闷,沉闷。
张野从昏睡中醒来。感觉头上被罩一个袋子,这让他感到一阵窒息。
张野心中十分惶恐,他意识到自己被绑架了,但是为什么绑架他?又要把他绑架到哪里去?这些他却一无所知。
他想抬手去扯掉头罩,发现自己双手被绑得结实。想站起来,腿也被绑住了。这时全身一阵阵的酸麻通过神经系统传回大脑。以他有限的生理学知识判断,自己已经被绑了很久了。
忍着全身的酸疼,张野喘息了好一阵,才逐渐适应下来。
通过身下地板的震动和人体大脑对方向感的神经转换,他推测自己应该是在一辆行驶的货车上。
而鞋尖传回的触感表明,车厢里除了自己,还有一些打着木架的货箱。
张野对这些货箱熟的不能再熟了——这些本来就是自己这次来天西交给艾买提的货物——民用多功能智能无人机。
这种无人机可用于民间的探险摄影,拍照,快递,或者各种危险的特种作业等等。当然,只要稍作改装,比如把摄像机换成机枪,炸弹什么的,它同样也适用于侦查,轰炸,或者自杀性袭击之类的工作。这一点尤其受到境外某些人士的广泛好评。
艾买提公司就是做这类外贸业务的,与张野公司合作了很多年了。
可就是这样的老客户,平日看起来热情好客,人畜无害的“好朋友”,说翻脸就翻脸。张野能够被绑在现在这辆车上,全拜热情好客的艾力哥所赐。
“这个混蛋,老子要是能活着回去,绝对饶不了他!”张野心中对艾力哥和他那帮手下恨之入骨。
麻蛋!昨天晚上还在酒桌上跟自己拍着肩膀称兄到弟来着,天还没亮就把老子从酒店里绑架到这辆走私到境外的车上了。这期间还很是挨了好几顿毒打!我呸!
张野在心中恨恨地骂着。当然他完全忽略了艾力哥为什么要绑架他的缘由——
这小子本来可以安安稳稳地早上从酒店坐车去机场,然后坐上开往老家的航班,如果不是他自己管不住自己的下半身,估计这会他已经在陪着老爸老妈过中秋了。
那天晚上在众人散去之后,刁蛮的畏族妹纸艾丽娅,不知道怎么就找到了张野吃宵夜的烤肉摊,还点名道姓地要找他拼酒。乡愁加上荷尔蒙的刺激,二人果然不醉不归,鬼使神差地一起回酒店滚了床单。更加鬼使神差地,这事还被艾力哥发现了。
当时艾力哥如临大祸,声色俱厉地招呼手下,当场就把张野嘴里塞上臭袜子,然后绑了个结实,拉到郊区的一个废弃仓库,二话不说就好一顿毒打。
张野当时就被打吐了血,晕过去前,只看到哭泣哀求的艾丽娅,被平时对自己妹妹无比娇惯纵容艾买提恨恨的一耳刮子扇倒在地上。
那是张野昏迷前的最后一眼,之后就什么也不知道了,直到刚刚醒来。
“哎哎,前面的车子,该死的艾玛力,快一点!天就快亮了,要是被边防的巡逻队发现,丢了货物,艾力哥饶了你们,大首领可不饶你们!”
是买买提的声音,他好像就在车头驾驶室里,用对讲机招呼车队的其它车辆人员。
这个该死的大胡子,喊兄弟最亲热的是他,打自己最狠的,也是他!张野咬咬牙骂到。但嘴里被塞了
东西,根本骂不出声,只是从喉咙里传来一阵“嗬嗬”的嘶哑,同时喉咙里一阵发痒,然后就如着火一样的疼。他太久没有喝水了,他感觉自己就像一条躺在沙滩上的鱼,随时可能渴死。
想到死,他记忆力浮现出当时艾买提的惊恐到扭曲的表情,凶狠的眼神,让张野此时仍心有余悸。要不是艾丽娅的哀求,手下的拦阻,张野看得出来,艾力当时是真有心要打死自己的。
这让张野意识到自己可能是真的闯下了大祸了。但究竟是闯了怎样的祸事,又是为什么?他至今仍然一片迷茫——这时代,男男女女看对了眼,一起去酒店开房滚床单这样的事,不是很稀松平常吗?虽然张野有些惊异艾丽娅如此美丽的妹纸,居然还是个初。
不知道过了多久,张野被人推了一下,先是头罩被拿掉了,张野通过微眯着眼缝,看清蹲在面前的人是买买提。他本能地想挣扎起来,但是却被买买提摁住了。
大胡子一把扯掉张野嘴里的破布塞,掏出一个水壶,先是倒了一点水出来,让张野的嘴唇湿润了一些后,才把水壶嘴塞进张野口中。
张野顾不得骂人,他狠命地咕咚咕咚地喝着水,这一刻,他感觉这水是如此地甘甜,仿佛琼汁玉液,胜过人间的一切美味。
水,是生命之源。喝饱了水的张野,感觉一直轻飘飘的“灵魂”,再次回到了自己的身体,已经麻木的身体也开始恢复了生机。
张野挣扎着想靠着车厢壁坐起来。但被绑得充血而且麻木的手脚,明显不听使唤,他几次努力,几次摔倒。
“为什么?”张野嘶哑地问。
这时一直没有说话的买买提摇摇头,叹了口气,说到:“哎,我说嘛兄弟!你也别怪我,老哥也是迫不得已。你也别怪艾力哥,艾力哥现在的情况比你还惨。”
“什,咳咳,什么意思?”虽然喝了水,但张野的嗓子仍然嘶哑。
“到了现在,也不怕跟你明说。你可知道,艾丽娅,艾力哥的亲妹妹,一朵美丽地就像雪山上雪莲花一样的女子。见过她的每一个男人,都为她倾倒。但为什么没一个人敢碰她?”
“为什么?”张野仍旧嘶哑地问。
“为什么?!因为艾丽娅是艾哈马大首领指定的第十八位妻子!”
“什,什么?!”张野仍旧不明就里,疑惑大过吃惊。
“艾哈马大首领!你没听说过吗?”也许是没有在张野脸上看到自己想要的效果,买买提有些不满地说到。
“嘶,好,好像在哪听过。”张野皱眉沉思了下。突然一惊,“你是说艾哈马?电视里的那个艾哈马?!”
“嗯!”买买提满意地点头,“你现在终于明白自己闯了多大的祸了吧?!”
现在他心里大致明白了是怎么回事,自己究竟惹到了什么样的人。这样的倒霉事,在此之前,打死他也想不到有一天竟然会落到自己头上,这可真是无妄之灾,而且还没地方说理去!
难道能跟恐怖分子说理吗?张野绝望了,他明白,等待自己的,将是怎样悲惨的命运。
艾哈马,那可是个杀人不眨眼的恐怖势力头子,每年被他杀掉人质,和他公开宣称负责的kb袭击,不要太多。
就是不知道自己在死前,还会受到怎样的酷刑和折磨。
张野痛苦地闭上了眼睛。想起家中父母,眼泪再次不争气地流下了。
“本来艾力哥打算让你渴死在路上,但是大首领吩咐必须保证你能活着去见他。”买买提说到这里,就跳下了车厢。
“哐!”车厢门被锁上了,车厢内再次陷入沉闷的漆黑中。
张野明白到自己的处境,顿时让他心若死灰——与活着去见大首领相比,也许渴死在路上还算是个不错的选择。
黑暗中,张野开始联想到自己即将到来的死亡,恐惧引发的全身痉挛给张野造成巨大的痛苦,此时他心中充满了悔恨,不知何时,泪水沿着脸颊,流到嘴角,打湿了他干裂的唇边,他尝到了一种苦涩的味道——自己泪水的味道。
在这苦涩中,张野耗尽了力气,于是再次沉沉的昏睡过去。
——————
又不知道过了多久,车厢门再次被打开了。但是这次上来的人不是买买提,而是两个连头一起浑身包裹着黑头巾,只露出两双凶狠的眼睛的高大的陌生男人。他们穿着沙漠迷彩服,身上背着锯掉了枪柄的AKM步枪,裤腿上绑着两尺长的狗腿军刀。浑身散发着凶悍的杀气,张野不知道他们是什么人,但凭着他们身上那明显比买买提浓得多的羊膻臭,张野大概也猜到了,他的终点,已经到了。
“@%?!”其中一个男人对着张野吼道。
张野不明所以,再加上他被绑住了手脚,根本动不了。然后那大汉狠狠在张野腰上踢了一脚,张野感到腰间一阵剧痛传来,他一度以为自己的腰被踢断了。
“%#¥!”车外响起另一个人的声音,是买买提在对人说了些什么。
然后又上来四五个彪悍的武装分子,先把车厢的货物抬了出去。
一个像是武装分子头目的男人,扒着车门把头伸进来,扫了车厢一眼,然后盯着张野看了两秒钟,偏头示意了一下。先前踢了张野一脚的那个家伙,蓦地拔出狗腿刀,唰唰几刀,就割掉了绑住张野手脚的胶带。
那头目再次把头一甩,两个武装分子就粗暴地把张野拉起来,要张野下车。
张野一个踉跄撞到车门,车外刺眼的夕阳,刺激地他眼泪直流,一时无法睁开眼睛。知道后腰上再次传来剧痛,他被踢下了车厢,摔在滚烫的沙地上。
张野终于回到了久违的世界,他剧烈地咳嗽着,喘息着,贪婪地呼吸着车外的空气,仿佛用尽生命里最后一点力量,要把这个星球上所有的空气,全部吸进自己的肺里。尽管这空气里充满着炙热的沙尘,以及人畜身上散发出的,能够让人窒息的膻臭。
但他这一切只是徒劳的。很快一个黑色的头套再次罩住了他的头,他只来得及看了一眼群山中这个陌生的小村落,以及夕阳的余晖。
张野被带到了一个地下室,然后门被锁了起来。没人再来管他,也没人再来打他,张野不知道这是怎么回事,但他也乐得清静一会。
不知道过了多久,大概是晚上七八点钟的样子——他的手机和手表早在K城的时候就被搜走了,所以他只能估摸着一个大概的时间。
门再次被打开了,从脚步声和呵斥声来判断,这次进来不少人。其中似乎还有一些女人。
张野不知道是什么情况,当然他也并不关心。尽管从下车到现在,除了套在头上的布罩,他的手脚都没有重新被绑上。但他一点扯开头罩的心思都没有。
这些的凶残,他早有耳闻,也在网络上看过这些人将人质毫不留情地割喉,斩首,活埋,或者用石头活活砸死等令人发指的行径。
张野不知道自己接下来会是哪一种死法。
张野只是希望自己在死前稍微好过一点,一些除了给自己惹来麻烦之外,毫无意义的举动,还是算了吧。就这样,张野卷缩在墙角,迷迷糊糊地又睡着了。
“当啷!”一个金属盘子被扔在来他脚下。
“%#%¥!”有人踹了张野一脚,自顾自地走了。
当脚步声走远,张野一把扯掉头罩,借着门缝里反射进来的昏暗的光线,看到脚边的盘子里,是一块馕饼,以及半瓶被撕掉了标签的矿泉水——另一半不知道是被哪个混蛋喝掉了。
但张野一点都不在乎了,他抓起那瓶子,僵硬地打开盖子,喝了起来——他的喉咙早就冒烟了。
一口气喝了差不多一半的水,然后他捡起盘子里的饼,撕下一块,含在嘴里。接着他就剧烈地咳了起来,就连嘴里的饼,都被咳到了地上。
好一阵,当张野不再咳嗽的时候,这个狭窄的地下室,再次恢复了平静。只是周边多了一些人呼吸,以及几双注视着自己的眼睛。
张野抬头扫了一眼,黑暗中另外的“囚室”里关着的,是七八个十几岁的孩子。这些孩子个个都是蓬头垢面的,再加上光线暗,根本看不清样貌。
当然张野现在根本不关心这些,她们是谁,跟自己又有什么关系?
他只是自嘲地想,如果现在有人给他一面镜子照照,也许他现在的形象比这些孩子还惨。
但张野听到了一些从她们的喉咙里发出了咕噜声,以及看着自己的,几双渴望的眼睛。
张野犹豫了片刻,抓起矿泉水瓶再次喝了一口,又撕掉小半块饼含在嘴里。然后把剩下的,扔进了隔壁的囚室,然后这些孩子就像争食的小狼一样,抢在一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