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无法想象他们在思考着什么,又是秉持着怎样令人作呕的想法来行动的,甚至会怀疑那已然变成斑驳灰白色的大脑中流动着的恶心液体是否与我们有着任何的相近之处—铺满整个大厅的支离破碎的残肢,以及在破裂的玻璃罐中已经干瘪的,宛若来自最深邃且扭曲梦境深处的不成形状的血肉—或许,法师大人是对的,加诸他们身上的无论是何等得残忍和冷酷都理所应当,甚至尚有余辜—
选自《赫尔辛基冒险手记》,这本来自某位落魄贵族藏书得作者是一位已不为人知晓的,来自奥术年代的冒险者,他作为在数年时光中被大奥术师雇佣的无数人中的一员,在参与对十数个终亡会据点清剿工作的记录,被认为是得以保存至今得重要史料之一。
在墓穴中响起的脚步声,和在微弱的,勉强穿过石板缝隙的光所照亮的宛如鬼魅般的身影,提着昏暗油灯的不似人形的生物—无论在哪里都是民众们津津乐道的鬼怪传说中不可或缺的部分,如今却是在昏暗的黄色灯光见证下不可辩驳得事实。
道尔夫—没有姓氏,出身于平民区的驼背中年人也曾有过安稳的生活—自从他曾祖父的年代,家中最俊朗的男丁便可以得到作为马车夫侍奉某个贵族家族的资格—至于他们得姓氏伦格还是伦戈这件事早已被遗忘,毕竟那已经是差不多二十年前的事情了。
他还作为“人”的时候绝对称不上俊俏,但仿佛受到了服侍的贵族家族的诅咒一般也变的人丁凋零,在接连的意外和疾病后只剩下了驼背、满脸雀斑又不知所措的年轻人继承这份“殊荣”—即便服侍的对象已然只剩下一座破败不堪的庄园下,薪水也不足以在补丁摞着补丁的口袋中发出令人愉快的响声—和贫民区发酵的垃圾和粪水的味道相比下,仿佛连马粪都散发着某些特别的香气—直到在那场可怕的灾难中,在遮天蔽日的蓝色光芒中一起化为飞灰的不仅只有他平稳生活的倚仗,还有那匹精壮的公马的上半身和自己的双脚—不过这一切如今都不必担心了,因为那粗壮多了的、布满筋肉的大腿正连接在自己的胯部上,取代了原本瘦弱而残缺的肢体—起初,完全不同的关节结构让他适应了好一阵子,但如今即便提着一人高的单刃砍刀也能健步如飞便是了。当然,这一切要感谢“学者”大人们—他们都是披着带有环状蛇纹袍子的,连姓名都为了伟大事业而舍弃的了不起的大人物。
道尔夫不知道什么是终亡会,更不了解也不敢了解学者大人们具体研究的到底是什么,他只知道自己在那之后变的畏惧光亮,在黑暗中却能感受着宛若在母亲怀抱中一般的安心和温暖—那样,即便在墓穴中担任巡逻的工作,以报答恩情也是理所当然了。
巨大的轰鸣声打断了道尔夫胡乱蔓延的思绪,不过曾经的马车夫并没有慌乱—学者大人们早就交代好了这一切,虽然自己粗陋的脑子理解不了什么是法术矩阵,什么是联结性防护屏障,但既然没有砖石和大块的碎土落下那便算不了什么—巨大的轰鸣倒是短暂的夺走了他的听力,并使得某些温暖的液体从耳中滑落—这种程度的伤在“转化”后已然是家常便饭,无论多么狰狞的伤口都可以在两三天內回复的话,那么也没有什么大惊小怪得必要了。只是油灯的熄灭带走了通道中最后一丝光亮,不过“转化”后的他可以在黑暗中在短距离里保有一定的视力,完全没有惊扰学者大人们的必要。
在听力终于恢复了之后—也许过去了几分钟,又或许过去了数十分钟,不过这并不重要—某种宛若啮齿类般细小的声音打破了在巨响中得以回复的宁静,也让道尔夫感受到一种莫名的烦躁。膨胀的畸形右臂上变的粗短的手指紧紧握住了靠在墙边的砍刀,将那可怕的凶器提了起来—那细碎又令人烦躁的声音毫无疑问来自于门的方向,虽然那些可恶的城市卫兵和骑士们绝对不会想到会有人胆大到将隐秘的设施建立在一座属于某位贵族的新坟之中,但凡事都有意外,不然,也不需要自己和亨利换班巡逻—那是一个在人身上长出羊头的,只能发出咩咩声的蠢货,即便是来自学者大人们的钦点,道尔夫也不打算把自己和那种家伙相提并论。
绘有精致彩绘的木门终于还是咧开了一道缝,射出了一道黯淡的幽蓝色光芒,这加重了中年人得烦躁,却又不得不蹑手蹑脚的走向们的方向—如果通道内不是铺满了沙子而是原本的石板的话,以他现在的双脚一定会暴露的吧—侍奉暴躁易怒的衰微贵族时得到的教训久违的占据了上风,让道尔夫决定先下手为强,以至于没能看到那张突然变的苍白的面孔。
第一刀划破了沉闷而卷着尘土的风—对方瘦小的身影意外的灵巧,否则也难以在狭窄的墓道中来去自如,但额外安装了一个畜兽心脏的道尔夫有着惊人的爆发力,很快便逼近了手足无措的受害者—对方仅有的、一把发出蓝色微光的破旧铲子已然从中间折断,从那张爬满绝望和恐惧的苍白面孔看去,对方应该和道尔夫死去的孩子年纪相仿。
但中年人,不,畸形的怪物还是将屠刀高举,一次次落下直到生息断绝,全身涂上了鲜艳的红色,他的脸上也染上了扭曲的,充满快意的笑容—
—宛若从一开始这便理所当然。
—分割—
“干的不错呢,那个半成品”身着绘有环蛇纹的斗篷和铜制面具,面孔被遮住的男人望着眼前混浊的水晶球,沙哑的嗤笑了一声“这样的话,想必短时间不会有人打扰了吧。”
“你还是真的喜欢那个半成品啊”发出宛若破旧的乐器般低沉声音的男子身材壮硕,披着同样的及地长袍。
“是啊,毕竟像这样的、能提供能量的家伙越多越好”一开始发声的男子望向上空—被拼接起来的,趁环状的木桌上空悬浮着一个赤身裸体、不省人事的男子。其周身环绕着狰狞的仿佛生出爪和利齿的黑色符文,攀附如蚁,又密集如蜂。
“接下来,就看这位尼姆-巴卡契尔先生能给我们带来怎样程度的惊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