收到气象台临时发布的台风警报，经由有关部门决定，环城高速的入口于今晚的23：00暂时封闭，具体开启时间待定，初步预计的开启时间为翌日9：00，仅供参考，实际的恢复通行时间，具体待到台风过境，工作人员登上高速公路完成排查工作，以及马路的抢修工作过后，再作商议。
如给您的出行带来困扰，敬请谅解，感谢您的配合，祝您生活愉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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午夜子时，零点三十分零五秒，环城高速公路，老邢阴沉地站在临时搭建的防雨棚里，遥遥地望着那辆搁浅在马路中央的大货车，点燃了一根烟，一语不发。
侧翻的货车被几盏高亮的探照灯照耀着，身穿雨衣的工作人员拿着各种各种的仪器踱着步子，在车辆与那堵肇事墙壁之间来回走动，埋头做着手上的活儿。
为了测定这堵无形坚墙的高度，他们甚至调来了一台备用升降梯的消防车，进行笨拙的手工测量。
当然，倘若不是顾忌这场暴风雨的狂烈风速影响，他们或许会选择直接出动直升飞机，这一来，似乎会省事很多。
高亮着灯光的救护车已经离开了很久，消失在封闭的高速入口里，根据时间判定，驾驶座上的那具尸体，此时此刻应该已经被推进了冷库。
死者的死亡原因明确，可以说是一目了然，属于货车失事的常见那几样死法，被载送的钢条戳穿了身体，捣碎了重要器官，大出血而亡。
跟今晚上一堆怪事儿比起来，甚至可以说是有点儿平平无常。
不久之前，动物园里的负责人发来了报告，称并没有发现动物出逃的迹象，经查点，也没有发现动物的丢失，更不曾亲眼目睹过那只会发光的大猩猩。
直到接收到全面排查的命令以前，他们对该猩猩的出处，表示一无所知。
从字面的意思来看，俨然一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态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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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刑队长！人民西路的现场已经清理完毕，修复道路以及管道等相关工作将会在雨停的时候进行，已经安排好工作人员待命，只要这场雨一停，他们就会马上动工。”
一位戴着眼镜的工作人员抱着一大堆纸张跑来，喋喋不休地说。
“那头猩猩呢？”
老邢接过资料，草草地翻了翻，直接切到了重点。
“它的骨架已经安排专车托运送走了，”工作人员推推眼镜，“血肉分解后，残留在现场的痕迹，经过仔细的搜查，已经一一收集起来，目前已移交化验部分析，估计很快就有结果了。”
“你觉得那玩意儿会是什么？”
老邢忽然问。
“不知道，在准确的化验结果出来之前，没有任何人会知道那到底是东西。”
工作人员呆板地说。
“直觉，用你的直觉去思考，”老邢的声音淡淡，“串联今晚发生的所有事。”
“什么意思？”
工作人员楞了一下，没想明白。
“你认为骨架与墙壁有联系么？”老邢沉声说，“你有没有一种感觉，面对那具骨架...感觉在面对一具人类的尸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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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错的谁，如果我没有错，为什么老天爷还要惩罚我，收走了我的爸爸妈妈？”
女孩扬起脸，望着李沐，抿着小嘴问。
李沐别过了头，不知道是不是害怕，他忽然间不敢再面对这张皱巴巴的小脸了。
看着她想哭又强忍着不哭的样子，没有理由的，他也会觉得好难过，仿佛感同身受，就像一对相遇天涯的沦落人。
大家都是被抛弃的人，大家都是孤零零的死孩子，大家都是...难过的人。
多少个落寞的黄昏，多少个寂寞的雨夜，他一路走来，磕磕绊绊，也不知为了什么，活着活着，就走到了今天。
其实...活着，真有那么的重要么？有时候，连他自己也搞不懂。
“为什么错的非得是你，不能是老天爷，也不能是这个世界？”
他定定地望着那条铺满水花的长河，声音低低地说。
乌云下的河流，奔涌不息，除了黑和白，再也没有别的颜色，就如女孩深黑色的眼珠那样，没什么光泽，也没什么多余的色调。
“不知道。”
女孩收回了目光，重新把小嘴埋在了膝盖下，小小声地说。
“要不要我送你回家？”
李沐说。
“不用了，”女孩摇摇头，“我的家就在这里，这里下面有我的爸爸，有我的妈妈，他们都在下面等我，等我喝完这些酒，我就去找他们了。”
“哦，你是想跳下去么？”
李沐说。
“不知道。”
女孩没有肯定，也没有否定，只是又蜷了蜷身子，小小声地说。
“那你不想回家么？”
李沐继续说。
“想，但是害怕。”
女孩说。
“有什么好害怕的？难道这样活着就很好过了么？你开心么？你快乐么？想想看，你跳下去，就能回家了，就能见到你的爸爸和妈妈了。”
李沐说。
“如果见不到妈妈，那该怎么办？”
女孩问。
“凉拌，死了就是死了，什么都改变不了，见不了就是见不了。”
脑海里仿佛回荡着一个声音，像是一段独白，李沐怔了一下，像是忽然想起了什么，下意识地说。
“可是...可是，我好冷，头也好晕，好想好想睡觉，好像也没有力气...爬上去了。”
女孩眼神闪避地低下了眼帘，怯弱地说，声音细细，如蚊子般的嗡嗡。
就像逃避大雨的蚊子。
“我帮你，我可以扶你上去。”
李沐面无表情地说，心里却仿佛裂开了一道口子，一痛再痛。
“不，不要，我害怕。”
女孩用力地摇摇头，但是摇动的力度不大，在酒精与寒流的交袭下，她不可能再撑太久了，即便没有跳下去，她的身体也会被冷风吞噬，摇摇欲坠。
“害怕就再也不会见到你的妈妈了，你不是想见到你的妈妈么？如果你现在跳下去，可能她还没来得及投胎，可能还会见上一面。”
李沐咬咬牙，声音发涩发狠地说，似乎有某只残忍的手探出了心脏的裂口，扶摇向上。
“坏人！哥哥你也是坏人！你跟那些逼死妈妈的人一样，都是坏人！”
女孩闭紧双眼，有气无力地大喊，竭尽全力的声音却细若游丝。
“嗯，哥哥是坏人，哥哥刚才还杀了人，哥哥是杀人犯，跟你妈妈一样，比你认识的那些坏蛋都要坏，坏上千倍，坏上万倍。”
李沐瞪大了眼睛，冷声说，冰冷的声音像是毒蛇吐信，又像导火线上的火星。
“坏蛋！大坏蛋！不许你说我妈妈！你这个大坏蛋！”
毒蛇咬在了心脏，火星触及了炸药，那座积聚了很久的火山在雨中爆发，女孩颤颤巍巍地站了起来，像个垂死挣扎的病人那样冲向了李沐。
“我妈妈不是坏人！我妈妈不是杀人犯！是他们！是爸爸！还有他们！是他们逼疯了妈妈！是他们先杀了妈妈，妈妈才会杀了他！”
她发疯似的挥舞着秀气的拳头，一下一下发狠地砸在李沐的胸膛上，虽然用尽了全力，但是力度一点都不大，就如天上落下的雨点那般轻。
时间漫无边际地流走，就像这场漫无边际的大雨，仿佛能够冲走所有的记忆，却又始终无法洗刷大雨下的悲伤。
当最后一丝力气被女孩榨了出来，砸落在李沐的胸口上后，她终于失去了维持身体平衡的能力，小腿一软，就要倒下了。
李沐伸手接住了她，没有作声，只是静静地抱住她，将身体的温度过度给她，脸上无悲也无喜。
“哥哥，为什么？为什么不还手？”
女孩趴在他的胸口问。
“不忍心。”
他轻轻地说，声线像是在挣扎，在颤抖，带着一股倔强的悲意。
他终于压制下那股恶意了，说话终于能够遵循自己的意志，终于不会再伤害到她了。
“哥哥，为什么天空会这么黑，为什么会有夜晚，夜晚为什么要熄灯，熄灯了为什么会看不到月亮，为什么我...为什么我会想妈妈？！”
她哭着说，时而大声，时而小声，就像一台即将报废的收音机，咋咋呼呼地乱响，没有方向，也没有逻辑，仿佛迷失了那样，不知道接下来的路，该怎么走。
该怎么走，到底该怎么走，老天爷还有没有给她留下了路，爸爸妈妈还有没有给她留下了路...
她不知道，她一点都不知道。
“哥哥带你去桥下看看，如果看不到你的妈妈，以后就不要再想了。”
少年弯下腰，贴在她的耳边说。
然后，他带着女孩，跳过了护栏，坠向了桥底。
噗的一声响，他们就像曾经那对生死离别的男女那样，淹没在无尽的乱流之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