寿宴这天,慈宁宫挂上了彩灯,铺了红毯,各处做了精心的装点,显得喜气洋溢。
寿礼被太监高声宣报之后,全都摆在宝座一侧,就等着过会子祝寿的时候一展真容。
据说每次蕙嫔送的寿礼都是最别出心裁的那一个,且年年不重样儿,今年究竟又准备了什么,大家都拭目以待。
等到蕙嫔上前祝寿的时候,宫人将一个方形的大锦盒搬出来,锁扣应声打开,琉璃镶珐琅彩的欧式杯盘在彩灯的辉映下灼灼生光。
“这是什么?”
“见过琉璃的鼻烟壶,葡萄酒杯,可这样精巧的物件还是少见,看那镶边儿的成色,像是真金呢。”
“蕙嫔娘娘就是大气。”
面对着这样一套少见西方造型的物件,宫女们开始窃窃私语。
妃嫔们也是睁大了眼睛叹为观止,这琉璃果盘、杯盏的造型一看便知是多少年的老师傅烧了不知多少次才能成,都说太后宫里吃穿用度就是不一样,这年年收的寿礼,什么新奇东西都有,怎能会一样?
然而只有景瑜的心里却是绝望的,有药丸的赶脚。
蕙嫔送的这套欧式杯盏‘套装’,和她的不谋而合,关键眼前这个是琉璃制作,说白了就是玻璃。虽然都是镶嵌了金边儿,但她在商场选的那套底座还嵌有独特的珐琅彩,通体内里是水晶的,纹路花型切割仿钻石,能折射出淡蓝色的光晕,是蕙嫔这套远不能比。
据说前些年,蕙嫔会因为公开场合与人撞衫而大动干戈......其实也难怪,与人撞衫本就尴尬,更何况现在是在众人瞩目的太后寿礼上,撞了‘礼’,谁输谁死。
蕙嫔更会记恨死她了。
这也是巧掉了鼻子。
先前并不知道她会准备这个,怎么就会撞到一处去了呢?
正在想着,差点迟了反应过来已经叫到她。
随着盒子被打开,众人都惊讶的下巴差点掉下来。
几个人复又围上来鉴赏这套不灵不灵的餐具,纷纷啧啧称叹。
“这很是精巧。”就连见惯了好东西的博尔济吉特氏也忍不住点头称赞。
蕙嫔全程铁青着脸,好歹捱完了寿礼,郁郁不乐的回去。
“这个乌雅氏生来就是本宫的克星。”她满是疑虑的道:“莫非先前本宫准备寿礼的消息传到她那里去了?”说着,满腹狐疑的看向木槿。
木槿胆战心惊,忙摆手道:“娘娘准备了什么贺礼,奴婢也是不知道的!”
想来也是,每年贺礼准备送什么,她向来不会向别人提起,以免与人发生冲撞,难道真的是凑巧?
“就算是凑巧,可她那里来的银子?”蕙嫔喃喃的道,毕竟一个膳房总管的孙女,就算有些油水,这么贵重的一套重礼也是很难承担的。
这天,木槿带了些点心来。
“那日多亏了姐姐相救,不然木槿很可能要葬身池中了。”
琳琅本正与景瑜一同研究满绣,见着她来,便就收了东西要走。
“难得见到卫贵人,姐妹好久没一起说说话,怎么这么急着就要回去?”木槿挽留。
“是呢,这么久不见,偏的景瑜妹妹与蕙嫔娘娘撞了礼,妹妹接着就找上门来了,真是巧得很。”琳琅没好气的说着,见她面色一阵发青,便又带上点笑模样,道:“不留了,怀着身子久坐不适,你们两个好好说说话吧。”便起了身。
景瑜自然明白琳琅话里的意思,毕竟木槿也不是头一回替蕙嫔来打探。
难怪琳琅那么说,池边救人那事儿过去多久了,若真有心道谢也早该来,不必等到现在。
看样子,木槿确是又打着姐妹的幌子,替蕙嫔打探来了。
经过上次御花园那一回,知道她也是身不由己,便没有了以往的烦恶,道:“今日可好?蕙嫔可有再欺负你?”
“发了阵子怨,百般刁难,现在好些了。”木槿略微失意,弱弱的道。
“在这宫里看人脸色是常有的事,在人屋檐下难免要忍让,别太放在心上。”景瑜道:“只要不再发生上回那样危险的事就好。”
“姐姐说的是。”木槿道:“那日见着姐姐送太后的寿辰礼精巧少见,可是托人带进来的?”
景瑜知道她有可能会问这个,便道:“父亲一次征战意外得的,一直保存家中,刚好这次太后寿辰拿来用。”
木槿顿了顿,道:“就说姐姐向来节俭,哪里有余钱买这些贵重的东西。”说着,扫视周围,一应摆设如常,并未有什么格外奢侈的迹象。
“日常份例也仅仅够平日用的,我也正想着想点法子赚些银子就好了,听说宫里不少贵人常在做了绣工托人拿出去卖,可我就连满绣也才会些简单的花样,绣的不像样子。”她笑着道。
“姐姐秀外慧中,很快就能学好的。”木槿心不在焉的应付着,又有一搭没一搭的说了会子话,留下两盘普普通通的糕点,就起身告了别。
“主子,槿贵人这是何苦。”铃兰忍不住道:“要来早来了,等到今日才来,一看就没有什么诚意。”
“奴婢也觉得槿贵人这会子给人感觉畏首畏尾,就连今日来咱们这儿,好像也是闷着股子不得已似的,没个笑模样儿,那脸僵的很。”就连月瑶也忍不住道。
“好了,不要妄议别人了,许是前些日被蕙嫔娘娘使唤的紧动弹不得。今日来,我看也是不得已。”景瑜道。
说着,进宝来道:“今日皇上翻了宜嫔娘娘的牌子。”
景瑜道:“皇上每月去宜嫔那儿次数最多。”的确,宜嫔年纪轻轻,比她还小两岁呢,就早已一跃居于嫔位,美貌中带着几分圆润、端庄不说,长相尤其一双凤眼出众——内眼角微微向下,外眼角上挑,带着几分后宫女子没有的独特韵味,再加上自小被教养的好,难怪皇上会留连。
景瑜想到这里,忍不住一惊。
为什么突然开始在意起这些了?
从前康熙留宿宜嫔那里,她从未屑于多想个为什么。
现在竟不知什么时候开始,有点往心里去了呢。
她默默走到钢琴旁,轻抚着,打开琴盖,轻轻抚了抚琴弦。这是那次替皇贵妃请赏之后,康熙赏了她的。
算了,这个点还是不要弹琴扰民了。
“皇上?”循着铃兰惊讶的声音,景瑜回头,竟是康熙肃然立在那里。
她竟瞬时升上几分惊喜,几分欣慰。
“皇上不是去了......”景瑜还没说完,就被康熙紧紧的搂紧在怀中。
“朕刚才忽然想到你在弹琴,仿佛听见你幽怨的琴声,你刚刚抚琴,心里是在怨念朕吗?”他轻声耳语着。
咦?康熙这是忽然咋了?
“朕想听你弹琴。”他目光认真的像个孩子。
“这么晚了。”景瑜道。
“一曲而已。”康熙道:“即便有人听到,也会同朕一般欣赏,不必担忧。”
景瑜无奈,在他的几番催促下,静静的在琴凳上坐了,青花瓷的旋律在指尖开始流动。
“釉色渲染仕女图韵味被私藏......”一句句、一段段,如同行云流水,温柔而流畅,清净悦耳。
只是忽,不从何处传来萧声相称——“天青色等烟雨,而我在等你......”萧声幽怨悠长,衬得这首乐曲更显淡淡忧伤。
怪了,这是一首现代歌曲,谁会吹出一样的旋律?难道宫里还有人是穿越的!?
这晚,康熙在俯她耳边轻问:“曲子暗含清冷,怨朕久未来看你?”
“皇上想多了。”景瑜道:“皇上公务繁忙,家事国事够皇上忙的,等待也是常事。”景瑜说着,渐渐有些困乏,几乎是快睡着了,嘴里喃喃念:“弹这首曲子,是因只背会这个谱子而已”......嘤。
至于为什么弹着弹着由悠扬专为清冷,怕是受了箫声的影响。
“嗯?”康熙没有听清楚,看她混沌欲睡的样子,宠溺的凝视了阵子,也躺下睡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