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子就这样缓缓地过去,平淡而无奇。
厂子里的第一次任务毫无波澜地顺利完成,接下来就是春节假期,工人们都放假回家了,贺云佳也回到了东来村帮着妈妈准备年货,带领着弟弟们打扫家里卫生,贴门神贴对联。
爸爸则是奔波在已经购买成功的一亩多地上操劳着三家人的建房事宜。当然,三家人指的是贺家,冯德柱家和莫合家。他们三家联手平分这一亩多地,打算建成一个横面为八十多米的并排铺面,而且,这地的位置正处于待开发区域,将来肯定会成为县城的中心街道。这样的规模可真是不小啊!在当时的晋城县私人订制的那是绝无仅有的大手笔了!
不得不说,冯德柱和莫合对于贺昌龙的头脑又实实在在地敬佩了一回,虽然建房需要向银行贷款不少钱,但是当房屋的框架雏形立起来以后,他们都从中看到了希望,看到了他们身为一个农民挤身于城市中的那种骄傲快感,得感谢贺昌龙啊!不仅带着他们发家致富,还让他们改变了农村人的身份,大跨步地打入了上流社会!
韩一栋身为守门员,即使是春节假期依然得和老孙头轮流值班,他对贺云佳的眷恋只增不减,浓重得就像是越来越近的年味一般,使得他坐立不安,抓心挠肝!
李念早在两天前就已经回省城去了,他家里只有一双父母,满眼盼着的都是希望儿子回家过年,临走之前他对贺云佳说,那天他说的话依然算数,就是一个月的期限,让贺云佳考虑一下接受他当她的男朋友。
没想到贺云佳当场就态度非常明确地拒绝了他,贺云佳对他说,除非那个人亲口对她说出分手,不然的话,她是不会做出背叛那个人的事来的!
话都说到这份上了,李念只得潇洒地转身离开,留下祝福留下心愿告辞而去!
而傅珩,一连很多天他都没能提起勇气来去找贺云佳,一方面他是过不了自己被柳如玉设计陷害的那个坎,堂堂七尺男儿竟然被人骗了失身,这是天大的侮辱啊!每每想起来他就觉得自己浑身上下都难受得要死!
另一方面,就是父亲当年对贺家做下的恶事,这事在父亲看来或许只是他的工作方式有些过激而已,但在贺家人眼中那就是不共戴天之仇啊!如何化解这个怨气,已经令傅珩感到十分头疼,所以他更加没有了面对贺家人的勇气!
独自坐在空荡荡的办公室里,看着那些已经空了的座位,傅珩的心里也是空空的。大家都放假回家了,可他不想回去。那个家根本就没有温暖,即使是过年这样重要的节日他都感觉不到普通人家那样的快乐!
难道这就是有钱人家的悲哀吗?傅珩嘴角咧出了一个苦笑!
窗外忽然响起了一阵一阵的鞭炮声音,此起彼伏,或远或近,意示着这个大年三十的团圆饭已经是不可阻挡地正在进行!
突然,办公桌上的座机电话蓦然响起,刺耳的铃声竟然使得傅珩猛地一惊!
他楞楞地转头看向那座机,并不想去接,不用猜,那电话肯定是自己父亲打来的。
催他回家吃年夜饭吗?傅珩再次苦笑!
当兵四年都是在连队里过的年,那样的春节才叫热闹呢!大锅吃肉大碗喝酒,大盆的面条大盆的饺子管够,战友们敲着口缸唱着军歌一闹就是大半宿!
可惜啊!那样的日子已经回不去了,部队里的生活虽然枯燥乏味,但那都是纯真的感情!而现在呢?自己才踏入社会几天啊,就经历了几次尔虞我诈勾心斗角,说到底,自己还是太年轻,对这世界缺乏防备之心啊!
电话铃声终于停止,傅珩也从椅子上起身,缓缓走出办公室,拉上了房门,下楼走到停车场发动了吉普,一阵风似的驶离了法院,拐上大路后呼啸着绝尘而去!
贺家真是热闹!
大彩电里播放着春节联欢晚会,歌声笑声说唱声不断,堂屋里贺家姐弟欢乐的声音不断,整个场面都满满地展现出来了这就是过年该有的状态!
贺云佳将热气腾腾的饺子端上桌子,大声吆喝着弟弟们让他们快去洗手准备吃饭。
贺云成贺云征两兄弟正蹲在地上将一挂鞭炮细心地拆解开,你一个我一个地平均分着赃,听到三姐的喊叫后,贺云征抬起小脑袋答道:“好好好!我们马上就去!”
“不行!现在就去!”贺云佳不容置疑地又吼了一声。
“让他们再玩会吧!还要先拜祖宗呢!”妈妈的声音一路从厨房里传了出来:“云成!云征!靠边点你们,来,让让!”
妈妈手里各端着一个盘子放上了供桌,盘子里盛放着的是油淋鸡块和红烧肘子,爸爸已经点好了神龛上的香灯,贺云佳便帮着妈妈把饺子也放上了供桌,并在供桌上倒了三杯酒,摆上了三双筷子。
贺昌龙燃起三柱香,恭恭敬敬地对着祖宗牌位拜了三拜,举香说道:“贺氏门中列祖列宗在上,今天是大年三十,恭请各位家祖前来团聚,略备薄酒,还望家祖们吃得开怀,也好保我贺氏一门全家安乐,诸事大吉!”
这是贺家逢年过节必须有的祭拜礼仪,贺昌龙作为家主都会亲自念诵这一段叨叨词。念完之后他又拜了三拜,然后把香插进香炉里说道:“云成云征,来,给祖宗磕头!”
两个小家伙都完全熟悉了这个祭拜的套路,也都十分乖巧地丢下了手里的鞭炮,对着神龛就齐齐跪下,认认真真地磕了三个头。
磕头这种事,女人是不用参与的,贺云佳从小就知道,弟弟们是传承香火的人,而她是女孩,是要嫁出去成为别家的人,所以,理论上说,祖宗们不用保佑她!
这么多年了,贺云佳也都习惯了,反正也就是老一辈的规矩,前人做给后人看的仪式罢了!见弟弟们磕完头,贺云佳便开始收拾神龛上的吃食到饭桌上摆好,大家也都围坐在一起准备吃饭。
贺云佳给他们发着小碗笑着问爸爸说道:“爸你念的那些话是爷爷教给你的吧?你过啥节都是这么念就不会说点新词?”
“要说什么新词啊?这么念就是对先祖的尊敬,对后辈的引导,自古百善孝为先,目的就是要你们认祖归宗,懂得尊老爱幼!”
“这个我知道啊!”贺云征仰着小脑袋说道:“就像是奶奶一样,她现在只能在那神龛上吃东西了,而且还只有过年过节的时候才吃得到,所以,奶奶很可怜哦!”
“不对!”贺云成立即认真地仰头接口说道:“老师说这是封建迷信,我们要相信科学,不能宣传迷信!”
贺昌龙一听就哈哈笑了:“云成啊!你们老师说的也很有道理啊!但是我告诉你,我们中国从古至今有着五千年的文明,历史的传承造就了现在的传统文化,所以说,我们的每一个节日都有着它存在的意义,我们必须心存敬畏,将这些优良的传统发扬光大,而不是去诋毁去质疑,云成,你明白了吗?”
贺云成挠了挠头,似懂非懂地点头说道:“爸,你说的也对啊!那我是该听你的还是听老师的呢?”
贺云佳轻笑着说道:“都听吧!在家里就听爸的,在学校就听老师的啦!”
“哦!好!”贺云成展开笑脸便释然了。一家人团团围坐在一起看着电视吃着年夜饭,气氛温馨又快乐!然而,他们谁也不知道,就在那雾气笼罩的玻璃窗外面,傅珩的一双眼睛正无比羡慕地看着堂屋里面的场景!
这才是过年该有的样子啊!一家人说说笑笑,小日子才会过得红红火火的。但是他的家,没有温暖,就像他此时此刻站在寒风中的心情,透骨冰凉!
他多想推门进去,也加入贺家的节日气氛里让自己快乐起来,但是他不能!
在这样一个举国同庆的日子里他该是陪伴在家人的身边做个乖宝宝孝敬父母才对啊!可是他,却不愿意回那个家,而是下意识地跑到了贺云佳家这里透过模糊的窗户玻璃去感受她们的快乐,还能有比这更悲惨的春节吗?
默默地又看了一会,傅珩终于转身离开,回到他的黑色吉普车上发动了车子,朝着家的方向驶去。