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灵契约并不代表缔结契约的双方所思所想全都毫无保留的呈现给彼此,而是只有一方有表达意愿的时候,契约才会生效,然后以章维完全无法理解的魔法形式将意念直接传输到对方脑海里。所以当章维不想说话的时候,就会显得惜字如金,让其在小姑娘汉娜的心目中愈发的神秘而强大。
“等等,”汉娜突然叫住章维,她上下打量了下,用意念说:“你这样太显眼了,会引来城卫军或者治安官。”她将自己的兜帽披风脱下来,翘着脚试图给章维披上,可惜她的身高让这件很轻易的事变得很困难。章维接过来,自行披在身上,于是原本垂到汉娜脚面的披风将将盖过章维的膝盖。
“我用不用把兜帽戴上?”章维看了眼露出半截的迷彩裤说。
“呃……不用,但你最好把那个古怪的头盔摘下来。”汉娜说。
章维利落的将FAST头盔摘下,拎在手里,跟在汉娜身边,一边走一边打量城内的景致。就跟他在城外做出的判断差不多,雅尔根城就是一座军事化要塞,靠近城墙的部分是几组棱堡,就连棱堡周围的民居都有棱堡化的倾向——层级分明,窗口狭小。有意思的是,走过两条街之后城内的建筑明显变换成另一种风格。红砖、斜顶,线条简洁,色彩浓重,通常都是三层或者四层的建筑。
街面上铺着长条石,两侧有路灯,此时天色将暗,有人正用长长的杆子将路灯取下,点燃之后再重新挂起来——路灯看起来是烧煤油的。道路上往来的行人、车辆不多,章维遇见最多的是军人。他总能看见穿着灰色军装,扛着步枪的士兵排成一列迎面走来。有时又会看见几名穿着蓝色制服的军官大声吵嚷着从身边经过。除了军人,普通人的穿着很有特色,男人大多穿着燕尾服、紧身裤,头戴礼帽,手里不是拿着手杖就是雨伞;女人们穿着裙撑很大的裙子,头上戴着宽檐帽,帽子的边缘有时还会有黑色的纱帘。
当然,穿着上述服饰的大多是富人,穷人就简单多了,男人们就是一件脏兮兮的外套,女人们同样穿着裙子,但没有裙撑,质地也很糟糕。
城内的主要交通工具有马匹,还有四轮马车。让章维惊奇的是,他还看到有个军官大声嚷嚷着,骑着一辆极其原始的自行车从斜坡上滑下来。是的,非常原始的自行车,没有链条,也没有脚蹬,车子行进的动力完全依赖双脚与地面的摩擦力。
在城市里穿行良久,汉娜终于停在了一幢四层建筑前。
“到了。”汉娜的声音有些不安,她深吸一口气走到门前,举起手犹豫了下,终于敲响了房门。
笃笃笃~
急促的脚步声过后人影晃动,一个高瘦的老人隔着门上方的玻璃看了一眼外面,惊呼一声:“光明在上!”急忙打开门,焦急而关切的问道:“汉娜,你跑到哪里去了?”
汉娜小声的说:“我……我去了圣山。”
“圣山?我的老天!你没事吧?”
“没事,我很好。”
老者终于发现了汉娜身后的章维,他推了下单边眼镜:“呃……这位是?”
“维克,我的守护者。”汉娜的语气中多了些自信。
但老者显然会错了意,他抚胸微微躬身:“非常感谢你,维克先生,感谢你将汉娜平安送回。如果不介意,请进来喝一杯茶,我正好还有一些震旦红茶。”
章维扭头看向汉娜,说:“他是不是想错了?”
老者显然听不懂现代汉语,汉娜瘪着嘴说:“他说没问题。”
老者大吃一惊:“等等,他说的是什么语言?”
小姑娘汉娜叹了口气:“约尔金,能让我喝点东西喘口气吗?”
“当然,快进来。”
名叫约尔金的老者错身让过进门的汉娜,又冲着章维礼貌的点头微笑,做了个请的手势。
几个人进到建筑里,穿过门厅,左转进了会客室。会客室大概有四十平,靠墙立着壁炉,壁炉前是几张单人椅与小茶几,北侧有一列书柜,上面摆满了书籍。
“汉娜,你穿得太不体面了,在海伦发现前你最好把衣服换掉。”约尔金不满的说道。
“我知道了。玛蒂尔达呢?我怎么没看见人?”
“海伦把她解雇了。”
“什么?为什么?”
“因为她没尽到一个女仆的职责。”
汉娜豁然转身,指了指自己胸口:“因为我的缘故?”
约尔金摊手默认。
汉娜立刻叫道:“这不公平!我是逼玛蒂尔达偷偷放我出门的。”
“这是海伦做的决定,虽然有些严厉,但我很赞同。汉娜,你应该知道现在是什么时候,你的叔叔派出了大批刺客,只要你还活着,他就不会善罢甘休。”
“可是这关玛蒂尔达什么事?”
“在这种时候,任何的小心、谨慎都不过分,而一个纵容女主人翘家出走的女仆,显然是不合格的。而为了找到你,海伦到现在都没回来。汉娜,你必须反省自己!你已经不是个小孩子了,你是恩格尔家族的法定继承人,红岸王国的女王,我希望这次之后你会成熟起来。按照我跟海伦的谋划,一步步夺回属于你的王位,而不是把希望寄托在虚无缥缈的传说上。”约尔金叹了口气,看着墙上的挂钟皱眉说:“光明在上,很快就要宵禁了,希望海伦不会遇上什么麻烦。”
汉娜很委屈的瘪着嘴:“可是……可是传说是真的啊。”
约尔金翻了翻眼睛,耐心的说:“汉娜,恩格尔家族的历代继承人都尝试过在圣山召唤守护者,无一例外,他们全都失败了。这还不能说明问题吗?”
“可是我成功了啊。”汉娜瞪着大眼睛与约尔金对视,然后目光朝着已经落座在单人椅上的章维瞥了瞥。
约尔金疑惑的指了指章维,小姑娘汉娜兴奋的点了点头。
约尔金极度不敢相信的说:“是他?一个震旦人?”
“他不是震旦人。”否认之后,汉娜瞧了瞧章维的面相,解释说:“只是长的有点像震旦人。但他的的确确是我从异界召唤来的守护者。”
约尔金痛苦的捂住额头,他觉得汉娜一定是遇到骗子了。他仔细打量了章维一番,目光锐利,似乎想要将章维看穿。良久,他终于开口了:“好吧,这位守护者先生……”
“他叫维克。”汉娜兴奋的插嘴说。
“呃……维克先生……”
“他能听懂你说的话,但他说的话你听不懂,因为我们缔结了心灵契约。”汉娜再次插嘴。
“汉娜!”约尔金恼火的叫了一声。
“抱歉,我不插嘴了。”但在约尔金再次开口前,汉娜喊了声:“等等,还有一件事!”她兴冲冲的跑到章维身边,解开披风扣子,一把扯了下来:“你现在用不着穿披风了。”
汉娜闪开身用得意的目光看向约尔金,在她身后椅子上的章维已经恢复了原本装束。沙漠迷彩,战术携行具,腰间枪套上插着一把点四五史密斯威森左轮手枪,手里抱着一把AR-15步枪,旁边的茶几上还放着装有战术护目镜的FAST头盔。
这身装束与泽姆世界格格不入,于是约尔金心中开始动摇,正试图说些什么的时候,就听门铃响了一声,跟着就是一声重重的关门。
“约尔金,汉娜回来了吗?”
汉娜的脸色顿时变得惊恐起来:“是海伦!”
约尔金丢过去一个自求多福的眼神,随口回道:“是的,她已经回来了。”而且还不止一个人,他心里暗自嘟囔着。
“感谢光明!”急促的脚步声中,一道人影冲入会客厅。让章维首先瞩目的是那一头火红的长发,女人个子高挑,身材匀称,面容清冷,嘴唇很薄,脸上挂着明显的怒气。她穿着一身皮质的紧身铠甲,肩部、胸口以及手臂是铁质的,腰间挎着一把细长的剑。
女人怒气冲冲的走到汉娜面前,“汉娜,你跑到哪儿去了?你知道我和约尔金有多担心吗?”
汉娜吓得脸色苍白,说话都不利索了:“海……海伦,我很抱歉。”
“不用抱歉,从现在开始你被禁足了!”海伦余怒未消,转头瞥见了章维:“他是谁?”
汉娜鼓起勇气说:“我从圣山召唤的守护者……传说是真的!”
“哈?守护者?”海伦看向约尔金,目光中充满了责怪。
约尔金摊了摊手,说:“我不是很确定……”
“那我来帮你确定!”话音刚落,海伦右手握住剑柄,目光凝视着章维一步步靠近。
章维发誓,他头一次从一个女人的目光中感受到了危险。距离很近,AR-15显然不适用,章维几乎本能的右手解开腰间的枪套,搭在了枪柄上。
“不要!”小姑娘汉娜惶恐的喊着,但一切都来不及了。
下一刻,海伦的剑已经出鞘,划出一道夺目的光华直奔章维的面门。章维近乎本能的双腿用力一蹬,带动椅子身体后仰,五年来持之以恒的训练让他在0.05秒的时间内拔出手枪并射出了两发子弹。
嘭!因为时间太过短促,所以所有人只听到了一声枪响。
再下一刻,章维摔倒在地,左轮手枪依旧瞄准着海伦。而海伦手中的细长刺剑陡然回缩,如同灵蛇一样盘旋着,组成了一个密不透风的金属盾牌。
小姑娘汉娜两步抢过来,张开双臂拦在两人之间,恼火的大喊了一声:“海伦,你不能这样!”
灵蛇转动,转眼重新化作刺剑收入剑鞘,海伦冷着脸冲着躺在地上的章维冷哼了一声。章维则面无表情的看着海伦。
“汉娜,你已经不是小孩子了……”海伦边说边走向汉娜,灵敏的耳朵却听到了两声微不足道的金属落地声,于是她顿时止住言语,转身低头看了过去。
她蹲下身,从地板上捡起了两只耳坠,脸色一变,禁不住摸了摸自己的耳垂。毫无疑问,属于耳坠的耳钉部分还在耳垂上,但坠子却断了。她猛然扭头,看向章维的目光复杂难明,有一丝惊讶,更多的则是警惕。
她深吸了一口气,重新将目光放在汉娜身上,皱眉说:“你穿的是什么?快去把衣服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