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颜对于自己右手边多了一个人这件事毫无反应。目不斜视地听完荀劝的话,在先生离席后立刻起身欲走。
右手边突然传来懒洋洋声音:“这位姑娘且慢。在下黎熇,凡间子弟,无门无派,无父无母。今后同窗三年都有叨扰,还望担待。不知姑娘怎么称呼?”
永颜一顿,快速地瞥了他一眼,随后收回视线,幅度不大地点点头,把桌上的书推向他。只见翻开的扉页上写着隽秀二字——永颜。
黎熇眯着眼睛扫过那两个字,思索一番,恍然大悟,“原来道友不便于言,是我唐突了。”
永颜摇摇头,抄起书刚想走,想了想,又扭头回来冲他扯扯嘴角僵硬笑了笑。步伐急切地离开了,不知道的以为后面跟着洪水猛兽。
黎熇若有所思地摸索着下巴,凝视着她的背影。
“不会说话,‘永颜’吗……”
苦作舟和闻祺镇都在南部,相距其实不远。修士的脚程甚至比马车都快,要是加急赶路,甚至半天不用就可以回去。
未时左右,永颜轻车熟路地爬上无忧山,走进宗门,也不先去找人,直接先跑去关照了一下厨房,这才心满意足地回了怅幽院。
不消一刻,就听见屋外熟悉的大喊大叫,“颜宝颜宝!是你回来了吗?”
永颜本来在看书,听到师姐的声音后放下书,一脸诧异,她路上没见到一个弟子,师姐是怎么知道她回来的?
门已经被粗鲁地撞开了。情窦喘着粗气。她方才听厨房的弟子说厨房的剩饭少了,就料想是小师妹回来了,直接丢下等她指导的弟子,跑到怅幽院。
这么一看,这小没良心的果然一回家就往自己的窝里钻。
偏生这小没良心的还毫无自觉地开口问,“师姐,你是怎么知道我回来?”
情窦本来正扶着桌子,飞快倒了一杯水灌下,闻言不雅地翻了个白眼,“你也不瞧瞧,整座山里还有那个缺心眼的小宝贝天天盯着厨房,会只吃饭不吃菜的?你走了以后派里每天都剩下一倍多的饭。”
她都已经开始借饭思人了。
缺心眼的小宝贝:……
说出来干嘛,她不要面子了?
“不跟你扯了,不是说好不回来的吗,怎么会又突然赶回来?”情窦又给自己满上一杯,随口问道。
“哦,余丘外傅让我给掌门师兄传话。”
“啪嗒”一声,小小的茶杯摔落在桌上,杯里的茶水也都撒了一桌。
情窦整个人看着有些懵,保持着拿杯的动作,怔怔望向她问:“你说谁?”
“余丘外傅,苦作舟的祭酒。”
对面的人彻底没有动静了,情窦神情恍惚,手无意识地捡起了杯子,胡乱摩挲。
在永颜记忆里,情窦一直表现得比她更像一个孩子,尤其是等永颜十六岁开始,她甚至已经比情窦高了,从头到脚不论是外表还是气质都更像一个姐姐。这是永颜头一回见她露出这样的表情。
永颜心里清楚得跟明镜似的:定是因为那个红颜将军。
这是谁?跟无悠门有什么关系?她甚至有一个大胆的想法,红颜将军会不会是……
永颜有无数个问题想把它们直接甩出来,但这些话就像有千斤重,压在她的胸口沉甸甸的出不来。
她从九岁时进无悠,正是好奇心最重的时候,可她从小不会说话,自打阿爷去世后就算是寄人篱下,心思重,后来哪怕师兄师姐再亲,她也不晓得怎么向别人展现自己小孩子的疑惑。所以一向都是情窦和古爻不说,她就不问,乖乖巧巧的呆在她的怅幽院。
但这不代表她真的对门里的一切不感兴趣。恰恰相反,从未满足过好奇心使她有着超出常人的求知欲,她甚至想知道来由林里最中间那棵树上为什么会有三道剑痕。
这些问题,仿佛只要有一个恰当的时机,便会喷涌而发。
永颜暗道:“又是自己在这里胡思乱想,索性到最后什么也问不出口,何必害扰自己。”
却在这时,自己沉思许久的情窦像是从一个梦里惊醒,她直直望向永颜:“颜宝,你是不是要出去历练了?”
“要等到第三年呢。”
“那也不远了,没准儿就是今年,毕竟最近……”情窦笑笑,说到后面就没声了,专心致志地玩起了杯子。
永颜听她的话像意犹未尽,但等了一会儿没听见下文,犹豫着要不要开口问问。
“朱泪师出无悠。”
什么?永颜一时间没听明白。
“傻愣愣的。”情窦笑两声,“我说朱泪——也就是红颜将军,师出无悠门,是我的、也是你的七师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