材料只能自己写,写好后送到杭州市一团的驻地,让“材料班子”把关审定。

接受任务后,我晚上躺在床上想着写什么、怎么写,心里一点谱都没有。但又想到可以去趟杭州,上次探家只是从杭州汽车站到杭州火车站,杭州什么样都没有看到,这次一定要抓住机会好好转一转、玩一玩,回来也就该退伍了。

第二天,我就翻出连队近几年的总结材料看了一遍,再把连队的好人好事又仔细地想了想,按照党支部怎么学、战士怎么学、外出训练怎么学、后勤保障怎么学等四个方面,写了十多天,题目是《人人学六连,大家都过硬》。

我写好送给吕指导员看,他看了一下题目,还念出声来,又向后翻了几页,说很好,你送去吧,快去快回。

我就跟他提条件:“指导员,我已经当了三年多兵,马上又到了退伍时间,今年肯定要走了。这次去送材料,路过杭州很难得,你多批我几天假,让我好好地玩玩,说不定今后去不成呢。”

指导员听罢停顿了一下,说要和连长商量商量。等到吃中饭时,指导员告诉我,批一个星期假,来回七天。

第二天一早,我背着装有材料和洗漱工具的军用挎包走到丁山镇汽车站,买了到杭州的车票,七点钟上车,下午三点左右到了杭州汽车站。

在营房的时候,我就打听好了,“硬骨头六连”是一团的,驻地留下镇。到了杭州下了长途汽车,可能坐久了,头有点晕,竟然把留下说反了,我问一个有点岁数的男同志,“下留”怎么走?

他看我是个当兵的,白了我一眼,说杭州附近没有“下留”,只有“留下”,从这儿乘电车到古荡,从古荡转六路车到终点站。

我连忙说:“谢谢,对不起,我说反了!”就花了近两个小时到了留下汽车站。下车再问一团在哪里。有人告诉我,穿过街,过了小河,顺着山边走,看到围墙就是。

我到了一团大门口,问哨兵工作组在哪里?哨兵顺手指了一下,我就走过去。

我看门口有个管理股的牌子。房子好像是饭堂,灯光通明,里面摆了几张桌子,大家正在吃饭。有个干部吃完出来,我问他×副科长在哪里?

因为我走的时候,吕指导员告诉我找师宣传科的副科长联系,他现在调到军报当记者,正在一团工作组。

这个干部用手指了一下。我看到他边吃饭边和其他人讲话,就站在一边等他。

过了一会,副科长走了出来,我赶紧走向前去,一边喊他,一边向他敬礼,接着介绍自己的名字和单位。他挺热情,说天这么冷,快进去吃饭,团里有安排。

我还是早上出发时吃的饭,后来到杭州舍不得花钱就没再吃,又饥又渴。进到饭堂,尽管是剩饭残汤,我也吃得很香甜,吃了两碗米饭,又喝了两碗汤。比连队的伙食好吃多了。

吃罢晚饭,我把材料交给了军里的吴干事。有个干部领我去睡觉,到了一团办公楼二层,一直向里走,在挂有政委牌子的房间停下。那干部说,团里来人太多,招待所的房间都住满了,连团首长的办公室都腾出来,暂时用于接待,你们三个战士就住在政委的办公室吧。

我走进去,有个战士边过来帮我拿包边自我介绍:“我是三师的,昨天才到,还有一个也是你们师的,他吃饭还没回来。”

不一会我们师的那个战士回来了,我们就聊了起来,知道了事情的大致情况。

军委发出“三学”号召之后,总政治部立即派工作组到全军了解基层英模连队的情况,最后进行反复比较,一致认为“硬骨头六连”全面建设过得硬,特别是政治立场站得稳,树起来能够叫得响,部队也服气,于是军委决定把“硬骨头六连”作为基层建设的一面大旗重新树起来。

总政治部亲自组织工作组,以最快速度把六连的基本经验、先进事迹总结出来。

另外,为了增强学习六连的针对性,还挑选好、中、差三种类型的连队作对比,看是如何学习的。

一团四连作为先进连队,某团八连作为后进连队,而我们连队作为中游连队。

当时,工作组在赶写六连的经验材料,一时半会还顾不上我们。

原来他们两个人睡一张床,一边一个,现在又增加了我,只能横着睡,两米宽的大棕床,三个人都很瘦,睡起来也不感觉挤。

军里徐干事对我说:“小陶,你们的稿子顾不上看,你可以先到杭州转一转、玩一玩。”

这话正合我意,玩是需要钱的,我也没带那么多钱,就是有也舍不得花。听说翻山过去,四十多分钟就到了灵隐寺。我就翻山过去,翻山回来。三天时间,专门挑不收门票的地方看,中午要么蛋炒饭,要么一碗面(杭州人叫“片儿川”,后来在杭州住了二十多年,还不知道为什么杭州人把普通的面条叫这么个名字)。

第四天吃完早饭,工作组的同志站在饭堂门口的空地上吸烟、聊天,我怀着好奇的心情听,三句话不离本行,大家还是在谈论主题、结构、内容等等。

正好副科长见到我,问我:“这几天干什么去了?”

我不敢说去杭州游山玩水了,就支支吾吾地说:“帮连队和战友办事去了。”

他又问:“办好了没有?”

我连忙说:“好了,好了。”

接着他又问:“你钢笔字怎么样?”

我回答说:“一般吧。”

他说你跟我来一下,我就跟着到了他的房间,只见桌子上、茶几上、床上到处都是书和材料。

他顺手递给我一支“中华”牌铅笔,又递给我几页稿纸,说:“你把这几句话抄下来。”我就坐下来,一笔一画地写:“硬骨头六连战旗红,为什么这样红?”

我边抄,他边看,说:“可以了、可以了,你就帮工作组去抄稿子,抄稿子也是学习嘛!”

从那天开始,我每天的任务就是用钢笔抄写材料,或者用圆珠笔复写材料,有的材料要复写三四份,要求隔一页稿纸垫一张复写纸,下面的一页要看得清楚,上面的一页还不能划破,难度挺大。

第一天,我把第一页划破了好几张,后来慢慢摸索,均匀用力,第二天就熟练了,很少再出现划破稿纸的情况。

上午抄、下午抄,吃罢晚饭接着抄,手酸痛,脖子僵硬。

正如那位副科长讲的,抄也是学习。工作组的成员多为那个时代写作战线上的名家高手,后来绝大多数成为军以上干部,其中不乏中将和上将。

我誊抄他们的稿子,从标题结构、内容到语言,都感到新颖、奇妙,真是篇篇为美文,受苦再多也值得,更觉得这次到一团真是不虚此行。

整天誊抄,忙忙碌碌,不知不觉过了二十多天。

有一天吃过早饭,徐干事通知我:“小陶,上午讨论你们连队稿子,你准备好了没有?”

我回答说:“与领导的要求还相差十万八千里,需要领导多指导。”

上午参加讨论的,有解放军报社的范记者、李记者,军区前线报社的王处长、军宣传处的徐干事,加上我。

他们连我写的稿子都没评说,范记者就开始讲:“这三篇上中下游连队的稿子作为衬托,从另一个侧面说明,六连经验的普遍指导意义,要有很强的针对性。我们先议个题目,下面文章还是要你们来做。小伙子你是连队来的,最有发言权,你先讲讲!”

事实上,自从那天晚上知道来意后,除了誊抄材料就是想我们连队的稿子怎么写,但是无论怎么写肯定也达不到他们的高度,我反复想过几个侧面和几个题目,都记在本子上了!

我马上站起来,向各位领导汇报我的想法。

第一个是,中游不是马、不是牛,是头驴子,这几句话实际上也是从报纸上看来的:“不骑马、不骑牛,骑着驴子中间悠。”我顺着想,把骑着驴子比作中游的形象不要改,但可以“以驴为本”,大胆想、抽重鞭,逼“驴”争先。

第二个是,中游连队好像老和尚的帽子,平塌塌的。学六连、争先进,就要让老和尚的帽子顶起“尖”来。

第三个是,树活一张皮,人争一口气,这是从精神状态上讲的。

我说,我就想了三个方面,全讲了,请各位首长指教!

范记者听后说不错,表扬我挺聪明,也肯动脑子,三个题目都有点意思,有的很形象,比喻和尚的帽子就是平塌塌的,职业服饰要是顶尖了,就不叫和尚帽子了。

他一边说一边哈哈大笑,大家也都跟着笑起来,我很不好意思。

他接着说,我看学六连不能躺在沙发里学,因为沙发软乎乎的,人坐进去就没有精神。大家看怎么样。

范记者是解放军报社的大笔杆子,闻名全军,他说了,大家都附和,这个题目好,形象、贴切。

范记者边起身边说:“这样吧,你们去写”。说完就端起茶杯走了。等他出了门,徐干事说:“小陶,你就按照这个思路,写几层意思,每层里面要有生动事例,生动语言。两天后交稿,行不行”?我连忙说:“行!行!”

回到住处,一会儿坐下,一会儿又站起来,从连长、指导员到每一个战友,每一个人都想过有什么特长,做过什么感人的事情,说了什么生动的话。把我认为有用的人和事,用语言罗列在纸上,按写文章一般写三块来分成三方面,写了改、改了写。

晚上睡不着,满脑子都想着怎么写材料,好多套路子。

到了天亮,头就昏昏沉沉的,躺下又睡不着,就用冷水洗头,早饭吃得也没有胃口,上午又重复昨天的事情。

就这样折腾了两天,好不容易写出来了,自己看了又看,念了又念,文字是通顺的,但总感觉不是那个味道。

第三天早饭后,我把稿子送给徐干事,认为反正他们这儿有这么多高手,会把文章改好的。

记得快过春节了,工作组的人陆续都走了,徐干事对我说让我先回去,需要的时候再让我来,我就返回了连队。

离开部队一个多月,我去向指导员报到,他跟我说:“陶正明,退伍工作早就结束了,研究退伍工作时,团里通知说今年你不能走,所以也没有叫你回来,我看你再安心干一年吧!”

我还能说什么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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