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于北方蛮族的起源有着许多合乎历史背景和他们古怪的民俗,却缺乏证物支持的传说,譬如某些学者声称他们是灰精灵灭亡后脱离奴隶身份,重新恢复古老传统的卡德兰王国并最终失败的复国者,或被推测黑暗秩序时代被贬为奴隶,并在其支配者战败后重获自由的某个不知名古老小国的后裔—但根据学界中普遍被认同的说法,指出这些遵循着封闭且原始习俗,依靠高大强壮的体魄在极北的严寒地带繁衍生息的部落们很可能是由奥术时代那个失落帝国被流放者和逃难者们组成的,并依靠苦寒且物产稀疏得以免于兵灾,并得以发展壮大,保存至今的聚落—他们体内被奥术巧妙改造而遗留下来的微弱的血脉能力就是针对这一推测最好的证据。
—选自《斧与酒》,著名的北地蛮人研究学者奇农·波拉德的著作,其中对这一种族的起源进行了详细切复杂的论证,但其中的绝大部分已然被近百年中发掘出的全新学术证据推翻,此书在学术也被认为有着强烈的时代局限性,从而巴洛米历史学院的参考书籍名单中删去。
位于奥洛斯科东部山丘阴影的“白牙”谷地中,王室直属的科查因骑士团的2562名士兵们正在为即将到来的战斗紧张但有条不紊的准备着。
不同于其他因紧急召令而显得有些慌乱且不知所措的同伴们不同,安杰洛·特里斯早就把盔甲的绑带束紧,并换上了全新的,在鞣制得当的棕黄色皮革面上覆有铁片的长靴—和其他士兵们相同,安杰洛也是一位即将授勋的见习骑士,并已然接受严苛的训练长达数年—包括学习使用长剑、链枷,骑枪和短弓之类的武器在马上和徒步状况下作战的方法,以及读完足以填满几大本厚度和城砖无异的大部头的基础军事理论书籍—他们无一例外的都是出自经过层层筛选的,出身中上层家庭的、身体健壮且接受良好教育的青年,但即便如此,也有接近三成的候选者被劝退—不过他们所接受的教育也并非完全浪费,军方会提供一些戍卫军团或都市警备队中报酬还算丰厚的职位—这足以让三四口人过上温饱的生活外还有盈余,总算不是完全辜负了这些艰辛和被付出的时光。
在头发有些花白的亚历山大·安德森中尉的催促下,其他的士兵正用头盔上锥状的尖顶紧贴着上方被结实布料包裹中的屁股,缓慢地顺着狭窄陡峭的折叠木梯上鱼贯而上,试图爬到地行龙宽阔的后背上—这种周身覆盖厚实甲壳,宛若一只放大数十倍,而且脊背和腿部粗壮过头的蜥蜴一般的爬行动物凭借他们沉稳近乎迟钝的性格和远超乎牛马的体力与力量,往往在军费较为宽裕,承担的起它们惊人食量的部队中兼任驮兽和长距离运输士兵的工作—不过,安杰洛和儿童时代的好友詹森·肯特早已在那旷阔的脊梁上准备就绪,分别坐在两只装满油的大木桶上的他们似乎为了排解等待的无聊和心中紧张与不安交杂的情绪,正在用口音很重的通用语,以地行龙下方的人难以察觉的音量低声交谈着—
“所以说,王都里到底发生了什么,连我们这些还没有授勋的菜鸟也要调动起来?要知道,上议会的大人们逼迫我们离开位于王都的训练场也才不过半年的时间,”詹森有些不安的捻着中指和食指,一双有些没精打采的灰色小眼睛微微眯起来,显现出与他压迫感十足的壮硕身材所不符的带有颓废而懒散意味的印象“我可不想在我的墓碑上写上—‘詹森-肯特,一个倒霉的家伙,他死于授勋前的一场战斗,不仅没有为家族增添荣光,就连留给他们的抚恤金也是打了折扣的数目—’”一边嘟囔着如此丧气的话语,食指和中指也在摩挲着,但这里并没有卷烟可以提供给他精神上的安慰—
“好了好了,詹森,我们是游击步兵而不是阵列步兵,就算出什么问题先倒霉的也不是我们”身材瘦小精干的安杰洛虽然年纪小了一岁,但一向是两人中更加成熟稳重的那个,不同由严厉且肺病缠身的父亲单独抚养长大的独生子詹森,身为五兄弟中注定最不起眼的第二个的他,似乎有着与生俱来的乐观性格“之外,你得相信护犊子的老汤姆士,虽然又神经质又吝啬,但绝对不会为了自己的军功让我们冲在最前面的”安杰洛扬了扬浅色的眉毛,望向地行龙下方那个以端正而有些浮夸的步伐绕着这头巨兽,一边严厉地发出催促的身影—他清楚那只是一个以严厉苛刻的外表掩饰自己的,心底柔软的老好人—“这是我的工作,孩子,不习惯冷酷对待他人和面对熟悉之人突然的离开,我别说做这份工作,恐怕连睡一个好觉都困难”—这是安杰洛在休假中在酒馆偶遇兄弟刚刚去世的长官,后者声称自己喝的酩酊大醉,对说过的话根本记忆全无—他没有戳破老人拙劣的谎言,这个年轻人在八岁时偶然在深夜目睹轻声哭泣的母亲后便对“尊严”和“秘密”有了超乎这个年龄同人的深刻理解。
“所以说,不必这么担心,而且与其毫无意义地担惊受怕,还不如多回忆一下马上作战的要点”抬起手来拍了拍对方近乎到自己耳根高度的宽阔肩膀,习惯了“哥哥”这一角色的安杰洛语调也变的低沉了一些“我知道你是我们这一拨人中数一数二的长矛好手,但接下来我们免不了要骑在马背上作战—”
不过,这次的詹森并没有像往常一般露出厌倦的表情,而是有些呆滞的望着开始变的明亮的天空中一只修长的影子—那是隶属于“黎明旌旗”骑士团的私有运兵风船“长鬃狮”号,先行一步的高级军官和精锐的先锋部队们塞满了这艘新锐的二等巡洋舰,正朝着一片青白色中格外引人瞩目的不详红色板块的方向前进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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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混乱的人群和恐惧气氛逐渐支配的下城区某个角落中,半天前还在依靠搬运垃圾维持生计,为是否要买一件厚实的二手棉衣而苦恼的青年卡修,已然逐渐适应了经历了痛苦的“蜕变”后,焕然一新的身体。
在他的身旁结了一层冰的地面上,丢弃着一张皱缩的,和被撕开的旧絮衣的碎块纠结在一起的皮—这曾经是他除了这一身作为父亲唯一遗产的衣物们外,唯一能在世外对抗寒冬的东西—奇怪的是,此时他的心中并不存在所谓恐惧到近乎发狂的感受—这可能是他全新的,宛若一片片黑色的岩石片一般的全新“肌肤”比絮衣更加隔绝寒冷、即便不小心刮在尖锐的砖块碎片上也只能留下一道浅痕的事实给予了他奇妙的安全感。他以背部前倾,近乎四肢着地的状态望着那已结上一层薄薄寒霜的东西,从水面或镜子以外的地方看见它可以说是一种格外新奇的体验—
当然,卡修知道现在的自己是一副怎样的模样—全身基本覆盖上了黑色甲片,脊梁如弓般弯曲,双手变的有力的同时也发生了畸形的伸长,指甲如刀刃般锐利而坚固,正如那个冲出门来,被他撕成两截的黑帮成员惊慌失措的言语—一只不折不扣的,即便被利刃刺进身体也能很快愈合的怪物—后者这一点在面对对方绝望的反抗时得到了相当深刻的体会。
现在的自己远比之前来的强壮,但也并非是全无坏处—不过数个小时的时间,卡修就感到饥饿攥紧了他的胃,但此时索绕在他脑海中的不再是松软的面包,而是鲜血淋淋的来自牲畜甚至人类的大块鲜肉—起初,他被后面的念头吓了一大跳,直到越来越明显的,比胃部的空虚感还要明显的感受袭上心头。
他饿了,需要寻找新的猎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