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有异鸟,非梧桐不栖,非练实不食,非灵泉不饮,人称凤凰,传说凤凰三十年一现,寻宝地而落。
刘御起床,倒也不着急去问姜洋画的来历,画里女子的来历,不过,也能猜的八九不离十。自古英雄多寂寞,不是没有美人爱慕,而是有了心里的一片净地,能在英雄心里留下净土的女子,该是如何的风华绝代?也只有画里那般的女子了吧。
夜雨声烦,即便雨停了好一阵儿,可一片竹林里却还是多是淅淅沥沥的滴水声。一棵看起来神异非凡的梧桐树栽在竹屋的后面,枝繁叶茂却与竹林格格不入。树荫底下有一张石桌,两只石凳,不远处有一方不曾雕琢的温泉池子,温泉冒着朦胧的雾气,轻轻的蒸腾着梧桐。
刘御走近,铺着细微青苔的石桌散发着雨后的冰凉气息,沧桑的桌面上刻着围棋盘,与周围不同,棋盘上没有青苔,石桌上了两盒棋子也光滑的带着些许水珠,可以看得出有人经常在这里对弈。而一张布满青苔的椅子说着,来这对弈的,可能只有一个人。
刘御突然来了兴致,一手执黑,一手执白,自己与自己玩了起来,不过不是围棋,而是前世与师妹解闷的五子棋,玩的入神,棋子很快铺满棋盘,于是到了绝处求生的时候,刘御全神贯注的观察的棋盘,想要找出那么一处空隙可钻,仿佛就快要战胜了自己似的。姜洋不知何时站在了刘御的身后,俯首看着棋盘,见到如此怪异的局势,很是好奇,但却并不开口说话,只是看着刘御兴致勃勃的找着自己的空档。
终于,刘御把一枚白子落在万军丛中,白色的五子总算是连到了一起。开心的扔下棋子,开始拾棋。“哎,还没下满呢,怎么就收棋了?”姜洋疑惑的问道,更大的疑惑却是刘御是如何与自己下棋还能这么开心的。
“赢了,就收棋咯。”刘御先是一惊,而后解释到。
“谁赢了?”姜洋又问。
“我赢了。”刘御回答。
一阵无语,姜洋无奈的说。“黑子赢还是白子赢了?”
“重要吗?”刘御反问道,语气里不无疑惑。
一语惊醒梦中人。”是啊,重要吗?“姜洋喃喃道,自己与自己下棋还要去争什么胜负,这就是那句我喜欢的不一定是赢家的解释吧。
收完棋子,看姜洋傻站在哪里,忍不住问道:“老头子,你没事吧。”
“没事,对了,你就没什么想问我?”
刘御忍不住白了姜洋一眼,倒还是老老实实的问道:“那幅画里的,是龙雀吧。”
“是,那女子是我这辈子最爱的女子她叫雨黎,她确实像雨后黎明一样美好,我,铁匠,还有她,我们三个闯荡江湖,留下赫赫名声,可天有不测风云,当年长安出了一个叫修罗道的教会,不知潜伏了多久,顷刻便侵袭了整个青龙王朝,乃至王室都被围堵在皇城里,大将军青岩豹带兵入京勤王,奈何修罗道善隐,大军压境就融入平民之间。虽然皇室重赏举报者,但奈何修罗道行事时蒙面,无事又隐入人群,实在无从查起,而举报的,也没有把握说自己举报的一定是修罗道。而正值乱世,有贪官趁机敛财,大肆屠戮富商,据其家产为己有,天下大乱!离阳赤戈又趁机起兵,那时候我们三人正忙着行侠仗义,一个自称知世郎的人找到了我们,说我们可以救天下。那时候年轻,心里的热心当即答应了下来,跟着知世郎,自称知世郎,成为知世郎。拔剑快意斩奸邪,而皇帝昏庸,竟然丧心病狂的下令尽诛长安。”
姜洋的语气有些颤抖,用内力震开青苔,坐下。
继而说到:“三天,整个长安灯火通明,血流漂杵。奈何外忧内患,青岩将军带兵诛杀皇帝,戴金冠而披黄袍,三个月平乱边境,威势不可一世。他,也是知世郎!看,知世郎救世了。可青岩豹成为皇帝后,开始大肆追杀知世郎,犯着与他诛杀的皇帝同样的错误。于是我们三人杀了他,由身为知世郎的副将扶持他的儿子做皇帝,海晏河清,于是世间便没了知世郎,可没了知世郎,这三个救过苍生的人就又变成了绿林好汉了,里面的一个人不愿意这样,他也要做大官,于是不顾另外两人的劝阻,他去了京城,也陷进了朝堂整个大漩涡。他凭着高超的武艺与坚定的信念,很快一升再升,可他曾是知世郎,甚至还杀了当今皇帝的父亲,这些东西总是会留下痕迹的,于是皇帝请他入宫,他兴致勃勃的去了,心里都是功名利禄,那一夜皇宫也尽是血迹,三千近卫甲士的围杀,这世间谁能活下来?呵呵,可他万万没想到,那两个已经结为夫妻的好友来救他了,三人杀出皇宫,女子却被劲弩伤了心脉,不治身亡了。男人恨啊,找了一片湖泊隐居,竟然发现了地底灵泉,他想起女子说这世间最美的鸟,羽毛比蜀锦里最美的千彩纱还要好看。他种了方圆十里的竹林,亲自前往海外去取最好的梧桐,从法兰克最名贵的千年梧桐树上取下一节梧桐枝栽在这里,等那一个三十年的传说。”
“那看样子那混蛋没等到啊。”刘御的语气没有怜悯,有的只是鄙夷。
“是,是没等到。”姜洋像没听到刘御语气里的嘲讽与鄙夷。
“那女子一定很失望吧,曾经名扬天下的好友,却缩在乡野之地,苟且余生。把当年的意气忘的一干二净。”
“你懂什么?她是为救我而死。”姜洋愤怒的瞪着刘御,赤红的双目仿佛择人而噬。
“她是为救匡扶天下的江湖义士而死,而不是一个苟且余生的废物。”刘御也是怒喝道,凤目里多是愤怒与不屑。
“我...”姜洋还想说什么,可却是说不出来了。两行浑浊的老泪终是滑出了眼底。
此时远处飞来一只异鸟,五彩斑斓的尾翎在阳光下闪闪发光,洁白的身上没有一丝杂色,嘴里衔着一颗竹实,缓缓落在了梧桐树上,尾上的彩翎缓缓落下一根,落在石桌上,落在姜洋老泪纵横的眼里,落在三十年前的那三个年轻人的心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