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过脏乱的街道,灯火就渐渐变得远了,周围也清净下来,柏林在路上时再一次掏出世界钟确定时间,没想到已经三个小时过去了。
柏林大感头疼的扶住额头,眼睛瞄了一下左手的皮箱,纠结于到底要不要把这东西直接带回家里,虽然一开始他并没有想过把皮箱带到家里,而是选择前去他的羊圈把箱子藏起来,可这只是他那藏宝的心思在作怪,就像当初藏那个油布包的少年心思一样。
如果是遇到守护者之前,柏林还可以随心所欲地往家里跑,可是那个将慈祥藏在严厉中的病态老人,曾经要求过他不要让任何人知道这些艾蕾卡的遗物,守护者这么做一定是有他的理由的,柏林不想违背这个垂垂老矣的老人的愿望。
可是,想起稍晚回家的后果,柏林就不寒而栗。
五年前的某天夜里,柏林在村长的西区救下穆穆的夜晚,柏林回到家里也是十分的晚了。
小跑在路上的柏林想好了无数借口,去看守护者、去看村长等借口也浮现脑海,当时的柏林与一些老人的关系都不是很好,他并不知道老人们看他不顺心是因为他出生时所伴生的异象,可见柏林所想的借口天马行空荒唐到没有边际。
可是当柏林真的进到房屋里时,烛光暗淡的餐桌旁,一个魁梧的男人正盯着手足错乱的自己,他的眼中是暴风雨前的宁静,微风习习,却有万千杀机,柏林并不知道那是名为镰鼬的职业能力。
职业者是需要完全控制己身的,不然很容易引起能力暴走,暴走的能力不仅对他人有害,对职业者本身也有害处,活化石玛斯在远古狼人大战最后的时刻献祭寿命换来力量,同样属于能力暴走,可想而知魁梧男人的情绪有多糟糕。
柏林只是看着男人复杂的眼神,之前所想的借口便一个也说不出了,只是沉默地定在原地,死死地盯着两脚之间的地板,恨不能把脑袋钉入地底。
“回来了?”
“嗯。”
“把头抬起来,站好!”
柏林怯怯地偷瞄了一眼男人,看到男人的怒瞪,打了一个激灵便挺直腰板,昂首挺胸站好。
“你妈妈很担心你,不久前才疲惫到昏睡过去。”男人眼神中流露怜悯,“下次早点回来吧,不要再让人担忧了。”
随后,彻夜无声,可是男人并没有离开那个座位,眼神一刻不离柏林的眼睛,柏林也没有走动,在原地站了一夜。
沉浸回忆之中,时光流逝不知几许,没想到踌躇一路,不知不觉,柏林走到了棚圈处。
来都来了,先进去看看,柏林心想,便放下了心中的纠结,走进过道。
今夜,是瓦纳甘德尔村丧失一半多人口后的第一夜,那条血腥的朝阳大路已经被彻彻底底地洗刷,不留一点脏污,又经过寒风一整天的扫刮,不见半点水汽和腥味。
岂止是朝阳大路,整个村子都承受了寒风的袭击,水汽散不开半分便已经凝结成小冰渣,被狂风一卷而空,不知去向,每到夏季都有湿润雨水可以享受的瓦纳甘德尔,在这季节体会到了难得一遇的干燥。
可是,柏林刚一进入各个棚圈中的过道,便感受到空气十分潮湿,有股恶心的腻味,让柏林捏住鼻子,可是那股血腥、绝望的气味始终无孔不入般压迫着柏林的神经。
柏林第一时间便想起昨夜朝阳大路上那地狱般的场景,大惊失色,出大事了!
柏林急匆匆地奔跑起来,为了抄近路,不时会选择翻进别人家的棚圈里,便能够看见恐怖的景象,数座白森森的骨架缺头断腿,上面还残留有血迹和肉渣,在许许多多杂乱堆积的肠道内脏中静静地伏着,露天安放,招待着夜风的鞭打和昆虫的饕餮。
难怪平常睡觉时总会咕噜打喘的猪牛今天都出奇的安静,柏林估计,那些将要离去的牧民,为了最后一夜的狂欢,恐怕将所有牲畜都屠戮一绝了吧!
小琴、弗瑞、安娜帕、奥赛德,小K、小Q……你们一定不要有事啊!
羊儿们是陪伴着柏林度过曾经迷茫的日子的重要伙伴。回想起当初四小羊羔谨慎怕生,受到惊吓后就会身子直挺挺地侧倒装死,经常遭受柏林的逗弄,小羊也时时会还击柏林,欢喜冤家般的打闹中,双方在感情上渐渐亲密起来;小K和小Q他们是柏林亲眼看着出生并从小照料的,也是他小小年纪便能体会父母苦心的源头。
这些羊,从某种意义上说,也是柏林的亲人啊。
如果他们遭罪而死,就算是放弃人不做,我也要把那群该死的牧民全部杀掉!柏林在心底咆哮着。
柏林矫健地翻过无数栅栏,冷酷的疾风如小刀一般能刮伤普通人的皮肤,却无法在柏林身上留下痕迹,周围的景色如梭似箭地往身后退去,很快,牧民区东北角的一间小棚圈落入眼前。
与其他牧民对棚圈的随意不同,柏林还专门给自己的羊圈铺上了茅草,以防下雨时羊群无处可躲,但是现在这片茅草恰好挡住了柏林急切了解羊圈内一切的目光。
羊圈之外,柏林掏出钥匙就要打开栅门,却感知到门后毫无掩饰的敌意,好像有十数个人在栅门背后等待,给即将进来的人予以致命一击。
敌意触发了柏林的危险感知,说明对手十分强劲,柏林内心慌张,面色淡然地解开锁,却没有推开门进去,把皮箱放在一旁,柏林一脚向栅门踹出去。
迎接柏林的并不是想象中的各种铁具,也不是一通乱拳,而是四对羊角,柏林率先发现了这点,连忙收起蓄势待发的一拳,两臂张开,承受住了四只羊的冲击,柏林的心脏仿佛都有一瞬间停止跳动。
不过,柏林还是很高兴的,他的伙伴们没有事,刚才进来时柏林用余光扫视了羊圈内部,他的小羊一只也没有丢,柏林抱住四只大羊,两手在他们的脑袋上肆意揉弄,发狂的大羊感受到熟悉的气息,渐渐安静下来,一旁围观的小羊也跑近来,拱了拱柏林半跪着的大腿。
“没事了,没事了。”
柏林仔细检查了大羊的外观,并没有发现受伤的地方,同时又给小羊做了检查,只有最小的小Q似乎是惊吓过度,身子始终僵直,柏林好笑又怜惜的把他抱在怀里。
体型最为巨大的奥赛德对柏林咩咩叫了两声,随后转过雄健的身体往与门正对着的羊圈一角走去,那里是柏林藏宝的地方,虽然那里已经空无一物,油布包现在已经到了柏林的手上。
柏林心有疑惑,猜到是奥赛德想要让他过去看看,柏林抱着小Q站起身来,跟随着奥赛德的脚步。
原本心思全部系在羊群的安慰上的柏林,看到一片积土上的两个脚印,那是一双鞋印,脸色顿时大变。
柏林惊恐地想到,仅仅是这些小羊不足以带给他那么强烈的危险感,那么就在刚才,在柏林进门前的那一刻,一定还始终有个人站在羊圈里边,冷漠而安静地看着柏林所做的一切!可是在柏林打开门后,神秘人又仿佛如一缕轻烟,竟消失在原地。
柏林神经质般环视着羊圈,却并没有发现神秘人的踪影,羊圈只有一个出入口,柏林进来后便一直在门口安慰受惊的羊群,不可能有人当着他的面走过还不被发现。
柏林检查羊圈四面立起的木板墙,每块木板都坚固牢靠十分完好,没有能供人进出的漏洞。
“这个地方没法再待下去了。”柏林面色恐怖地自言自语,感受着一个无孔不入的神秘人影在自己身旁奸笑的惊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