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症病室走廊处站了几个人。
一个女人使劲弯腰，就差跪在地上了，被旁边的护士和保安拼命拦着。
“大姐，您别这样……”
“求求你们了，这孩子离开医院肯定就活不了了。”女人流着泪道：“不是我们不给钱，她姐姐出事儿了，我们凑钱呢……现在让孩子出去了就是要杀了他啊……”
护士年纪不轻，像是十分同情她们的遭遇。
“大姐，您别这样。不是我们不愿意让病人住院，只是医院已经开了特例同意延期交款，但现在真是已经拖时间太长了。”护士扶着她的手：“现在多少人在等着床位，大姐，也请你理解一下我们行么。”
女人说什么都不肯起来，逼得没办法了，护士长才说道：“那行，咱们也别闹了。再给你们一周时间，时间到了要是再交不了费用，大姐，这个床位我是真留不下了。”
女人这才不断鞠躬，千恩万谢。
旁边聚集了许多家属和病患，所有人的脸上都带着疲惫和愁容。
不是他们冷血，只是生活将最严酷的重担压在了这些人身上，怎么活下去已经成为最紧要的事，他们已经没力气去理会其他人了。
女人往旁边一栽，毕安全眼疾手快的将她扶住。
“大姐，你没事吧？”
周北川走到她跟前，女人看了两人几眼，她急忙道：“警官，是不是丽秀的案子有消息了？”
她正是李丽秀的同乡，那个和她同租的女人。
周北川：“案件正在调查，你放心，我们警力全力关注在这个案子上，如果有消息我第一时间通知你。”
女人点点头。生活的给她的磨难太多，她甚至已经失去了失望的能力。
周北川道：“我们有几个问题想要问问李冬，可以么？”
李冬是李丽秀的弟弟。
女人犹豫了一下：“孩子等会还要检查。”
周北川保证道：“我们只有几个简单的问题，检查时间到了我们就离开。”
女人这才点头：“你们进来吧。”
重症病室，卧室大的病房，却住了四个患者，每个患者还至少有一个陪护。再进去几个人，房间里拥挤的简直像是春节的火车站。
病房十分闷热，并不通风。
不过好在消毒打扫及时，并没有什么异味，只有消毒水的味道在空气中弥散。
女人说道：“我将孩子带出来吧，在走廊里说。”
周北川同意。
等她走后，毕安全有些愤愤的说：“都已经病成这个样子了，竟然还要把人往外赶。医院就是这样救死扶伤的么！”
秦沐歌看了看他，指着周围道：“你看这里的哪一个病患不是病入膏肓，生命无几了？”
毕安全环视周围，见身穿病服，被人扶着慢慢挪步的病人比比皆是。
“就算是这样，也不能把人往外赶啊。”
周北川沉声道：“医院有医院的难处。现在医院床位紧张，比李冬病的还要严重的人不是没有，却安排不了床位。医院也是企业机构，如果所有的患者都求情不交钱的话，医院也不可能运转下去。”
“在医生护士的眼里，没有有钱人和穷人，所有的都是患者。要是有床位且有条件的情况下，确实应该帮助像李冬这样的病人。但你总不能穷人优先论，因为病人有钱就要干等着床位不能治病吧。”
毕安全没有说话，随后重重的叹了口气。
“那问题还是出在国家医疗体系上。如果病院再多点就好了。”
周北川道：“现在已经比从前强多了。以后会越来越好。”
李冬坐着轮椅从里面被女人推了出来。
秦沐歌低头观察他，他也在观察他们三个。
他看起来年轻很小，即使脸庞因为生病凹陷，也还是能看出他清秀俊美的样子。他面无血色，可眼睛却十分明亮。
几个人来到楼梯间。
毕安全露出个笑脸，打招呼：“嗨，你就是李冬吧。我们是警察，想要问你几个问题。”
李冬：“我姐姐在哪？”
女人用手捂着嘴转过头去。
毕安全有些结巴：“你，你姐姐，你知道你姐姐发生什么了么？”
李冬脖子血管更加明显了，他握着轮椅的把手似乎想要站起来，被周北川握着肩膀按住。
“我姐姐死了，我知道。你们为什么还不让我姐姐回家？”
秦沐歌蹲下身子：“你姐姐的案子现在在调查。我们就是为了她来的。”她直视他的眼睛，语气平缓：“你想她回家，你难道不想知道她到底发生了什么么？”
男孩情绪愤怒：“警察根本不关心她发生了什么，你们只不过是想快速结案！”
周北川看向旁边的女人：“这是怎么回事？”
“丽秀第二天没回家我们就报案了。但是她是……那个职业，警察让我们填了表就让我们回家了。”女人哭着。
李冬不断的挣扎想要摆脱周北川，可太太虚弱了，周北川又太强大，他被按的死死的。
周北川：“首先，你姐姐出事第二天我们就发现她了，准确来说即使你们报警的时候警察去找了也改变不了情况。”
李冬挣扎的更厉害了。
周北川无视他的动作：“其次，我关心她发生了什么，我在意。我向你保证，我一定会查出凶手，让他得到应有的惩罚。”
“你，你就是嘴上说说看！”
他弯下腰来，让男孩看着自己。他渐渐安静下来。
“我从来不说假话。我一定亲手将那个混蛋押到你面前，一定让他接受法律的制裁。我保证。”
男孩一错不错的盯着他。
良久，他缓缓的说：“那你可得快点，我可能活不了太长时间。”
女人惊叫：“小冬！你不许胡说！”
秦沐歌看了周北川一眼，没有插话。
他难道不知道这种保证是大忌么？他怎么敢保证一定会抓到罪犯？明明是好心，但如果抓不到罪犯，被害者家属拿住这句话来警局闹怎么办。
想到这，她不禁又看了一眼周北川。
看起来挺精明，没想到也是个傻的。
李冬平静了一会，才说：“好，那我就相信你。你们有什么问的就问吧。”
周北川掏出那个钥匙扣递给他：“你见过这个么？”
李冬明显颤抖了一下，接了过去。将钥匙扣打开，里面是他的照片。
他声音哽咽：“见过，这是我姐姐的东西，她随身戴在身上，从不离身。”
秦沐歌道：“这个钥匙扣有什么含义么？”
“什么意思？”
“你姐姐遇害的时候，手上握着这个钥匙扣。”
毕安全连忙拉了拉秦沐歌，小声说道：“你这也太直接了，秦小姐，委婉点。”
秦沐歌没有听：“她在最后一刻没有选择反抗，而是抓着这个，你知道这是什么意思么？”
李冬低头，眼泪顺着他的脸颊滑落下来，可他却在笑着。
他紧紧抓着钥匙扣：“谁说我姐姐没有反抗？我姐姐在最后一刻都在抗争！她在告诉你们凶手是谁！”
几个人大惊。
周北川急忙问：“这是什么意思？你知道凶手是谁？”
李冬将自己的小照片取了下来。
“这是我和我姐姐的约定。不管她在哪，我都会一直陪着她。后来我病了，不能总在她身边。我姐姐为了安慰我，就说她有朋友会帮忙照看她。我不在的时候，她的朋友会帮她。”
秦沐歌：“你知道你姐姐是做什么工作的么？”
这回不是毕安全了，周北川使劲将她拉到一边，用眼神制止她。
男孩咧嘴，哭着笑：“我姐姐以为我不知道，其实我早就知道了。都是为了我，我多少次就想着自己还是死了好，可我姐姐总是哭，说如果我不在了她也不想活了。”
男孩捂住自己的脑袋，女人在旁边抱住了他，压抑的哭声传来。
秦沐歌想问下去，却被周北川制止了。
一会，男孩抬起头，双眼通红：“这是我们的约定。有一回，我磨他磨烦了，他就当着我姐姐面保证他会像钥匙扣似的粘着我姐，绝对不会让她出事。那天他肯定也在，不管谁对我姐姐做了什么，他肯定看见了！”
好家伙，突然冒出个目击证人，又或者就是凶手？
周北川心里砰砰直跳：“这个人是谁？”
女人问：“我认识么？”
男孩摇头：“是我姐最近交的朋友。看起来不像是好人。我只见过他几次，我不知道他的真名，只听我姐叫他蚊子。他的手臂上有一个蜘蛛纹身。”
秦沐歌又问了几个问题，男孩一一答了。
几个人就要离开。李冬叫住他们：“拜托你们了……求求你们了。一定要抓住凶手。”
周北川握了握他的肩膀：“我会的，放心。”
几个人回到车上。毕安全立刻兴奋的给宋可她们打电话，全员出动找这个叫蚊子的，带蜘蛛纹身的人。
周北川对秦沐歌道：“你不能那么问被害者家属问题，那不是给人家造成二次伤害么。”
秦沐歌想了想：“我下次会注意。”
他一边开车，一边伸手拍了拍她的肩膀：“没关系，你也是个新手，慢慢就好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