浴室里，头发半湿着难受，魏忠宝亲自把头发散开。“这连着下了一个月的雷雨也是看的人心里烦。”他自己把中衣脱下递给阮珠，“今年端午看来是要在雨季过了。”
阮珠把中衣放到了一旁的衣架上，“这么大的雨您还偏偏去运河边，淋的这中衣都湿了。”她让他坐下，蹲下身子替他将靴子脱了换上睡鞋。“今年的雨季比往年都长，这南边看来又是要涝了。”她并不知道他今天出去就是处理这防洪的事儿。
“是啊，这一件事儿接着一件的来，真是没有消停的时候。”漕运的事情已经够烦人的了，除了一个总兵官，还系着一票的商贾的税收。眼看着南边涝起来了，北边还在旱着。粮食供给不到北边也是一桩大事情，灾民安置又是一桩。看来皇上一直不催他回去也是有意不让他回京。
阮珠见他要进浴池了，便就拿过他刚才换下的衣裳出去。她知道他沐浴的规矩，褪去衣裳之时是不能有人在旁的。况且，她也不想看。
“阮珠，进来洗发。”泡在浴池里的魏忠宝被事情压得烦心，便要阮珠进来洗发。这一池子的热水也不能解去他的疲乏，靠在浴池壁上，不免胸口长呼一口浊气出来。
站在屋子外头候着的阮珠听见他在叫她，便就赶紧进去。走到浴池边，蹲坐在他身后，她看他头顶的发量在变少。“督主，现下洗了，您晚上就别洗了吧。头发太干了容易掉。”
“是不是头发越来越少了？”魏忠宝是阉人，他是知道自己情况的。所以，他时常练功的原因也是想将脱发这糟心事儿给缓解了。只是近日太忙，叫这脱发的趋势越来越明显了。
阮珠用手掬了一些水弄湿头发，轻声回对说：“是督主太忙了，顾不上身子。”她轻轻按压着魏忠宝的头皮，浅笑说道：“督主还年轻呢，别担心。奴每日给您按压头皮倒也可以将这头发维持住一些。等明日奴再做一盅芝麻核桃羹给您尝尝，食补也是一个法子。”
魏忠宝倒是没想到她有这般好的心思，闭着眼睛感受着头顶的小手将他按得舒舒服服的。他柔声问：“你这些是打哪儿学来的？”
“阿娘说的。”阮珠见过她在后厨亲自煮芝麻核桃羹给刘管家。“阿娘说，头皮按一按可以生发。核桃和芝麻是补气血的，待气血足了自然也就不脱发了。”
这些东西听着就很有意思，魏忠宝好奇的问道：“你见过你爹吗？”他睁眼微微侧头说：“我说的是阮老爷。”
这问题叫阮珠手下一顿，她思索回忆片刻，低声回答道：“我和娘去江北大宅的时候见过一次。别院很是偏僻，阿娘说爹爹没空来的。倒是刘管家，他对奴很好，就像爹爹一般。”想到此处，她觉得阮老爷的存在似乎是可有可无的。
看来这是别院姨娘和管家日久生情，难怪这俩人在抄家当晚一道儿不见了，魏忠宝不想戳破这种肮脏的事情。他握住他握住在他发间的葇夷，转过身子，宠溺地看着她问：“手酸不酸？”
一双手被魏忠宝放在大掌中揉捏，阮珠对上他的视线。看见他露出水面的半截胸膛上有点点水珠顺着脖子向下滑落，她忍不住咽了口口水，涨红着脸悄悄别过头。“不酸的。”她都不敢大声说话了，这情境叫她不知道该把眼睛放在哪儿。
看着她微红的脸，魏忠宝心情更是大好。他低头看着掌中的小手，对她的喜爱是有增无减。“以后别叫自己奴了，我喜欢听你和我好好说话。”
他用了‘我’而不是‘本督’，这是什么意思？阮珠禁不住他一直盯着看，他看的她心‘突突’的跳。心头的感觉很是奇妙，没有惧怕，也没有讨厌，似乎她还有一些羞涩。她垂首，点头糯糯地回答：“好，我先把您的头发洗好。”这头发可只洗了一半呢。
夜里，风变大了，雷雨交杂着把黑夜一阵又一阵的划亮。阮珠是一路小跑回的主屋。她想着把伞收起，然后赶紧进屋将门关上。‘轰隆’又是一声，还来不及放下伞关上门，她吓得抱头捂住耳朵，紧闭双目。
“好了，雷公走了，不怕了。”
低沉的声音在阮珠的头顶想起，手中的伞被取下，伞头朝下竖着靠在门边。门被轻轻关上，外头的雷雨声被隔离在屋外听得不再是那么吓人了。她松开手，抬头，心有余悸的问：“真的？”
“真的。”魏忠宝点头，笑着看着她。
拍了拍胸口，顺着气，阮珠长长的吐了一口气。“那就好，刚才真是吓人。”
魏忠宝看她心有余悸，唇角微微翘起。他走向里屋，一边走一边吩咐她道：“过来吧。”
阮珠站在门口用帕子擦拭头上和脸颊上的雨水，她没听明白魏忠宝的话，便问：“去哪？”
“你不是说给我按头皮吗？”魏忠宝转过身子，提醒道。“睡前按一按，兴许今晚不用点香就能睡着了。”说完他抬眼看向她。
阮珠想着他那一柜子的助眠的香，心里倒也是生了一丝怜悯。她心想，尽管他平日里威正八方，可这短时间接触下来，他也算是个可怜又孤独的人。罢了，就依了他，给他按一按吧。她点头连忙跟上去里屋。
魏忠宝转身走向红木雕花床，将睡鞋脱下，坐到床边。他将垂在脸颊边的长发拨开，抬手招她过来，浅笑说：“你坐过来。”
“做什么去床上？按头可以不去床上的。”比如，坐在桌边的椅子上就可以了。阮珠觉得与他在一张床上按头，这画面怎么想都觉得奇怪。况且，她还是个黄花大闺女呢。
“那你要本督坐在冷板凳上来让你按？”魏忠宝看出她拒绝的意思，挑着眉毛，沉着嗓子问。
阮珠看他的脸色上带着不悦，心中一咯噔，生怕他火气一上来把她给咔嚓了。不犹豫，赶紧上前，她暗暗告诉自己，魏忠宝是太监，不能算男人，故而也不算孤男寡女共处一室。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