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此刻,袁青终于明白常山有点捉弄和消遣自己的意思,不过也没太大恶意,只不过想之前的针锋相对中找回些的面子而已。拿人手短,求人嘴软,为了夏薇薇,她忍了。
正这么腹诽着,电梯发出“叮”的一声,门开了,常山外白里黑,表面儒雅骨子里黑透了的大脸就这么突然出现在面前,把她差点吓了一跳。
好吧,画风似乎也不同了,原来是白衬衫配西装裤,一副文人风范,现在一身深色西装搭配浅色领带,西装上还别着袖口,完全是精英总裁的模样。
“常山,不,常总,好久不见。”袁青咧开嘴角,露出一个自以为还算客套的笑容。
“你我之间不必如此,交锋了几个回合,就不需要客套了。”常山淡淡说道,然后伸出大掌架住袁青的胳膊。
袁青不能提出抗议,只能“哈哈哈”尴尬的笑。
两人沿着寂静的走廊往里面走,直到顶头,看到门牌上金光闪闪的大字:
“总裁办公室”。
常山排闼直入,袁青紧跟其后,然后不由自主的发出惊叹声:
“哇,办公室这么大,还有有有——泳池!”
常山的这间办公室从外表看十分平凡,但内部占地有几百平米,所有装潢设计都是大气的巴洛克风格,在精雕细琢的办公桌不远处有一处专门放置健身器材和私人泳池。
常山垂下眼,表情淡淡的:
“我父亲是个不折不扣的享乐主义者,不论身处何处都不忘让自己更快活一点,据说已经带过不少女人来这里鸳鸯戏水过,包括那个小三,还有他的前任秘书。”
一句话将袁青哽得半死,不过她还是按捺不住好奇心问:
“你爸怎么会乖乖放权给你?”
“他的丑闻已经天下皆知了,找小三也就罢了,小三还是姐妹俩,这对于企业形象可是天大的污损。我爸自然知道这一点,虽然他有私生子女,不过如果再把他们推出来简直就像是提醒人家自己的私生活有多么不检点似的,所以他没办法,只能把我放到前台来,说什么身体欠佳,由我来代理公司职务什么的。”
“我听说之前不是你……”
“是啊,是我弄的。不过我爸现在只能暂时吃下这哑巴亏,等风头浪尖过去再想办法收拾我。”
“那你的处境不是不太好?”
“欲戴王冠,必承其重。这点程度在我接手前已经料到了,不过集团内部还是有许多反对我爸的人,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这句话也算得上是真理了。”常山勾起嘴角,坐在办公桌对面的沙发上,翘起长腿,“说吧,袁助理,你的来意是什么?从进门开始就兜圈子可不是你的风格,我也没时间一一奉陪。”
袁青红了脸,瞪了常山一眼,索性在他对面的沙发坐下:
“我想问问,关于殷家的事你知道的有多少?”
常山笑道:“是吕白让你问的。”
“不是,是我想问。”
“啊,我知道了,是为了夏薇薇的事来的吧。”
袁青目光如炬:
“你知道夏薇薇的事?”
“我并不知道什么,但我能猜到不论哪个女人嫁给殷鹤远的下场都不会太好。”
“夏薇薇说她怀孕后没多久,每天晚上都能听见有女人在哭,可循声寻找后那声音又停止了,十分蹊跷诡异。可殷鹤远设法取得了夏薇薇父母的信任,夏薇薇只能继续在殷家养胎,忍受那日复一日的哭声,现在整个人的状态很差,都快要精神衰弱了。”
“所以呢?”
“想求求您能否透露一点殷家父子的底细,这样的话我们可以告知夏薇薇的父母,让他们提防着殷鹤远,尽快把女儿带离殷家!”
常山并不说话,陷入了沉思。
“我知道我过去对您多有得罪,也知道这件事和您毫无关系,可是看在一个无辜的女人和她怀着的孩子的份上,还请您能像过去那个对正义和真相孜孜以求的记者一样帮助我们!”
常山勾起嘴角,哈哈大笑起来:
“这是我听过的最好的高帽子,看来和吕大作家同住一屋檐下,袁助理的文学功底与日俱增啊。”
“多谢夸奖!”如果不是有求于人,袁青真想奉送给眼前这个臭屁的男人一对卫生眼。
“让我想想、想想……事实上我不久前偶然得知了一个消息,殷鹤远的生母就住在殷家。”
“殷鹤远的生母?”袁青吃惊的问,“我听说殷墨程的两任妻子早就去世了。”
“是的,早就不在人世了,不过殷鹤远可不是殷墨程这两个老婆生的,而是他养的外室所出。殷家父子对于这个女人向来守口如瓶,外界仅能得到一些捕风捉影的消息,却无法得知真相。不过有个传闻倒是值得调查一些,殷鹤远的母亲有严重的精神疾病,一直住在疗养院里,因此我在想,有没有一种可能,夏薇薇听到的哭声其实是她发出的声音。”
袁青瞪大了眼睛:
“你是说——殷鹤远的母亲其实一直住在殷家?”
“是的,如果是这样的话,那么殷鹤远折磨夏薇薇的可能性就不存在了。”
“那为什么殷鹤远不告诉夏薇薇,还要装作没听到?”
“对于一个男人来说,不论是妻子还是儿媳妇,终究都是外人,不会轻易把家族的辛秘告诉她。”
“如果这个猜测成立的话,我把这个猜测告诉夏薇薇的父母,万一他们不相信或者殷鹤远坚决否认的话,该怎么办?”
“你看过电影《后窗》吗?”
“看过。”
“不论是蹩脚的新版《后窗惊魂》还是希区柯克的经典,都在阐述一个道理,如果不深入调查的话,你永远都发现不了一个看似普通的人会有多么可怕的阴暗面。换而言之,即使无限制的调查下去,你也无法完全获得他全部的内心世界。因此这一种可能性里面还包括着另一种可能性,那就是殷鹤远料到会有人生疑,并展开调查,他故意用这么一个消息让调查陷入僵局。”
“你是说……那所谓的殷鹤远母亲是假传闻?!”
“这也不一定,在事实真相未明之前,一切都是假设。”
袁青头疼的抓了抓脑袋:
“仅靠假设,是无法让夏氏夫妇信服的。”
“人生就是由无数种假设构成的,只有几种假设能够成真,那就是现实。虽然夏如鸿夫妇并不相信女儿的话,可这不代表他们不爱她,不关心她,因此任何空穴来风不会没有作用,只不过要看说话的人能让他们起疑而已。”
常山说完,忽然发现袁青正眯着眼,用一种怀疑的目光审视着自己。
“怎么了?”他眉梢一扬,问。
“你是不是早就料到我们会来找你,所以故意把手机号给注销了?”
常山一怔,继而呵呵笑道:
“虽然有一部分原因是为了自己可笑的面子,但更多的是想让自己沉下心来好好做现在的工作。毕竟我现在的这个职位和过去的截然不同,一个为了追求真相而生,一个需要躲在真相背后,我必须努力适应这种改变,丢掉过去的装饰物和说话方式,接受过去所有厌憎的一切。”
“那夏薇薇的事,你能不能帮一下我们?好歹你是她的……前男友。”
“那都是过去的事了,从一开始我就知道夏薇薇心里有他人,而我的表现也不过是取得报道的一种策略而已。彼此都动机不纯,算不上谁欠谁的。”常山露出颇有些怀念的一笑,“不过夏家在商界的地位也是不可小觑的,卖他们一个人情,日后也好相见。恰巧明天有个商界洽谈会,夏如鸿据说也会与会到场,我或许可以想个办法带个话。”
“真的啊,那太谢谢你了!”袁青激动得向常山作了个揖,“常总,过去多有得罪,在这里向您赔礼了!”
常山呵呵笑了起来:
“不必了,商人总是有来有往的,我卖你们一个面子,你们也得还我一个人情。”
说罢,他站起身走到办公桌前,从抽屉里取出一张大红色请帖:
“常某于下个月初大婚,欢迎两位莅临婚礼。”
袁青接过香喷喷的请帖,眼珠子都快掉下来了:
“这么快?!你什么时候交女朋友了?这速度完全是闪婚啊!”
她打开请柬,请柬上新娘的名字挺好听的,叫萧紫嫣,举办婚礼的地点比夏薇薇的还要高大上,是卢城最著名的餐厅——明珠餐厅顶层,从那里俯瞰下去,卢城的景色尽收眼底,实在很气派。
“哇,这位是萧小姐应该是个大美人吧,你对她是不是一见钟情啊?”
常山勾起嘴角,却毫不掩饰嘲讽的口吻:
“是啊,的确是一见钟情,萧家里是卢城数一数二的酒店连锁企业,在全国拥有数千家酒店,除了主业外,还拥有数十家婚纱店,几个繁华地段的购物广场,甚至还有几家高级医院,这些资产怎么可能不让我心动?!如果能和萧家联姻,那我也不用像只哈巴狗一样冲我爸的对手摇尾乞怜了。经过事先的调查和精心安排,我和萧紫嫣于其母的画展上相遇,在芸芸众生中我一眼就认出了她,不是因为她貌美惊人或者身材火爆,而是她和我在做记者时就听到过的传闻一样,从脸到xiong都是整过了。”
袁青的脸腾地红了:
“你怎么知道她的xiong……也是整过的?”
常山挑起眉,笑得诡异:
“等你参加婚礼时,一切都会明白的。我们俩在一幅神才看得懂的油画前互报身份,她瞬间就对我产生了兴趣,并主动提出一起用餐。然后我明白了。不论有多少人工加工,我的未婚妻萧小姐至少看上去还是位淑女的,一份蜗牛焗饭,她用一个多小时一粒一粒米吃了下去,据说这有利于消化和减肥,这让我不得不由衷的佩服她的毅力。于是,我想开了,一个商务谈判最少都要花一个小时,更何况要和这位小姐共结连理。婚姻就是爱情去了另一个世界,更何况本来就没什么感情基础,我不奢求什么幸福,但我的母亲必须要看到我幸福的样子。”
虽然常山口若悬河,幽默又不失自我调侃,可袁青却听出他言语间难以掩饰的失落和忧伤。
有得必有失,不论身处哪个世界,终要付出代价。
从文远集团出来,袁青接到了吕白的电话:
“许虎已经签下协议,同意离婚了,不过有两个条件,一是除了帮他偿清债务,还必须给他二十万做养老钱,第二个条件,就算离婚了,你妈也必须带小丰回来和他一起生活。他写下保证书,这一次会和那个老板娘断掉,再也不去赌博和搞外遇,如若食言的话,他立刻签下离婚协议,净身出户。”
袁青问:
“我妈同意了?”
“是的,她同意了,她还是愿意给许虎最后一次机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