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阳，洛水之阳，自古便是人文荟萃之地。洛阳城里有两座王府，一为王敏博的将军府，一为王修贤丞相府。二王本是一脉，具是洛阳士族。王敏博自举孝廉之后便在京中为官；族兄王修贤及其父一直是洛阳太守，挂丞相衔。洛阳周边二十余县具受丞相节制，王修贤实际上是一方诸侯。王敏博的宅邸就在丞相府旁。本也是个雕梁画栋的所在，奈何王敏博把精力财力放在京中，放在太子和结交各个朝中巨擘，这也好理解，太子是储君亦是自己的外甥，帮他就是帮未来的皇帝。但他儿子王长卿可不这么认为，这个王可不能输给那个王。故而十年未翻新的将军府在少主看来老旧残破也就输了丞相府一筹。
所以他凑了十多万两银子，又从洛阳巨贾苏家借了二十万两要把将军府的气派重建起来。这里里外外亭台楼阁、水榭回廊无不尽善尽美，极尽诗情画意。
将军府的小姐王怜之和巨贾苏淼的千金苏婉蓉正在建造中的将军府中游弋。这两位可是洛阳城中有数的美人。
“你听说了吗，紫梦亭的那个烟姑娘走了。”
苏婉蓉听了，歪着头看着远处匠人正在把运来的山石摆弄成假山，“你哥哥真会乱花银子，你爹爹知道了非扒他的皮不可。”扭头见王怜之呆呆的模样，笑了。“怎么，你也想去瞧瞧她？那种地方的女人有什么好瞧的。”
“呸，我又不是你哥，我想她干嘛。”
“非也，非也。想她的大有人在。你的几个哥哥弟弟，保不齐还有你心心念念的翟公子。”
“呸，他才不是那样的人。”
“哟，翟公子的喜好你也知道?听说他向王玄炽讨过小厮，伶俐乖巧的那种。”苏婉蓉一脸似笑非笑的望着她。“生气啦？好好好，我的王大小姐，洛阳绝色的大美人谁不人见人爱。我都比不过你，怎么样，再锁眉就难看了。”
王怜之不理她，用手随意拨弄着眼前的花草，“我倒是想见见她。听说她能让男人一见倾心，什么样的女人有那么大的魅力。可惜她走了。”
“男人嘛，见到烟视媚行的女人都走不动道。哎，你这句可惜怎么像是那群臭男人说的。”
“昨个我还听说骆万青他们几个要去京里，好端端的去京里做什么。”王怜之心下有些空荡荡的，她心意的翟公子听闻也打算去长安。
“这也是情理之中。骆万青一直帮我爹爹做生意，可是这几年各地都不太平，生意越发难做，我爹爹心灰意懒准备做个富家翁。骆家觉得京里可能还有点机会，所以想去。至于你十分想见的烟姑娘嘛，你隔壁那个哥哥王玄熠听说要纳她为妾，鸨母一听这还得了就拉着她的摇钱树跑了。”
王怜之见前面几个下人在打扫院子，灰尘弥漫，拧了拧眉拉着苏婉容去了王府西边的水榭院子，同好姐妹在一处阴凉处坐下。她疑惑，“我虽瞧不上丞相府的这位大少爷，但好歹也是位公子，难道这烟姑娘这么傲气，要嫁个当朝状元不成？”
“哪啊。你记得吗？去年他出五千两给烟姑娘梳拢。”
“记得啊，听说有人出八千两，盖了他一头，被他带的家丁当场轰了出去。他那次可是狠狠地给他爹长了一回脸，堂堂王公子为了一个妓女如此不顾脸面，满洛阳都晓得，回去被罚禁足一个月呢。”
“听说那五千两到现在只给了三百两。”
王怜之一脸鄙薄，“真是出息了，连婊子梳拢的钱也欠。怪不得，你的意思是说，他要纳她为妾但又不肯出钱，又要以势压人，她鸨母舍不下这棵摇钱树没法只能走了？”
苏婉蓉点点头，“你倒是玲珑，一点就透。”
此时丞相府中，四个青年的公子哥正在凉亭中听清倌唱曲。其中眉目俊郎一身书生打扮不逊潘安的翟若杨道，“这桂姐的模样身段也是一等一的了，但比起烟姑娘来还是不如啊。”
“别提了，烟姑娘是见不着咯。”王敏博的嫡子王长卿品了口香茗提了一句，同时还不忘了瞟了一眼王玄熠。
“得得得，我知道你们要说什么。这能怪我吗？只能怪她不识抬举。嫁过来我还能亏待她？！”
王玄熠的弟弟王玄炽和着桂姐的拍子清唱，“我正不足她正少，她为饥寒我为娇。分我一枝珊瑚宝，安她半世凤凰巢。好曲。哥哥你若取了烟姑娘会不会亏待她我不知道，但是鸨母肯定会认为你亏了她的。我瞧她本想在这烟姑娘身上捞五万八万的。”
“五万八万，说的轻巧。我有钱么！咱这爹只顾自己。自打爷爷过世，他一连娶了快十个小娘，哪回不是风光大办。却叫我们要守君子之风。”
“叔叔办酒彩礼可没少收啊。也是，收再多也落不到你手里。我也为钱闹心呢。欠了苏家二十万两可怎么还！”
“这还不简单，神都双艳之一，你把苏婉蓉娶回家，老丈人还好意思问你要这钱？”
“翟公子，你有所不知，苏淼这老头子看着为人一团和气，我和他打过交道，他只认钱不认人。”
“呵呵。说起苏婉蓉我想起来了，咱爹爹也打过她的主意，听说被苏淼顶回来了。”
“大哥，你怎么知道？”
“这还用问，你哥怕是也打过她的主意。”王长卿一副了然的神色。
“我总好过我家老头子吧。”
翟若杨一摆手换了个话题，“说是京中要重开科考，我母亲让我去应试。长卿兄你去否？”
“不去，我的学问我知道。而且到了京城处处是王侯我还是个个吗？！还是洛阳好。你想让我父亲写个表举的信？翟兄所托敢不从命。”王长卿一手在茶按上弹着拍子，一边有意无意的聊着，“这次中原大旱，听说朝廷要播一百万两赈灾的银子来，买粮赈济灾民。玄熠，这银子要是拨到洛阳府，叔叔又可以娶好些姨娘了。”
王玄熠摇摇头，“虽说这年月饿死几个平头百姓再正常不过，但这是赈灾的银子，万一赈灾不利不管你尽没尽心，定会有人拿银子说事。而且听说现在饥民闹得厉害，这银子是用来赈灾还是充军饷还未可知呢。”
王长卿打个哈哈，“玄熠，几日不见有长进啊。知道赈灾不利肯定有人编排你爹的不是。”
“哼。我才不关心这个，是我底下人讲的。”
王玄炽说:“是李成龙讲的吧，这小子整天猜人心思。他还说这银子到最后不会是用来赈灾而会是用来剿匪。一举三得，银子花了，灾民没了，又可多练新军。”
翟若杨听他们口气中把灾民归于匪类一并剿除心下不忍，这可是有违伦理纲常的。正当他思索如何开口良言相劝时，王长卿半真半假的说:“这银子若是具由我爹做主就好了，我扮歹人截了它。我也好还了苏家的钱。”
众人笑过，听戏不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