嘴上说着“无妨直说”,可生气的时候目光都像是在凌迟他。
陈悠然打了个牙颤,知道舅舅怒极,跟着就要跪下来。他言语间无敬意,虽说是在说他自己,可舅舅并不知情,生气成这个样子想必也是极其在意的,未直接发作大概是知道他是陪着旗吉一块来的,可能也知道陈谨行一直护着他。
“陶大人。”
陈悠然周身骤然就放松了不少,那股子忍不住想伏跪的感觉终于渐渐消散,他微微松了口气,侧目看了看一脸悠闲的救星,终于意识到刚刚说的话,对于最近不顺的陈家来说,太严重了。
“林西这孩子调皮,经常乱跑,偶尔还不守规矩,没有冲撞到陶大人吧?”旗吉咧嘴笑着朝陶修永说道。
陶修永虽年轻,但权力不小,周围的百官没人敢对他嬉皮笑脸,可偏偏旗吉是个不受管制的,倒将虚以委蛇演了个十成十。不过陶修永也并未甩手离去,最近这位旗吉大人一直在锦衣卫帮忙,所以他只是冷冷说道:“为人师表,说得便是人品学问予人表率,这是我陈家后院,本就不是客人踏足的地方,还请二位自重。”
说完便甩袖离开。
旗吉抱着双臂站在陈悠然面前,眉毛高高挑着,语气轻浮地问道:“你来这儿干嘛?”
陈悠然一副讨好的模样,边笑边说:“多谢旗吉大人救命之恩。”
“哼。”旗吉往后退了半步躲开陈悠然要拉他衣袖的手:“满朝文武还没人敢这么教训我,今日被人说我举止轻浮、品行不端,林西啊林西…”
“旗吉大人千万别妄自菲薄…”陈悠然正欲朝人作揖,手臂上的细肉便被人掐住一片狠狠捏着,少年赶紧讨饶:“旗吉大人…大人,林西以后必然谨言慎行,大人…”
“好了。”旗吉收起玩笑的表情,扶着陈悠然站直了身子,说道:“刚刚陶夫人问我,我说是带你一起过来的,现在你去跟陶夫人说话,我要先去工部一趟,查些东西。”
一谈到正事陈悠然自然是不敢耽误时间,而且工部也不是他现在能随便涉足的,便点头应声表示知道了。
陈悠然轻车熟路回了正厅,见母亲和舅舅正在看账本,可能是有关生意上的事情,也不进去打搅,反而走到院中一处树下蹲了下来。
这儿有他小时候经常看的蚂蚁窝,但陈悠然担心被眼尖的丫头发现这种习惯,便抬手摘了一片树叶下来,又躬身用树叶快速铲了一只蚂蚁便起身站好。
那蚂蚁个头还小,爬不快,可明显受到了惊讶便在叶片上来去匆匆跑了好几趟,察觉到树叶周边是悬崖也不乱爬,又渐渐冷静下来。陈悠然偶尔翻着叶子,配合蚂蚁乱跑。
一边的丫头看到了,近身问道:“林公子,您不如先到会客厅小坐,或者奴婢帮您通报一声?”
陈悠然摇摇头:“不用,我在这等。”
虽然有树荫挡着但是太阳依旧很热,其实陶修永早就发现那孩子等在那里了,他同长姐话谈了小半个时辰那孩子还是在那一动不动,快谈完了话,他才朝长姐说道:“姐,外面那个是不是在等你?”
陶映雪扭头一看才看见陈悠然站在大太阳底下,回头瞪了陶修永一眼:“我说你朝着外面看了好几次,你早就看到了?”
“林西。”陶映雪起身走至门外,走近陈悠然之后瞪了一眼身边的丫头:“有客人到了也不通报吗?”
“陶夫人莫生气,您与陶大人在商讨事情,在下不便打搅,府中景致很好在下便走了神,也是在下阻拦姐姐们进去通报的。”陈悠然姿势摆得极低,似乎到哪儿都忘不了自己临溪楼的身份。
“快随我进来。”陶映雪引着陈悠然进了堂内,正要介绍便瞧见陶修永一脸冷漠坐在主位上看账本,倒是让陶映雪一愣。
陈悠然见状轻轻低头小声说道:“刚刚我一个人溜去后院冲撞了陶大人,陶夫人,是在下…”“不。”
陶映雪打断陈悠然的话,摇了摇头,看一眼陶修永:“你去后院本就是我应允的,早膳不也在后院吃吗?不必理他。”
“那便谢过陶夫人了。”陈悠然顺着母亲的力道坐下来,目光看向不远处的棺木,神色隐晦,还未说话便听到母亲先劝他:“早上你跟我说过得话我都记得,悠然大概被我保护得太好,我也有责任。只是我现在有更重要的事情,家中还有些余粮,最近可能会忙起来,悠然的哥哥独自一人也很累,他舅舅又万万不能插手,与其伤春悲秋,倒不如忙碌起来为好。”
陈悠然眉眼乖顺了不好:“您气色也好了些,悠然公子还同我说过,在这世上您是她最钦佩的人,还说您与全天下女子都不同,是女中豪杰!”
“哼…”一旁的陶修永听着陈悠然天女撒花似的吹捧冷笑一声,看着陈悠然:“你以为我姐听到你这些话会高兴吗?”
“我当然高兴。”陶映雪轻轻笑了笑,苍白的脸色似乎红润了些,扭头看了陶修永一眼:“你去书房,或者回你自己的院子。”
陈悠然一边朝离开的舅舅做鬼脸一边听着母亲跟他说道:“其实我弟弟年纪跟当今皇上也差不了几岁,都还年轻,只是常年伴君左右,就少了许多灵气,我也已经挺久没有听他用这种语气说话了。”
“以前悠然公子就说我是他的福将,那我希望也可以做陶夫人的福将!”陈悠然一字一点认真说道,虽然是在说谎,但是他想说得更深入人心些。
“好好好。”陶映雪点了点头,看着陈悠然走了片刻神之后起身走到一处柜子前。
陈悠然眼睁睁瞧着母亲将他以前颈间戴的玉佩拿了出来,走到他身边声音有些小心翼翼:“这玉扣一直是悠然带着的,前些天出现在不知名的人身上,不过我已经做过仔细的清理了,现在悠然离开了,你戴着这块玉扣,也能留个念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