滚滚长江东逝水,浪花淘尽英雄。是非成败转头空。青山依旧在,几度夕阳红。
白发渔樵江渚上,惯看秋月春风。一壶浊酒喜相逢。古今多少事,都付笑谈中。
夜,明明亮亮的夜。
一名白须老者坐在小船之上清洗着刚从长江里打起的小鱼儿。
“老人家,您刚才唱的是什么曲儿?怪好听的,我怎么从来没有听过?”一名魁梧武将突然走来,他似乎对老者刚才唱的曲调很喜欢。
“哦,您是说我刚才唱的这个临江仙吗?”老者回过头来,想了一会儿,说道:“我也是前不久从一个小青年那学来的……”见武将有了兴致,他这才说起原委:
却说前些日子北燕大军还未到长江北岸的采石矶,长江那边原本是老者的家乡,那时老者也不住船上,而是住在采石矶附近的村庄里。
后来来了一个年轻人,他对老者说北燕皇帝慕容元直马上要兴兵打仗了,北燕是待不下去的,希望老者帮忙助他南渡楚国。
老者本是拒绝的,拒绝的理由很简单――根据北燕皇帝的圣旨,一切与南人的贸易往来、人员交流都是违法的,要是被抓夷三族。
没过多久,长江采石矶之畔果真蜂拥来了众多从北燕各地逃难而来的北楚遗民。
从他们的口中老者已然确信,用不了多久这里终究会成为炼狱,因为慕容元直已经带着他的数十万虎狼大军来了。
“既然慕容元直这个杀人狂魔已经从燕云城杀来了,那老夫哪里还能继续待在这里?走,赶紧……收拾收拾,咱们今晚就走。”没有再多做考虑,老者立即答应了青年的请求。
当船桨搅动,小船儿迎风飘扬,看着滚滚长江水,青年不禁高声唱道:“滚滚长江东逝水,浪花淘尽英雄。是非成败转头空。青山依旧在,几度夕阳红……”
“唉,小伙子,你这是唱的是什么曲儿?老夫也算饱读圣贤书,怎么以前从来没有听过啊?”一轮明月倒映水中,老者船桨轻轻一拨,那水面泛起阵阵涟漪。
“哦……?是吗?您难道连明朝杨慎杨大才子也不认识吗?亏您还饱读圣贤书呢?”
瞧见老者惊叹不已的样子,青年这才想起他现在来到的是这个陌生的世界,也不知是哪个轮回的朝代里。
怕老者脸面挂不住,青年忙胡扯海说的绕过去:“哦,司空前辈,这是我在燕云城认识的一个朋友写的,您不知道也很正常,毕竟他现在还未成名。”他竭力的控制自己想要笑却又不敢笑出声的表情,毕竟敢说出杨慎不算有名的人古往今来他算独一个。
“谢谢司空前辈,小子黄辉这就走了,他日有缘,咱们再次相见吧!再见……”未等船儿靠岸,青年已然消失在无边夜色当中。
听了老者讲的这些,这名武将顿时也有了兴致,也不知是何方的高人才能写出的如此豪迈而又文采斐然的诗篇来。
“岳将军要不随小老儿去里面坐坐?我这刚好有几壶好酒外加才从长江里刚捞上来的黄骨鱼,美酒佳肴再加这等美丽月色,别是一番滋味……”老者一眼就认出眼前武将便是南楚朝廷中的大将岳之焕。
“好,既然老丈已经认出本将来了,那本将只有却之不恭了……”未等老者回应,岳之焕大步流星般走进船舱里。
船舱里虽说不大,可也算整洁,锅碗瓢盆桌椅板凳一样不少。稀稀落落,船舱里隐约可见老者挂起的几件书画。
不同于别的武将,岳之焕可不是一般的不懂得见识的大老粗武将。说起他可不得不提他的光辉历史:
却说岳之焕出身河东名门之后,一岁识字,三岁熟读诗经,七岁便可成文章。其父亲在岳之焕九岁那年问:“伯燕,你日后长大了想要做什么呢?”虽有所期待,但岳之焕的老父亲怎么也没想到,或是没猜出他的瘦弱儿子的想法。
岳之焕却说:“孩儿当然是投笔从戎,驰骋沙场,已报效君王社稷,报效国家。就算马革裹尸,孩儿在所不惜。”岳之焕至今还记得他当初时的那个坚意的表情,他从来不后悔自己的这个决定。
他唯一后悔的是十八年前的许州之战里他因人在千里之外的洞庭,未能在场,以至于他的君主和他的亲人们成为了慕容元直的奴隶。
而他自小引以为豪的父亲尽然在成为北燕的奴隶的第二天居然卑躬屈膝的向慕容元直投降了。
得到的好处自然是他的父亲就此成为了慕容元直的座上宾。因会拍马屁,慕容元直给他父亲起了一个响亮的名字――岳羞。
自此,天下间无人不识岳羞的大名,因而他成了北燕朝廷中众多大臣背后议论攻击的对象。
大臣们攻击岳羞的理由很简单,他和唐辩忠这两个佞臣原本是楚人,但却凭借满口腹语独得慕容元直的信任,这对于众多鲜卑族的文武大臣们来说是怎么也接受不了的事实。
这次,在长江采石矶不远处临时搭建的行宫里,众多大臣们同时又围攻起岳羞:“陛下,臣等听说长江以南的楚军行军副将是岳羞岳大人的亲儿子,我看不如让岳大人书信一封劝其子快快投降才是。”
未等说完,众大臣纷纷表示认同,就连岳羞最亲密无间的挚友唐辩忠此刻也突然站了出来,表示认同殿内众大臣的意见。
“陛下,臣食君之禄,也该替君王分忧……臣这就去书信一封,劝劣子早日回头是岸,投靠我大燕才是。”明知是往火坑里推,岳羞也是没有办法,只能咬牙往前走。
“唉……爱卿何必呢?朕明白你的为难之处……人各有志,算了,不勉强。”见舞乐突然停下,慕容元直满脸不快,大怒道:“是谁说停下的……?”瞧见两旁桌上战战兢兢的众大臣,他又说道:“难道你们现在已经敢违背着朕的旨意行事了吗?以为朕这就老了,可以随意任你们欺凌了吗?”
慕容元直是要让众多大臣知道,这天下终究是他慕容元直说了算,谁要硬碰自己,忤逆自己,那么他们的下场多半是凄惨的。
这个慕容元直可以肯定,众大臣也当然知道。他们如同丧气的家犬,纷纷起桌跪在地下:“臣等该死,臣等惶恐,扰驾圣安,请万岁息怒。”久久,众大臣未敢言语。
至始至终,北燕王朝的阶下囚――楚振元,他仍是坐在席间悠然自得的喝着小酒,吹着曲儿。
对于周遭如同死寂过后的乱象,楚振元并没有理会。他唯一在乎的是他桌上的这壶酒,他在想着要怎么样将它细细慢慢的品尝。
而太子慕容彦云呢?他正如同丧家之犬般和众大臣一同跪在地上向面前这个至高无上的皇帝求饶呢!
他明显看得出慕容元直是在针对自己,可眼下羽翼未丰,他慕容彦云又有什么办法呢?此刻他唯一能做的是收敛锋芒,等待机遇。
慕容元直见目的已然达到,心中不禁暗笑:“你们这群狗奴才,还真以为天下是你们这群人的天下?朕今晚就让你们记住,这天下终究是我慕容元直的天下。和朕做对?你们还是太嫩了些。”
为了不让众大臣看出他那得意的笑容,慕容元直故意阴沉着脸,冷冷的说道:“众爱卿都起来罢。今晚上元佳节,大家该高兴才是!”未等其说完,众大臣已然听清楚门外高台处少女凄惨的声音。
不用想,这个声音定然是方才那个在宫殿之中翩翩起舞的曼妙少女。慕容元直杀她的理由很简单――她既然当着满朝文武的面前对着太子慕容彦云满脸春光,一副淫荡的样子。
这在慕容元直看来是不可接受的。慕容元直认为自己还没死,这个狼心狗肺的东西就敢当作自己的面调戏堂堂北燕王朝后宫的女人。
他慕容彦云真是太胆大包天,色胆妄为了。要是慕容彦云做上北燕皇帝的宝座,还有什么事情他慕容彦云做不出来呢?
所以,这次慕容元直是真的下定了决心要废除慕容彦云这个太子。
对于自己的决心?慕容元直从来不曾怀疑。他只是在等待一个恰当的时机,等时机成熟他便会毫不犹豫的废了这个太子。
那时,他心爱的小儿子慕容扶继位也就成为理所当然的事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