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伦想在崖壁凿出这么长的隧洞，驿工是怎么做到的？隧洞陡滑难爬，马拉着车穿过长长的隧洞，疲惫不堪，车夫给马喂足了饲料，歇了很长时间才上路。
车转过山头，要下一个坡，这一片山地广大，山势平缓下降；山坡正对着太阳，阳光照耀下，坡面开阔敞亮，没有树木，都被绿叶杂草占满，后开的野花不甘心，也来挤占地方，红花还欺着白花，格外艳丽夺目。下山道路弯弯曲曲，马车缓慢下坡，不时有小动物出现，小松鼠蹦着跳过，老猴子要观望一下，才蹿过去。
车夫心情愉悦，高声唱着：
“过了黑峡，转到明坡，
天气晴好，白云悠闲，
草木青翠，野花幽香，
松鼠调皮，老猴谨慎，
山路曲折，九转十弯，
车载行客，送达郛城。”
第五伦坐在车厢，被崔师傅歌声打动，笑着说：“崔师傅，车下坡比上坡轻松哦。”
“嗯，天气好时下坡轻松。”
“天气好时下坡轻松，那雨天难走？”
“是呀！雨天路湿滑泥泞，车下坡容易打滑。”
“哦，对。”
“雨天都麻烦，上坡也难走，道路泥泞，上坡时车轮常陷入坑里，很麻烦，要下来推车，帮马把车轮拉出泥坑。”
“呵呵，是，乘客也要下车帮忙。”
“是呀，有时也劳烦乘客，呵呵。”
“诶，崔师傅，你这马车最多能拉几个人？”
“四个。”
“什么，这马车拉得了四个人，拉四个人上得了坡？”
“上不了就请客人下车，等上了坡再坐，呵呵。”
“哦。”
“不过拉四个很少，一般都是一两个，去郛城的人也不多。”
“崔师傅，你常去郛城，郛城的街巷你应该很熟悉吧？”
“那当然，郛城街巷我虽然不能全部叫出名，但我对郛城每条街巷都很熟悉，五伦小哥，你只要说出去哪条街哪条巷，我会准确无误地把你送到那儿，呵呵。”
“崔师傅，郛城有没有人坐你的车到旒峰镇？”
“少，很少，郛城的人很少来旒峰镇，郛城是大平原，鱼米丰富，郛城人自给自足，他们都不大愿意到外面去，都是外面的人来郛城。”
“哦。”
第五伦想起姑姑每次回衢城，和自己在一起时，讲的都是路上的见闻，很少说郛城的事，不知为什么。姑姑说她每次都是坐马车走泽潭城，再过海瑶城、瑟江城，最后回到衢城。
马车下了坡，又往前奔了一段路，天暗下来，山变得昏沉，草木失去了青翠，路也不太明。马车转上一个坡，继续往山上爬。爬到半山，天黑下来，山黑得只剩下影子，原先明媚的山现在看上去阴森恐怖，道路也不知道在哪里。车夫拉住缰绳，让马停住，他从马上下来，在车前点了盏灯，灯照亮前方一块地，车夫上车，继续驱着马走。
马跑在弯曲的山路，四周黑沉沉，人和山都被黑暗吞并，找不到自己，五伦说：“崔师傅，山路这么暗，仅靠一盏小灯，马看得清路啦？”
崔师傅笑着说：“看得清，五伦小哥放心，我这两匹老马常跑这条山路，对山路非常熟悉，只要有一点光，它就能看得清前面的路，呵呵。”
车轮辗过小灯曾照过的一小方山路，五伦只看见马在前头跑，感觉到车在转弯。
车夫驾车到山上一间小屋旁停下，车夫对五伦说今晚就住这土屋睡一觉，马也走累了，要休息一晚，等明天天亮了再走。车夫把马停在屋旁一座草棚中，然后两人下车，进小土屋，车夫拾了柴火来烧，屋子小，火光一下照亮全屋。五伦看屋子封闭，除了门，四面都是墙，没有开窗，像间狭小的地窖。
五伦坐在火堆旁烤火。崔师傅从屋角拿出一只水壶，走出屋，回来手里拿了一壶水和一袋饼，把水壶放在火上烧，拿出饼和五伦一起吃。两个人坐在火堆旁吃饼，水煮沸，崔师傅倒了杯给五伦喝。吃完饼，车夫拿来两张褥子，垫在床上，和五伦一人睡一张，两人长途劳顿，身体疲乏，躺下便睡。
五伦睡到半夜醒来，尿急到屋外撒尿，撒完尿转身准备回屋，忽然看见前面有个人影走过，天很黑，这个人影手里挑着一根树枝，树枝前头挂着一个瓜形东西，有点像小灯笼，似乎还点着火，火光黑黑如漆。
这么晚怎么会有人到这山上来？五伦心里惊讶，这人手里提着是什么灯，怎么火光黑黑如漆？五伦异常惊奇，看那个人影翻过一道小坡，五伦跟过去，爬上坡，从坡上往下看，见坡下有一群人影，似乎围着火堆坐成一圈，火堆中烧着黑炭，火光黑黑如漆，坡下黑沉沉，五伦只能从黑光中看出黑衣、乌帽、柴身，听到细碎的啾唧，像乡人私语。
刚才那个人影走到，这群围着的人影似乎认识他，腾出一个位置，让他坐下，一起烤火，啾唧私语。他们啾唧一会儿，突然响起脚步声，五伦看去，这人光脚迈步，竟然是旒峰镇见到的光脚司令。光脚司令怎么来了？五伦越发惊奇。
光脚司令走到，围坐的人影似乎不欢迎他，不愿意接纳他，没有挪开位置让他坐。光脚司令却不客气，硬挤了进去，其他人影只好挪位置。光脚司令身体庞大，一个人等所有人影，塞进去圈子拥挤不堪，坐下后，他又习惯性摊开双脚，放在炭火前烤，占去一大块地。啾唧声多了起来，好像在怨他。光脚司令不理他们，手去拔炭渣，黑光炽盛，“嗤嗤“响着。
光脚司令也会啾唧，对着这群人影啾唧起来，好像在对骂，他的啾唧声特别大，压过旁边人影细小的啾唧，生硬粗暴，听起来相当蛮横。
五伦不知道怎么回事，看了只觉有趣，听他们啾唧半个时辰，才停下，炭火似乎烧完了，黑衣乌帽柴身的人影全都站起来，四散走开，很快消失不见，只剩下光脚司令还坐着，没多时，他也站起来，拍了拍屁股，迈步走了。
人都走了，五伦也下坡，回到小屋，车夫还在沉睡，五伦也躺下，想刚才那些人影真诡谲，他们啾唧啾唧说话，他们烧的炭竟然发出黑光，那个人影拿的灯笼是用来照路，可火光黑黑如漆，怎么照得见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