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章:南北站火起
在君越山门诸事纷乱的同时,南北朝互陈兵两朝边界,哀牢山边,枞阳城。
南朝,梁王傅修平,武阳军,十万。
傅修平是一个多月前才拿到旧皇遇刺驾崩,皇后凤随的消息,很明显这一消息被皇都那边有心搁置许久,等到自己知晓的时候,新皇,也就是自己的侄子傅琅都已经行过登基大典了。
北朝,上柱国、骠骑将军、羽浚公夏泽锦然,承平军,八万。
夏泽锦然年岁不过四十,正值壮年,神采飞扬,一身银甲金边,英姿勃发。他原本是奉北朝皇帝秦昭的暗令护送太后和公主,已是逼近两朝议定的边界,可他不曾想南朝这边竟是这番迅疾,像极了是提前便知他们的到来。
“羽浚公领兵犯禁是想如何?”傅修平占了先机,一句简单的“犯禁”便又占了道义,“想来是要亲眼见见这哀牢山的雄伟啊。”
夏泽锦然也知晓这次对峙是自己理亏,浅浅笑道:“梁王殿下好玩笑啊,本公再不济,北朝泱泱千万里,且没有山阙相连?”
“那羽浚公此番前来是为何?”傅修平故意偏了偏头,望向夏泽锦然身后的数万大军,“难不成是想带部下们进我们南朝疆土开开眼界?”
“梁王殿下言重了,本公还没脑热成这般。”夏泽锦然收了收笑意,这傅修平果真不是个好对付的角色,“何况我们北朝军队也并没有进入两朝议定的南朝疆域。”
傅修平哼了一声道:“倘若不是本王来得及时,估摸着羽浚公的大军早已挺进南朝了吧,您可别贵人常忘事,这议定的合约可是两朝先皇(这里指北朝襄裕帝秦灞和南朝孝武帝傅修宜,合约指两皇所议定的《哀牢山会盟约》)共同决议下的。”
“本公尚还在北朝的疆土,怎么,梁王殿下连本公在己朝的自由也要管吗?”夏泽锦然也不再客气了,心里暗骂傅修平的奸猾,“再者说了,本公同梁王殿下一样,只是恰巧来到边界巡查罢了,总不能说您和我是为了破坏盟约而来吧。”
傅修平没想到面前这个小了自己二十多载的家伙这么难缠,也不是个省力货,于是他也笑道:“哎呀,羽浚公误会本王了,这不是赶上了吗,看您巡查的动作太大,本王也是前来与您洽谈嘛。”
夏泽锦然也不太好一直追究,只是轻抚自己的奔雷马,奔雷马打了个响鼻,向主人传递欣喜。
“可是羽浚公您看啊,您这陈兵在此是不是不大合适?”傅修平言笑,“不如我们两方都将自家兵马带回,也免了这疆土的紧张。”
“嗯?”夏泽锦然算是听明白了,对方是想以各退一步作为对策,自己倘若不退兵,必然会被对方扣上故意陈兵边界的帽子,但自己倘若撤了兵,太后和公主怎么办?陛下要是怪罪下来,自己定然是承受不来。
“羽浚公意下如何?”傅修平察觉对方一丝迟疑,他准确捕捉到这一迟疑,“怎么?羽浚公是不愿撤兵?还是说当真不只是为了巡查而来?”
夏泽锦然冷哼一声道:“梁王殿下是不是想的太多了,本公在这转一圈您就说我想进犯南朝疆域,那照你这么说来,您若是看了地图上我们北朝的皇都,您便是要占领我们的皇都不成?”
“怎么可能。”傅修平呵呵笑着,“只不过,咱们两方总是这么僵持在此是不是太过紧张?”
双方共计十八万的军队将整个边界南北围得密实,但却都是军纪俨然,静默的近乎死寂。
夏泽锦然双目如电,死死地盯着面前这个苍白颜色的半老者,兀自笑道:“紧张?本公倒也不介意使这局面更紧张一些。”
“您这是什么意思?”傅修平脸上的笑容逐渐凝固,右手不自觉地搭在了腰间的佩剑剑柄上,这个久经沙场的梁王一旦将手搭在武器上,说明他心里杀意已现。
夏泽锦然看得清楚,不禁笑出了声,拍了拍奔雷马的头,淡淡道:“承平军所属,听令!”
兵甲巨响,盾出格挡。
傅修平怎会服弱,厉声道:“武阳军所属,听令!”
虎咆兽吼,枪刃烁目。
夏泽锦然缓缓抽出马鞍旁的震雷枪,嘴角仍然挂着笑意,只是话音却是冰冷,“十二年前,你们这群南狗趁我朝国乱,窃取哀牢山连片千百里土地、千万人百姓,所谓的合议只不过是你们趁机要挟所定下的,你现在还妄图以此来恐吓本公?”
“羽浚公这是什么意思?是想武力破坏合约吗?您可得知道,这南北相安无事十数载可都是因为有了这一纸盟约,您可别年轻气盛,这行事动作可都是有代价的!”傅修平自恃十万大军在其身后,毫无惧色,反倒是斥责起对面的夏泽锦然,“您还是三思而后行吧!”
“全军后退五十步!”夏泽锦然下令,麾下的八万承平军皆是闻令后撤,这倒是出乎了南朝众人的预料。
但当傅修平见到闻令即动,动辄共退的承平军时,他不禁感慨自己的武阳军本就足够严整,但却想不到这夏泽锦然也不是个好惹的角色。
正当南朝众人皆以为北朝人全都撤去时,一道悠扬奋进的牛角管声呜咽传来,不一会儿,大地便开始了震颤。
夏泽锦然挺枪驭马,赫然道:“杀!”
随着他的一声号令,原先整齐划一的承平军从中间裂出一道宽口,映现在众人眼前的是一支周身,乃至胯下的战马都是玄铁重甲覆盖,只留下双目冷湛,流转血光,手上的宽刃似乎浸润满鲜血般,在日光下浮现寒意。
“承平铁骑!”傅修平终于知道为什么自己总是有种心悸的感觉,原来是这支恐怖的战力一直没有显现。
这支承平骑兵军团曾创下三日击溃十四支军队的神话战绩,仅仅两万人,以不过千人的伤亡,大破二十余万人的包围,震惊天下。
铁骑军团的领袖与身后众骑穿着不同,玄铁盔甲之上是金丝盘绕的雄鹰,振翅欲飞,卷起浪涌千万。
当他冲锋过夏泽锦然身旁,夏泽锦然这个手握重权的将军竟是弯腰行礼,却没换来对方哪怕一个简单的注视。
因为这支传奇铁骑别号云北骑军,领袖者乃是北朝皇帝秦湘的长兄、护国大将军、云北王秦江潮,而他胸前的金丝雄鹰正是北朝皇室的尊荣。
“承平开朝!荡落八荒!”齐声低吼,秦江潮率领身后万计铁骑冲杀向尚未反应过来的南朝军队。
傅修平猛然转醒,赶忙下令武阳军全力抵御承平铁骑的冲击,可盾阵的摆放远远不及骑手们的迅疾,一时间,哀嚎传遍,血洒疆场。
夏泽锦然冷眼观望,等到骑军全部冲入南朝军队的阵营里时,他才正式发动所有北军发起猛烈的攻势。
秦江潮犹如杀神下凡,手中的双刃长戟挥舞成风,不断夺取身边南朝军士的性命,鲜血不一会儿就遍布他和他胯下战马的盔甲之上,武阳军里竟没有一人能够阻拦住他的杀伐。
终于,武阳军里一个将领趁着秦江潮手势暂缓的间歇,挥舞着战斧纵马上前,欲取其性命,却被秦江潮尽收眼底。
“蝼蚁渣滓,焉能伤我分毫?”秦江潮倘若露出面容,那必定是充斥着不屑和傲慢,仿佛神佛睥睨,俯望众生。
长戟骤然转向,横过一扫,将那个不知死活的将领拦腰切断,就像是田地里的秧苗一般,而收割者便是这杀得眼红的秦江潮。
哀牢山边,自十几年前一战后,再次爆发了一场血雨腥风,狼烟飘渺,一端是北朝皇帝秦湘手中的茶盏,另一端则是南朝皇帝傅琅身旁飘香的镂金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