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艾没有父母,只有一个阿姨,如今这位阿姨也早已移民美国。当初因为没有尸体,灵龛里只有苏艾的照片,如今秦沐歌将她的骨灰盒一并放在里面。
“苏艾,我们回家了。”她站在龛位前,对玻璃镜里面苏艾的照片说。
最近临江似乎进入了雨季,连天的阴雨绵绵,雨不大,但乌云密布,不见阳光。
今天是秦沐歌轮休日,她带了几瓶烧酒,还有苏艾从前最喜欢的小吃,打算与多年未见的她说说话,至少说说十几年来自己的生活。
苏艾从前特别喜欢说话,如今她不能开口了,秦沐歌就说给她听。
她开了一瓶烧酒,泡菜国最喜欢的酒。和国内的白酒差不多,但是比较甜,度数远不及白酒。但味道很好,最适合在阴雨天和朋友聊天,点一些炸鸡,加一瓶烧酒。
秦沐歌刚刚坐好,口袋里的电话便嗡嗡的响起。
周北川。
她接起。
“你在哪?”
秦沐歌向周围看了一眼:“我在山上,我把苏艾的骨灰盒带来安置,什么事?”
“有案子,立刻归队。”
还没等秦沐歌说话,耳边电话忙音响起,他挂了电话。
她又静坐了一会,将刚刚开瓶还没有喝的烧酒连同剩余的一起放在地上。
“小艾,我现在和警察一起工作,你没想到吧。今天不能陪你了,”她晃了晃电话:“警局有案子。我得先走了,下回再聊。”
秦沐歌和苏艾挥手告别,叫了一辆快车。
她刚到警局楼下,迎面冲出十几个警局的同事,看见她匆匆点头上车离开。秦沐歌皱了皱眉,她嗅到了一丝不寻常。
四楼,重案小组。
像是一扇门隔开了闹市与寺庙。秦沐歌推门进去的时候,所有人不是在打电话就是在拿着文件来回走。
周北川正好出来,看见秦沐歌:“带上证件,出发。”
她还没来得及知道到底是什么案子,便被带上车。
毕安全在车上做着简报。
“一名六岁男童失踪。姓名钱洛洛,小名叫洛洛。昨天放学保姆去幼儿园接人没有接到,他的父母报案。”
毕安全递给秦沐歌一张照片,一个长得十分可爱的黑色头发的小男孩坐在木马上正在对着镜头笑。
秦沐歌接过照片,皱眉:“昨天放学报案,现在已经二十多个小时了。”
“准确说是二十一个小时。”周北川沉声道。
“二十一个小时?”秦沐歌重复了一遍,摇摇头:“据统计,幼童绑架案,前三个小时最为关键,生存几率较大。随着时间推移,生存几率变小,超过二十四小时生存几率几乎为零。”
她顿了顿:“二十一个小时出警?”
宋可道:“首先,现在还不能肯定是一起绑架案,失踪者家属并没有接到胁迫电话。其次,”她声音有些低:“有相关规定,失踪二十四小时是立案标准时间……”
国家对警力投入方面不断加强,但人口基数太过庞大,即使是不断投入的警力在庞大的人口面前依然不足。
就秦沐歌来到警局这二个多月时间里,就见过多少警察熬夜工作,一次的抓捕就需要大量配合,监控。警察同志们多少次四十八小时连轴转都完成不了的工作,不间断涌入。犯罪份子可不会管你今天休不休息,你晚上有没有睡觉,他该犯罪还是犯罪。
人口失踪在国内如果没有绑架电话或者其他证据明确,一般是不予立案的。这不是一种工作的失职,而是目前大环境下一个不得已的选择。假如每一个失踪的人都进行这种追查的话,根本是不可能完成的。
任何一个国家都做不到。
于是美国针对儿童失踪案出台一条特殊的规定——享誉世界的“安伯警报。”一个孩子被绑架之后残忍杀害,美国居民向政府发出了一条灵魂拷问:为什么政府和媒体不能联合起来,在确定孩子失踪的第一时间发出一条警报,请求全社会所有人提供消息。美国司法部通过这条法案,至今为止这条飓风一样的警报帮助了20万多名儿童安全回家。
国内一直在讨论,但因为各种原因,并未通过这条法律。
希望在未来,“安伯警报”也会在国内出现。让更多无辜的孩子回到家人身边。
一瞬间,秦沐歌的脑海里想到很多,身处在一个系统里,无论这个系统有多少不足的地方,都要尊重它得运作,改变是必须的,但不是现在。现在她们能做的就是尽最大可能帮助孩子回家。
秦沐歌缓了一口气:“既然,是二十四小时立案,也没有绑架电话,现在过去二十一个小时,我们是怎么出警的?”
还没等毕安全回答这个问题,车子停了下来。
她很快知道了答案。
洛杉矶有比弗利山庄,东京有世田谷区。临江有泛江别苑。
别苑中每一幢房屋都是独栋三层,自带一个小型草坪庭院。即使是已经适应了临江咋舌房价的人们看来,泛江别苑寸土寸金的价格依旧令人可望不可即。
这是一个典型的富人区。全市最富有的人聚集在这里。住在这里本身,就是金钱地位的象征。
毕安全小声对秦沐歌说:“失踪小孩的父亲是临江一个房地产商,正好认识……”他指了指上面继续说:“上面来了电话,直接下达了立案命令。”
周北川走在两人后面,眉宇凝固:“不管案子是怎么立的,现在一个无辜的孩子失踪了,我们的行动很可能决定了这个孩子的命运。别想其他的,开始行动。”
光头负责在屋内安装监听设备,毕安全对全屋进行检查。
一楼一个极宽敞漂亮的大厅。毕安全深吸一口气:“我一个月工资可能就只能买这里的一块地板。”
光头:“这个小区对犯罪份子来说到处都是金光闪闪的目标。”
一名男子站在客厅中间,见几人进来,周北川上前握手:“钱先生你好。我们是市公安局的,我姓周。”
男子衣着价值不菲,但是皱巴巴的,显然是错过了早晨熨洗衣服的时间。他面容坚毅,此时愁眉不展,略显无助。
“你好,周警官。我叫钱海。这位是我太太。”
沙发上坐着一位保养得宜但有些年纪的女人,她双手环抱在胸前,略弯着腰。脸上满是干涸的泪痕,光泽的头发很有些凌乱。
周北川再次伸手,女人颤抖着握了一下。
她的情绪明显在崩溃边缘。
周北川声音放缓:“能和我说说发生了什么么?”
女人点头却说不出话来。
钱海道:“我孩子在幼儿园上学前班。他每天下午三点放学,保姆会在幼儿园门口接他。昨天,”他起伏着胸口:“昨天下午,保姆没有接到洛洛,她等了一个小时。我们在幼儿园附近,家附近都找遍了。”
周北川道:“有没有打电话问过孩子同学家长,他有没有可能去了同学家,没有告诉你们?或者是孩子的亲戚,比如爷爷奶奶或者阿姨之类的?”
钱海摇头,十分激动但却在控制情绪:“洛洛只有六岁。就算是去同学家,小朋友的家长都会打电话告诉我们,不可能留他过夜。我父母还有我太太的父母都定居在国外,其他的亲戚我都问了,洛洛不在他们那里。”
他来回走了两圈,像是在控制自己:“你们为什么还在这儿,不去外面找我的孩子?”
周北川声音更缓,双手向前,手心朝下。这个动作在科学上是一种安抚性动作,容易让人感受到自己的无威胁性。
“我最优秀的同事已经去了幼儿园,如果有任何异常的情况,相信我,她们一定能发现。”周北川慢慢的说:“但现在让我们了解具体所有情况是非常重要的,一些小细节说不定就是破案的关键。我们一定会尽最大努力。”
钱海反复呼吸了几口气,点点头。
“幼儿园的位置离这里多远?”
“大概走路二十分钟左右。我们每天早上送他去学校,但是放学都是保姆接他。”
二十多分钟路程远的幼儿园。
秦沐歌和宋可站在门口。旁边一个二十多岁年轻的女孩,拿纸巾擦着鼻子,边哭边道:“我都是在这里等洛洛,他从来都是最先出来的那一批孩子,我等了二十多分钟还不见他,我就觉得有点不对劲,我等孩子都出来了还不见洛洛,我就去问他的班主任,可是老师说他早就离开了……”
“洛洛从来不会乱跑。他特别的乖,不可能明知道我在等他却自己离开……”
宋可不得不再次递过去一张纸巾。
一名年纪比较大的穿西装戴着眼镜的女人道:“昨天我们校庆,所以放学时间早了一点。我们幼儿园有最好的安保系统,幼儿园里每一处都有摄像头。监控摄像定期维护,我们可以随时提供给警方。”
小保姆哭道:“洛洛知道家的路,走路二十多分钟,他知道如何回家,就算和我错过了,他也不可能乱跑。”
幼儿园的面积相对来说算很大,有一个操场供孩子玩耍。幼儿园门口有个摄像头,正对着校门口。
秦沐歌对西装女人说:“请问幼儿园的孩子不应该是由老师亲手交到家长手上么,可以让他们自己离开?”
女人扶了扶眼镜:“对小班和中班的孩子,我们规定是这样。但是大班和学前班的孩子我们强调的是独立教育。我们会和家长协商,是由老师亲自交给家长还是让孩子独立回家,家长在后面跟着,孩子不知道家长在身边学会独立的同时,家长保证孩子的安全。警官,如果你在暗示我们幼儿园没有尽到保护义务的话,我觉得……”
秦沐歌:“我没有暗示任何事情。我只想问清事实。”
女人整理了一下西装道:“我们幼儿园绝对尽到了所有义务。我们会全力配合警方的工作,但任何法律上或者道德上的指控或者暗示对我们来说都是不可能接受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