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半掩，一矮个穿着灰色棉袄老妇人背对房门，只听得她有些急促的斥责声，“你一个大男人，怎么在照顾老婆？她这么大个肚子行动不方便，怎么能让她摔跤？孩子有一个三长两短的。那可怎么办？”
只听得侯健冰冷的声音。“什么怎么办，我正好不想要，还不知这孩子是谁的。妈，吴尘现在没工作，一个月只有一百块。再生一个，喝西北风？”
“你怎么说出这么畜生混帐话来。不是你的，是谁的？那孩子难道是吴尘一人的？既然养不起，那你干麻不注意。现已经怀上了，又说不要。办家家呀？你是个男人吗？”
“谁知道，在这节骨眼上，厂里来了个待岗。生了以后，她还有没岗位都说不清。我可是养不起两人。”
“什么叫养不起？现孩子五个月了。养不起，也要养。这摔一跤没事，证明这孩子命大。他就该来到这个世上。好说，吴尘也有一百，再加你的工资也不少了。我们那时侯几十，还要拉扯两个。怎么就不行？”
门外的宁霖听到这儿才放下心来。看来吴尘和孩子没事。那老妇人的背影应该是吴尘的妈妈。但是听着侯健的话，她已经气得捏紧了拳头，眼里冒出火来，真想冲进去好好骂他一顿。当初就该狠心的拆散他们。就怨那该死的夏林飞阻止。
“这什么年代。跟你们那时比。孩子才五个月，又摔了一跤，还不如做了。万一孩子生下来缺手少脚傻子一个，谁养？我反正不养。”声音突然变小，有些心虚地嘀咕道：“再说，挺着大肚子，大半夜还往外跑。还不知是谁的。”
吴尘声音虽然微弱但是坚定。“说这种话出来，真是卑鄙。我不做。我要生他。我的孩子，不管什么样，我自己养。”
侯健讥讽道：“你养？拿什么养？必须做掉。”
“臭小子，说的人话吗？哪有强逼老婆打掉自己孩子的男人。”
“妈，这孩子我反正是不会要。你们看着办。生下来，我也不会养。不行，咱俩离婚。”
侯健冷漠地撂下话，拉开房门，看了一眼门边的宁霖和王维芳，扬长而去。
“吴尘，你怎么找了这么个不是东西的男人。”老妇人气得跺脚只有抱怨自己的女儿。
王维芳看着侯健的背影鄙视地自语。“这就是侯健？你朋友找的男人。一看就不是个善茬。”
宁霖本想追上去直问侯健。
这时房间里的老妇人听见房门口有声音，转过身来。
“你们找谁？“
“阿姨好。”宁霖只好转过身拉拉王维芳回应着，进了房间。
“你是？”
“我是吴尘的同学，也是她的好朋友。我叫宁霖。”转身介绍道：“这是我的室友王维芳，也是我的好朋友。”说着，把奶粉和水果递给阿姨。
“来就来，还带东西。”吴尘妈妈原本愤怒的脸笑得一双小眼成了弯月，恍若之前与女婿没发生任何事。
“你们怎么来啦？”吴尘试着探起身来。
吴尘妈妈紧张地咋呼道：“唉哟，老先人，你还是躺着吧。医生说了，你现需要静养。不能大动。孩子，孩子刚受了惊吓。需要安胎。”
宁霖赶紧接过话，“别动。你没事就好。怎么摔了？是从我们寝室出去摔的吗？真该送你回家？”
“不是。”吴尘有些躲闪回避宁霖的目光，岔话道：“妈，给她们削水果。”
宁霖会意，赶紧阻止道：“不用，阿姨。你们吃饭了吗？”
“你看，我这气得。刚到不久，被那女婿气得糊涂了。吴尘，侯健给你弄饭吃没？”
“我不饿。”吴尘苍白浮肿的脸上已经有泪水不争气地流了出来。
宁霖已经心知了然，心痛地转身对吴尘妈妈说道：“阿姨刚到不久，应该也没吃饭吧。我到小店去买点吃的。”
“那怎么好意思。”
“我与吴尘是多年的好友，阿姨不需要客气。”转过身对王维芳说道：“你在这儿等我。”
王维芳想着自己与他们不熟，留在这儿也不知说什么，尴尬，于是说道：“我去买，你陪阿姨说说话。”
“那你到饭店买点肉丸子汤。清淡的。”
“好。”
王维芳出门后，宁霖坐在床沿边，看着吴尘。轻声问道：“真的是摔倒的吗？”
吴尘看看正在削苹果的妈妈，没有回答。
“你真的要生下孩子吗？”
吴尘点点头。
吴尘妈妈把话接了过去。“孩子这么大了，当然要生下来。这时候打掉，大人也有危险。孩子已经成型更是无辜。再说，我还想早点抱孙孙呢。”
宁霖小心地问道：“阿姨，您能不能把吴尘接回家去？”
“为什么？”
“我想自己的妈妈照顾应该更细心吧。这年底了，厂里工作忙，想来侯健也没时间。”
吴尘嘴角露出感激的微笑。她说出了自己想说不敢说的话。
“姑娘，你是不知道。她爸爸工作忙，家里还有一个年幼的弟弟。我身体也不太好，上次来看她，就觉着吴尘面色不好，营养没跟上。回家就与她爸商量来着，是打算接回去。刚刚......”
说到这儿，她的语气粗大起来，嘴里快喷出火，“我那该死的女婿，不，侯健，竟然还要与吴尘离婚。你说这是那本书卖的理？不打孩子，就离婚？生了还不养，这是造的什么孽。孩子还没出生，就注定受苦......”说着说着，眼泪吧嗒吧嗒落了下来。
吴尘跟着开始呜呜地抽泣。
宁霖可慌了神，不知如何是好，因为自己一句话，弄得老人和孕妇流泪，后悔不行，赶紧劝道：“阿姨，对不起，我......可别这样。你一伤心，吴尘也难受。她刚刚出了血。”
一句话点醒了吴尘妈，赶紧抹泪。“对对，吴尘，可不能伤了孩子。哭多了，孩子到时长气包卵。快，止住。”
吴尘听了妈妈的话，吓得也不敢再流泪。
“姑娘，跟你没关系。只怨吴尘命苦。”说着，把早已削好的苹果递给宁霖。宁霖接过递给吴尘。
“你吃点吧，一天没吃饭，应该很饿吧？”
“姑娘，你吃。你朋友不是买饭去了。吃了苹果一会吃不下东西了。”
“少吃点。为了孩子也要好好吃东西。”宁霖从桌上拿过水果刀把苹果分成了四份，递给阿姨和吴尘一人一份。留了一份给王维芳。
“姑娘真是懂事。你刚才说的话，阿姨想了想，我才不会把吴尘带回去，孩子生了看他侯健怎么样。”
“阿姨，不能这样想，受伤害的是您女儿和未来的外孙，这个时候您可要帮助女儿呀。说一句不该说的话，像侯健这种人，我觉得离了也行。”
“姑娘，话可不能这样说，宁拆十桩庙不拆一桩婚。这女的一离婚，那名声可就完啦。还拖着个孩子，再也嫁不出去了。往后的日子更难，唉......至于回家的事，我打个电话与他爸商量商量。”
“阿姨，这什么年代，还有这种思想。那侯健对您女儿不好，没看出来吗？”
“阿姨不傻，可这婚姻吧。是两个人的事，牙齿还要与舌头打架。过了，就好啦。女人麻......忍忍。”
“可是......”
吴尘拉了拉宁霖的手，微笑着摇摇头。轻轻说道：“谢谢你，我没事。”
这时王维芳提着饭菜进了病房。三人也结束了刚才的话题。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