围困蓟县的这些日子里,叛军在城下丢盔卸甲,吃了无数败仗。
每一天只要远远望见巍峨雄壮的蓟县城,叛军犹如被人在脸上狠狠地抽了几个耳光。那些该死的巨石滚木、滚水沸油、熊熊烈火,城墙下叛军弟兄们凄厉的哀嚎,城墙上挺直腰杆朝着叛军一边狞笑一边朝叛军吐口水的刘虞,众多的画面汇聚在一起,如地狱,如修罗场,时时刻刻都在叛军脑海中盘旋。
窝囊!憋屈!不甘!
奇耻大辱!
一直以来,顺风顺水的叛军并未把蓟县的汉军放在眼里,整个幽州唯独只有公孙瓒手下那支精锐中的精锐、王牌中的王牌才会让叛军有所忌惮。(悲催的叛军还不知道自己这次遇上的正是那支令对手闻风丧胆的队伍。)
叛军告诉自己,久攻不下的蓟县城无非是守军凭借着城高墙厚,加上狡诈阴险的刘虞无道德、无底线、卑鄙阴险手段层出不穷的缘故,如果在平原上,幽州没有那支汉军可以与自己抗衡。
从哪里来得这一群不讲理的汉军士兵,就靠着这千八百号人就敢和我们几万人拼命,真当我们叛军是一群乌合之众吗?
叛军是知耻而后勇,汉军是置之死地而后生,双方就像两股洪流,相向而行砰然相撞,兵器相交、马嘶、怒吼、哀鸣的声音不绝于耳。
“得得得!”
张飞骑马返回公孙瓒身边,丈八蛇矛枪尖犹自嘀嘀嗒嗒滴着的鲜血在身后画出一条红线。
“将军,叛军越来越多,再不撤,恐怕就来不及了!”张飞冲着公孙瓒嚷嚷。
公孙瓒点点头,“我知道,再等片刻!”
“等到什么时候?将军,俺老张无所谓,纵使千军万马也别想困住我。我实在是心疼你手下这些战士,他们快要撑不住的,折损起来我心疼!”张飞亲眼看到几个骑兵被叛军乱箭射穿,跌于马下。自右北平到蓟县,张飞和白马义从一路行来,虽然生性聒噪的张飞和沉默寡言的的白马义从格格不入,并未融入白马义从之中,却不知丛什么时候开始,张飞被这群铁血的战士打动。
恪守纪律,不苟言笑,仿佛没有思想、没有灵魂,只知道服从!
“公孙将军,撤吧,咱们就这点人,你这是让战士们白白送死!”
“给我闭嘴!他们每一个都是我的心头肉,每一个,每一个!你以为我是铁石心肠,不懂的心疼吗?”公孙瓒大怒,扯着嗓子喊道。
“你要大家和几万叛军拼命,这就是你所谓的心疼吗?”张飞黑着脸回道。
“时机未到,再坚持一阵子!”
“坚持到什么时候?”
“翼德!”公孙瓒终于愤怒了,朝着张飞怒吼一声。
张飞一抬眼,刚想要辩驳,却发现公孙瓒眼眶已经红了。
“哎!”张飞轻摇脑袋,叹息一声,回身往叛军群中杀去。
“跟着我!不要落单!”张飞将一个叛军头目一枪刺死,救下一个白马义从。大难不死的骑兵,朝张飞咧着嘴一笑,露出一嘴白牙,转身奔着前方的叛军又是一枪刺出。
张飞撇嘴:“这群家伙,如此不惜命的吗?”
晨雾散尽,太阳升起,张举出现。
张举打量公孙瓒的同时,公孙瓒也发现了张举,公孙瓒等待已久的时机终于来临。
“收!”公孙瓒一声大喝,从身后摸出一把弓来。弓是灵宝弓,相传汉武帝时期被封为右北平太守的飞将军李广所用之弓。林暗草惊风,将军夜引弓。平明寻白羽,没在石棱中!长弓在手,消失已久的那种执天地之牛耳的感觉一下子从天地之间狂涌而来。风雷激荡,天地为之变色。
听到公孙瓒后撤的命令,关羽和张飞立刻带队后撤,白马义从跟在身后向公孙瓒聚拢。只是命令来得晚了一些,狭长的交战线上,有几处白马义从已经来不及撤退,被叛军团团围住,更多的叛军正在赶来,雪亮的长矛闪着森森寒光。
被包围的白马义从浑身浴血,长枪早已脱手,换上不久的腰刀都已经砍出豁口,手脚已没有了力气,身体开始颤抖,几乎连武器都快要握不住了,身边战马哀鸣着倒下,战友不甘地闭上眼睛长眠不起……
他们神色终于有了变化,往日沉默寡言甚至有点呆滞的表情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副凶神恶煞、满脸怒火的样子。他们眼中冒着凶光,口吐血沫,大口大口地喘息着,仿佛一只只被困在笼子里的猛兽,即使已经遍体鳞伤,却随时等待着择人而噬。
风从远方来,拂过身体,暖暖的刚好是鲜血的温度。
风从家乡来,带着亲人殷切的呼唤与深深的思念。
风从天地间来,见过了鲜花般绚烂的生、遇过了终归于平静的死,又消散在天地之间,呼啸而至,却又悄然而逝。
已经脱离战斗的关羽和张飞互望一眼,张飞朝着被围困的白马义从方向甩了下脑袋,关羽微微点头,二人反身又杀入叛军之中。
张飞怒吼着、咆哮着,天空犹如降下几道炸雷。张飞一张黝黑的脸上满是狰狞之色,一把长枪飞舞着、跳跃着,瞬间在张飞长枪所及的范围之内兴起一场腥风暴雨。挡在张飞前方的叛军即使没被张飞刺死,也被张飞惊吓个半死,张飞凭一己之力愣是把叛军的包围圈捅个窟窿。
关羽依旧是平日那副模样——不苟言笑的脸上还是一副冰冷的神色,只是青龙偃月刀已经变换了招式,不再劈砍,而是抡圆了向前横扫,画半个圆圈,周围的叛军瞬间就像被镰刀收割的麦穗一般,倒下一片。关羽出手如风、疾如闪电,机械地重复着横扫、收刀、继续横扫的动作,如无人之境、肆意收割!
有人说关羽倨傲自大、目中无人,永远是一副拒人千里之外的模样。这应该是没有见过关羽在战场上表现的人,如果有幸见过这样的场景,一定会对关羽的印象大为改观。
倨傲自大?目中无人?
开什么玩笑,这样的关羽能叫自大吗!对拥有如此实力的关羽而言,只要尾巴不扬到天上,那都算谦虚好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