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公……”她知道是他，感受到他的沉默，觉着不大对劲，就轻轻的喊一声。
“嗯……”他的声音疲惫低沉，却震得她后脑发麻似的。
“你去哪了？”她屏住呼吸。
“……袁飒那里。”感受到她刹那的僵硬，他搂着她的腰的手臂又紧了紧。“你别多想。什么都没有。”
“她怎么了？”她平复了下其实不好的情绪，问。
“……她状态很差……是我的问题。我想弥补她。可我不知道该怎么弥补。”他声音嘶哑的，如同声带被撕裂了，每说一句话，就扯着疼。
“……”她没说话，心很沉。
他深吸口气，才说：“她需要我陪着她……雯黎，我欠她的——”
“老公。”她打断他的话，转过身，“我——”看到他脖子上有块牙齿印，还结了痂，陡然话头收了下，半晌，才继续说：“我说了。你不需要向我报备。我相信你。”声音低落的。
她说着，拿开他的手，坐起来，“我愿意你好。我啊……我希望你怎么开心怎么过。”这话是真的，可就是不知道为什么，心里有点酸麻……
她也不愿意去深究。
没必要……
她下了床，揉揉痉挛的胃，淡淡道：“我都饿了。刚睡起来，早饭还没吃……你睡会，我去吃早餐……”
“啪嗒”
关了门。
她捂了捂胃，真疼。
她下了楼，进了厨房，手臂撑在流理台上，深吸口气，又呼出来……静了静，之后拿了昨晚专门留出来的汤圆，准备下锅里。
“太太……”这时吴启过来，笑着温和的说：“我来吧。”说着，把生汤圆端过来，又说：“锅里还没加水。”话落，去接了饮用水倒进去。
“……谢谢。”她倚在后面的岛台上，抱着臂，看他的动作，半晌，问：“打扫完卫生了么？”
“还差一点。”他说，“我看您脸色不大好，就过来帮帮忙。”
哦……她点点头，没什么力气说话。
他又说：“我看太太一早就坐在餐桌那里，但现在下汤圆，是没吃饭吗？”
她坐在旁边的高脚椅上，只说：“就饿了……”看他操作电磁炉，添水都挺熟练的，就问：“你会做饭么？”
他点了点头，“会……太太想吃炸汤圆吗？我会做。裹上芝麻，很香……”
“……”被他这么说的，真饿了……“那谢谢了。”
“不客气。”他把火关了，倒了些白芝麻，然后将汤圆一个个滚动着粘上，又道，“太太还想吃什么？我要是会做，并且做的好吃，就给您做。”
逢雯黎四周看了看，“王妈呢？”
家里一般家常菜都是王妈负责，有时候也会叫专业的星级厨师来家里做。
“哦，她刚才才离开。”他回。
逢雯黎这才发现，家里佣人就剩他一个……不过顾及到他腿不方便，干活慢，也就了然了。
“你会炒鸡蛋吗？”她想了想，问。
炒鸡蛋其实挺简单的，她也挺爱吃的，也会做，但就是做不出饭店里那种水嫩水嫩的炒蛋。
“会。您想我怎么炒？”他挽起了袖子。
“小葱炒鸡蛋就行。”她想了下，主动过去冰箱那里，打开，拿了两根小香葱，剥皮。
“我剥就行，您歇着。”他看见后，说。
“没事，就是剥根葱。”她很快剥完，之后拿菜板那里，开始切，刚要下刀，一停，先问一下掌勺的：“葱花切多长？”
“我切给您看看。”
“行。”她让开地方。
然后就叫他手起刀落，很利索的将葱花切成漂亮的很薄的椭圆状。两根小葱两眨眼的功夫切完了。
逢雯黎怔了下。
这刀功，明显厨艺很好的样子啊……
吴启放下菜刀，继续回去沾芝麻，“太太，这些汤圆全部炸吗？一共有——”大致数了下，“三十个。”
“炸一半。另一半先留着，立安还得吃。”她洗洗手，拿了筷子，过去帮着粘芝麻。
“哦……先生不下来吃饭吗？我可以将这些全部炸完。”
“不用。他在睡觉，让他先睡会。”她垂了垂眼。尽量忽视不大对劲的情绪。
“可能先生昨晚睡得很晚……”他突然这么说。
这人还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她听着，心里有点闷，不想说这事了，转而道：“你还会做什么菜？”
“太太喜欢吃什么菜，我就会做什么菜。”他没答，笑着说。说的很朴实。
“咦……”她笑了下，“你这人啊，真是……烤鸭会做么？”故意出了个难的。
“这……”他挠了挠头，老实说：“不会……”
逢雯黎头一次见这么朴实的男人，说起话来都憨憨的，很容易让人放下防备。也有点治愈。
她心情渐渐没那么沉闷了。
汤圆粘完芝麻，就可以起油锅炸了。很快炸到金黄就可以出锅了。
他给端到岛台上，她的面前，“请品尝。”
她坐在高脚椅上，拿了筷子，夹了一个，还冒着热气，咬一口，“嗯……”点点头，“挺香的。”想起什么。又说：“你去拿双筷子过来，尝尝。你亲手做的。”
吴启摆摆手，“没有……汤圆是太太做的，我只是负责过了下油……我先去给您炒鸡蛋。”
她点点头。继续低头吃汤圆，又油又香又甜又热乎，吃着很暖胃贴心。
不一会炒鸡蛋也出锅了。
“好香啊……”她迫不及待的夹了一筷子，眼都瞪大了，一个劲点头，“好吃啊！比王妈做的好吃。以后我跟你学做饭。”
她一直对做饭抱有谜一样的兴趣，尽管，天赋缺缺，但依然不能阻挡她热爱厨艺的一颗，七窍玲珑心……
吴启笑了笑，“好！”盯着她的眼睛又深了几分，半晌，搓了搓手，指了指菜，“我能尝尝吗？我得知道您没骗我，我才能放心教您。”
“当然。”她把菜往中间推了推，“你去拿筷子，一块吃。”
“谢谢太太……不嫌弃我……”他低了低头。
她一愣，“你别这么说……在我们苏家，不存在那些尊卑上下的俗礼。那个——”挥挥手，“赶紧拿筷子去，过来一块吃。尝尝你的劳动成果。”
逢雯黎一直是个热心肠的人，见这吴启这么朴实憨厚，还有点自卑似的，就有点同情他，更不用说，他之前还救了她一命。于是她忙热心的招呼他。
“诶，好。”他去拿筷子。
俩人面对面，坐着吃饭。
吴启给她讲了很多他以前的事，说什么他以前是被人贩子绑走的，在乡下的时候，替那些人做农活，完不成的话，就会被人教训。他的右腿就是被那些人打断的。
逢雯黎被爸妈，被苏立安保护的很好，生活环境很干净，所以从来没听说过这些事。就算有听过，也还单纯的以为就是有些虚假新闻胡乱编造的呢。
她听了之后，就特震惊。
忙问他怎么逃出来的？
他说那波人后来被抓起来了，他就趁机逃跑了，后来认识了他的老婆。
但他老婆后来，被人蓄意溺死了……
她听的特投入，边吃边听故事，眼睛一直看着他，不时点个头，发个问。
也没注意到苏立安什么时候过来的。
当她注意到他时，是吴启突然转过头，叫了一声：“苏先生……”
她才一愣，转过头去。
苏立安专注得看着她，眉头微微蹙着，脸上有点懒冷，疲惫，总的没什么表情。跟她对视一眼后，带着点自嘲的勾了下唇角，而后轻淡地收了视线，转身走。
“太太……先生是生气了吗？”吴启小声问。
逢雯黎感觉是，但不知道原因——苏立安轻易不对她发火，她对他生气是个什么样子其实很模糊。印象中，他总是对她包容着，爱护着，重话都不舍得说一句。
她沉默了半晌，下了高脚凳，追过去。
他正往门口的方向走。
“老公！”她隔他还有段距离就叫他。
他没回头。没反应。连脚步都没顿一下。
她皱下眉，小跑着过去，拉住他的胳膊，先抬头看他的脸——挺冷淡的，敛垂着眸子看她……
“你怎么了？”她仔细端详着他的情绪。
“没怎么。”他平冷地说，“我得去公司。”
“你要不先吃点东西。再去睡会。”她想了想，说，“你昨晚没睡好，这会工作效率也不高。”
“习惯了。”他淡淡地回。不再看她，却也不走。其实，是不舍的走。
但她斟酌了会，却松开了他的胳膊，决定尊重他：“那你去吧。”顿了下，又说，“早点回来。”
他听到了，下颌线陡然冷绷了下，重新看向她，看到她坦诚的不能再坦诚，懂事的不能再懂事，大度的不闻不问不争不抢不羞不恼。
所以。
“逢雯黎，你爱我么？”
他问的低沉，难过，委屈，还有压抑的愤怒。
如果爱，为什么他会问。如果爱，为什么她会那么轻易的放手。如果爱，她怎么能说出那句：你过你的，我过我的，我不会缠着你，我尊重你的选择。
尊重是什么？理智。理智是什么？是什么，都不会属于从不存在理智的爱情。
到了现在，他真不确定了。
她为什么能轻易地就跟一个男人那么热络的吃饭，聊天，对视……
那他算什么……
“你在说什么？”她皱紧眉头，本来就心里不好受，这会眼眶轻易地就湿热了，“你为什么……你怎么能这么问？苏立安，我们这么多年——”
“是。”他收好一切不好的情绪，打断她的话，“这么多年夫妻，你当然爱我……我刚吓唬你呢。抱歉。我会早点回来。你吃饭去吧。再见。”
说完，离开了。
逢雯黎没有追，脚沉得走不动道。
有些问题，并不会随着时间的流逝而淡化，反而会暴露出来，丑陋的可怕。
其实，她可以、也想做的更多，只是他从不要求，她就以为，他不需要……
之后的一段日子，苏立安都一直忙于公司，配合调查；有空了，会去陪陪袁飒；晚上回家，逢雯黎基本已经睡了，他不忍心吵醒她，就也说不上话。
早上醒来，一摸旁边的位置，凉透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