互不相见的日子对于楚夏二人而言,过得既漫长又迅速。天气入了冬,鹧宿院的梅花便开始绚烂了。
梅枝苍劲清瘦,梅花淡雅疏朗,迎着凛冽寒风傲然怒放,香气清冽。红梅与瑞雪相互映衬,“梅须逊雪三分白,雪却输梅一段香”。朗朗梅林里夏雨浓安静地立着,一袭简单的蓝色绒毛风披,发上无过多修饰,画面清丽雅致。
冬日最喜的便是,晴日,无风。
夏雨浓本在怨念楚为安养的儿子实在太怂,却忽而闻到一阵酒香,惊道:“梅花落!”
梅花落是夏雨浓老家邢陌城的名酒,冬日里摘了那梅梢的骨朵,用梅花上融化的冰雪浸泡酿造,封坛埋在梅花树下,待到来年酒鬼节的时候再起出来,开了坛,香味连城外都能闻见。那邢陌城家家都酿这梅花落,酒鬼节的时候满城满城都是酒香,香得连梅花都不忍与之媲美,惭愧的落了。
梅花落清澈却浓烈,嗅时是梅香,饮时若高山冰泉,冰寒清爽,咽下后心腹都暖洋洋的,口中滋味醇香甘甜,回味无穷。
饮过梅花落,唇齿留香,萦身绕体,数日不绝。
“夏姑娘果然识货!”一白衣男子拎着酒坛拨梅弄枝行至夏雨浓跟前。
来人一身纯白,腰间系有一枚镶金的青玉,像片飘落凡间的云。明明一身禁欲的打扮,可脸上却分明地透着几分痞气,面部线条阳刚硬气。
夏雨浓不喜欢此人,但她喜欢此人手中的酒。
“你怎知我姓夏?”
“夏姑娘好生薄情,这么快便忘了哥哥那日是如何抱你回来了?”轻薄浪子言辞。
白衣言毕捻了捻指尖,似乎在回味什么,唇畔的笑容不怀好意。轻薄浪子行径。
寥寥数眼,白衣的轻薄浪子形象便在夏雨浓心中根深蒂固了,不过夏雨浓左右是为着这酒,至于酒的主人是什么样已经不重要了。她随口道了句:“抱便抱了吧,把你手中的酒给我,我就不再追究了。”
不由分说夺过白衣的酒,仰头便是一口:“好酒好酒,几年没喝过了。”
白衣微愣,随即觉得惊喜,第一次见到被他调笑非但不脸红还抢他酒喝的姑娘:“在下文彦南,水月轩大弟子,受你们镇主相邀来棋腥镇游玩几日。”
“你正经起来还有几分人样。”
“夏姑娘说话真是不客气,难道那日我救你回来竟是不正经?”
夏雨浓突然想起来,那日和楚云亦争吵过后哭累了倒在路边,抱自己回来的似是一白衣身影,但不免的又勾起了一些伤心事。
夏雨浓不愿再忆,举高手臂晃了晃酒坛:“大恩不言谢,不如共饮此酒,相逢即是缘!”
“我救你,你不以身相许也便罢了,还要饮我的酒,那我岂不是亏大了?”
“不要在意这些细节!你到底喝不喝?”
“奉陪到底,不醉不归!”
夏雨浓苍白的小脸逐渐红润,朗声笑得开怀,她有些醉了。
楚云亦立在远处,她有多久没笑过了呢?静默了一会落寞地离开了。于他而已言,夏雨浓笑了便好,即便让她笑的那个人不是自己。
文彦南侧首看了眼夏雨浓,便舍不得移开眼了。
夏雨浓面庞白皙细腻,像块上好的羊脂玉,微微地渗出抹红,恰似雪地里的红梅。乌黑柔顺的长发轻轻拂过,沾染了些许酒香。冬季的日光温和,穿林拂叶暖暖地落下来,照得夏雨浓的眸子好似琥珀一般,她满眼笑意地看过来,梅花随风落下,状若飞雪。
文彦南不曾想过,梅林里的惊鸿一瞥,竟成了一世的执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