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这些让人鄙夷的场面赵晨曦早就看惯了。她无所畏惧地从那些人身边走过，如平常一般地穿过浓烈的香水味和令人作呕的烟味。
她一边走，一边举起手机照自己刚才被疯猫捏着的脸，她的脸蛋上明明很干净，赵晨曦还是能闻到一股消散不去的汽油味。
“去哪啊？”赵晨曦再走过一个楼间就能到自己租的房间，可是被坐在楼道里喝得半醉的男人拦住，只见那男人用脚搭在楼间的出口，满脸通红。那男人是赵晨曦的邻居，但是他们一点交集也没有。
“回去。”赵晨曦收好手机，冷冰冰地一说。
“来喝酒啊，这么急着回去。”那人喝得半醉半疯，一看就知道不是什么好东西。
赵晨曦冷笑了一声，一切都当成没有听到，往前走想要冲开那男人的腿。可是她显然没有那么大的力气。赵晨曦撞在男人的腿上，而男人纹丝不动地站在那里。
“喝酒啊！别走啊……”男人嬉皮笑脸地，看起来令人作呕。
赵晨曦往后退了几步，看见男人的板凳脚旁还散落着很多没开过的啤酒易拉罐，还有好几瓶空了的白酒小瓶。她一点也不想和这个醉酒男人起任何冲突。
于是她冷着脸，捡起地上的易拉罐，当着这男人的面把易拉罐里的啤酒一饮而尽，最后把易拉罐甩在了男人脚底:“让我过去。”一口气灌下一肚子的啤酒，赵晨曦居然像个没事人似地，面无表情地对那男人说。
“喝完了！厉害啊！”男人自顾自地拍手叫好。而赵晨曦踢开他松动的脚，往自己的房间走去，熟练地转动钥匙，进门，醉酒男人诡异的大笑声被阻挡在了门外……
赵晨曦砰一声关门，身体紧紧地压着那扇看起来不太稳当的房间门，冷峻的表情终于融化了，她一个皱眉，深深地叹了一口气，眼眶里总有眼泪在不受控制地往外涌，然后她想起了什么，立刻把身后的大门反了锁。
“咔……”一声，生锈的齿轮被锁了回来，与此同时，门外一通吓人的吵架声。吓得赵晨曦一个哆嗦，这显然已经是她生活的日常了。
赵晨曦缓过神来，从门口走进了自己的房间，她租的房子只是一室一厅的小房子。赵晨曦把车钥匙小心翼翼地放进床头柜的抽屉里，然后把身上脱下的皮衣随手搭在凳子上。床头柜上摆着一排的摩托车模型，她如同往常一样，拿起它们擦了一个遍。
赵晨曦躺在床上，她觉得自己满身都沾上了疯猫手上的汽油味，而经过那人潮拥挤的楼道，弄得她的衣服全是酒味和廉价的香烟味。不是所有人都有资格住进舒适的房间，左邻右舍都是书香门第，换作是个正常人，都会想逃离这个地方。
赵晨曦盯着天花板，发了会呆，想着自己如同蝼蚁一样聚居在着破旧危险的地方，还要装做什么都不怕的样子，她不免觉得自己可笑。
在我没去过她住的地方之前，我绝对不会想象到她这样一个高傲写在脸上的人会过得如此狼狈。
躺着躺着，赵晨曦突然想到了什么，一个翻身拉开了床头柜的抽屉，然后拨开钥匙，和她那些用得差不多的化妆品，从最深处拿出一本蓝色的存折，那本存折只打上了少少几行墨迹。
“个十百千万……”赵晨曦认真地数着存折上的数字，越数越觉得兴奋。即使那上面的数字还不足以让她逃离这个地方，她还是满心地成就感。对于这个和我一样大的女孩来说，这一点一点修车挣出来的钱着实不容易。
看了好一会，赵晨曦把存折一手藏在了枕头下，又在抽屉里翻箱倒柜起来。那柜子里有一张垫在所有东西最下面的一摞海报，它们整整齐齐，被压得一点皱褶都没有。
她躺在床上，把那些海报高高地举起，透过光芒看清上面的字迹。“车队……比赛……”赵晨曦一边看一边喃喃自语道，就像一个说着梦话的痴人。
那些被她收得整整齐齐的海报无一例外，都是各地的摩托车拉练比赛的海报，还有各地摩托车战队的招新宣传。那些车队遍布在各各城市，城市有大有小，车队有享誉中外的，也有刚刚起步的……赵晨曦总希望自己能跟着里面某一个车队，到另一个城市落脚。把自己的所有都给赛道——那曾经是她的梦想。
我说实话，赵晨曦确实有加入车队的实力。可是她迟迟不肯启程……
“那天我就带着你给我的摩托车来一次改装，这样我就能彻底上赛场了……”她捞出存折，把存折和那些海报一起叠放在自己手上，又是一顿让她幸福的想象。
“不！可苏青还在这。”突然，她一个皱眉，紧闭着眼把那些东西一股脑地塞回了抽屉里，就如同把她所有迸发而出的想象全都打了个粉碎，然后狠心地丢回杂物间。
“苏青在哪，我就在哪。”她告诉自己，然后一巴掌拍上了自己的额头，把脑子里残余的最后一点“不切实际”的想象全都拍出了脑袋。
那种忠诚一度让人费解。
“明天，我得去给苏青买点水果。”赵晨曦自言自语着，入秋的X城，葡萄最为一绝。她想着，然后会心一笑，苏青一定很喜欢很甜很甜的水果。
最后，赵晨曦一边思考着明天的打算，一边卷起换洗的衣服走进了浴室，那些海报里的故事全被她归为了遥遥无期的空中楼阁。即使事实上并不是这样。在进浴室之前，赵晨曦再一次确定了房间的大门有没有锁稳，这样的警觉她每天都不敢怠慢。
我总是觉得，人总会往高处走，只有心里没有任何念想的颓废的人才会在一个糟糕的地方停滞不前，而赵晨曦就是太有念想，才情愿陪着苏青停在着糟糕透顶的地方，每天面对着让她浑身不安的人。
这种感觉，似乎比爱情还要坚如磐石。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